第278章 屠殺者瑪麗蓮（下）

    「我們和大夢的合同距離簽字還有多少路程？」

    幾乎是才一見面，傑夫.羅賓諾夫就問道，他犀利的雙眼仿佛鷹隼，盯住了凱瑞.奧倫特，看起來似乎很想讓他再不安一些，「這個合同已經拖延了快四個月——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什麼原因沒讓它儘快定下來？」

    可以輕易看得出來，傑夫現在心情不佳，而凱瑞雖然滿心的委屈，但在傑夫跟前也不敢傾吐——如果說幾個月之前，他嘗到了『忽然獲得機會』的欣喜的話，那麼現在的他，就正在品嘗著『權力越大、責任越大』的苦澀滋味：華納和大夢的談判的確不能說是順風順水，但這真的能完全怪到他頭上嗎？

    畢竟，從5月份《鋼鐵俠》上映後算起，到現在也才剛剛是三個月多一些的時間，作為版權、投資談判來說，這幾乎就是一眨眼而已，現在雙方能達成初步合意，其實已經是不錯的成就，為了協調華納各部門之間的關係，促使上層對於一些條款簽字放行，凱瑞已經是使出了自己的渾身解數，如果傑夫有指責他不夠努力的意思的話，凱瑞甚至考慮當場吐幾口血給他看看，甚至哪怕是和他拍桌子對吼，然後去尋找下家，這樣的事他都會慎重地予以考慮——如果真的是因為他不夠努力，導致雙方不能達成合同的話，那也就算了，問題在於，合同到今天還沒達成，其實有很大一部原因也是出在傑夫自己身上，如果沒有他在會議中的默許，甚至是強烈暗示的態度，華納也不會調整自己的態度，甚至可以說是有意地拖延時間，在觀察珍妮弗新片的風頭……

    如果把華納和大夢的關係，比作是一對戀人，那麼，華納在誤以為珍妮弗要『嫁入』dc，出演dc系女英雄的時候，他的表現無疑是個很合格的追求者，不但把華納獨立的片庫作為聘禮送上，而且還對雙方合作的條款非常大方，一臉予取予求的樣子，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有錢多得沒地方花，到處送人玩，而是因為珍妮弗的出演，能給華納帶來更多的隱形利益，這會比華納能讓出的利益更多——華納會慷慨地分割電影版的權益，這是因為他們要賺的是周邊的錢，能讓他們忽視豐厚利潤的因素，當然只有更豐厚的利潤。

    而，當他們意識到珍妮弗並不是要嫁過門，大夢只是想和華納談談戀愛，耍耍朋友，大家開銷aa的時候，華納就像是每一個精明的小伙子一樣，雖然依舊對於大夢殷勤不已，但已經開始衡量現在就把彩禮付出去是否值得了：華納想要的是那部電影的ip版權，但按照大夢提出的方案，他們能參與的只有電影，甚至可以說在這段關係里，是華納嫁給大夢，大夢來付給聘禮——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作為待嫁的姑娘，華納的姿態理所當然會更加高傲，起碼他們要衡量一下自己是否會做了虧本的買賣，比如說《貧民窟的百萬富翁》會不會是一部能夠大賣，或者是衝到大獎的潛力電影，把它賤賣給大夢當添頭，會不會是他們做過的一次愚蠢的決定。

    要說華納沒有和珍妮弗合作的想法，那肯定是假的，他們對珍妮弗的盈利能力有極大的信心，但他們的步伐無疑也會變得不那麼急切，畢竟做生意最忌的就是心急，之前的猴急無非是想把珍妮弗從漫威那裡哄出來，但既然現在，珍妮弗成了漫威的股東，在二者之間維持了中立的態度，那華納肯定也得好好打打算盤，考慮一下自己的價格底線，這也是為了更好的進行談判。——事實上，還是大夢讓他們認清了自己思路的錯誤，明白片庫里可能是隱藏著一份未發掘的寶藏。

    如果說在以為珍妮弗要嫁入dc的時候，華納真的相信了大夢的障眼法，以為大夢真的是現金頭寸很吃緊，所以才想占點便宜，不花錢地拿下片庫里的幾部電影的話，那麼在大夢揭露自己的底牌以後，凱瑞和傑夫也都動了疑心，關於這點，他們當時還是『英雄所見略同』，談得非常投機：不管大夢和漫威發生了什麼事，最後隨著珍妮弗入股漫威，紛爭肯定都獲得解決。那麼按照常理來說，珍妮弗肯定不會繼續和華納合作開發新的超級英雄，挑釁漫威的尊嚴，她會繼續談判，只能說明華納有一些迪士尼和漫威都無法給她的東西——毫無疑問，這個問題的答案那肯定是片庫，不可能會有別的解答。

    組織專業人員評估過了幾部影片，尤其是重點評估過了未在北美發行的三部影片之後，華納認為大夢看上的應該是《貧民窟的百萬富翁》這部電影，而根據當年對這部電影的分析，凱瑞推測，珍妮弗有可能是在倫敦看過了這部電影的拷貝，因為這是一部英國電影，然後她也許認為這會是《夢露》沖奧的一個阻礙，所以才會不惜得罪漫威，也要繼續談判，畢竟，她對《夢露》的重視肯定是顯而易見的。就不說薩爾維和她的緋聞，只說這是大夢獨立製作，由她主演並製片的第一部沖奧片，就該知道這部片對她的意義怎麼說都不嫌多。

    既然『擁有魔法石的珍妮弗』都這麼看重《貧民窟的百萬富翁》，那麼這部電影的潛力當然是毋庸置疑了，但凱瑞還是沒有馬上回絕和珍妮弗的談判，因為華納的思路並沒有改變：《百萬富翁》會不會被放棄，得看那部談判中的電影能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利益，而且這個等式還不是簡單的加減法，因為華納獨立拿到的只是本片在五年內的北美版權，而奧系片以回本慢，盈利時間長著稱，所以在五年內，它能帶來什麼利潤還不好說，即使幸運地拿到了奧斯卡大獎，最大的獲益者也是本片的製作方，英國和印度那邊的片廠，而不會是華納本身。

    而且，說白了，這也和華納的派系鬥爭有一定的關係，華納獨立被裁撤，也意味著原本的ceo黯然回到母公司，遭遇到了仕途上的重大打擊，而凱瑞心知肚明，傑夫之所以會決定打包賣掉華納獨立的片庫，也和原ceo是辻原的親信有關……如果《百萬富翁》和那部談判中的電影都能在北美市場上創造出100美元的價值，那麼華納會選擇大夢，即使華納能拿到的可能都是這其中的20美元，但華納獨立的20美元和傑夫新帶出電影所賺到的20美元，這當然不可能是一碼事。凱瑞私下甚至認為，如果讓傑夫來選的話，《百萬富翁》甚至必須給華納掙到40美元，才能在天平上pk掉新電影的20美元。

    當然了，傑夫的私心也不可能永無止盡，甚至危害公司前途，所以他這段時間最想要看到的就是相關的數據：關於《百萬富翁》能掙到多少錢的預測，以及對於新電影盈利能力的分析。華納也因此自覺不自覺地使用了拖字訣，希望能等等看看，如果能拖到《百萬富翁》在英國那邊辦了試映會，或是參加了電影節出來，那就是最好了，如果《百萬富翁》爆了，華納就立於不敗之地，可以用這部影片和大夢換來更多的利益，而如果認為新電影的利潤無法和《百萬富翁》的北美版權比較的話，那麼華納也可以蹬掉大夢，選擇《百萬富翁》。

    這條思路凱瑞已經琢磨了很久，自認為是當前局面的最優解，而他肯定傑夫對此也是贊同的，甚至也許還因此對他又多了幾分欣賞——但，他完全低估了ceo等級的厚顏無恥和翻臉無情，雖然看到影評的那一刻，他的心頭也是咯噔一聲，但他是萬萬沒想到，才來到辦公室沒多久，就被傑夫訓斥了這麼一頓，更是啞巴吃黃連地被扣上了一口黑鍋，聽傑夫的語氣，好像談判遲遲沒有完成，反倒完全是因為他的玩忽職守似的。

    「……如果加把勁的話，我們可以在這幾天談下來。」不甘地沉默了一會之後，凱瑞還是無法凝聚出足夠的勇氣反抗傑夫，只能笑納這口屈辱之鍋，他也因此有點自暴自棄起來，不再為公司考慮——大不了拿了今年的bonus以後就跳槽走人好了，「但是這麼做的話，我們能拿到的條件肯定不會太好，畢竟在現在的局勢下，我們的想法太好猜了，大夢不可能不把握到我們的心態變化，肯定會在談判中占據主動。即使他們沒想到這點，現在他們也未必還那麼想要《百萬富翁》了。」

    如果說，大夢買下《百萬富翁》是基於對夢露的不自信，那麼現在，他們已經明白了《夢露》會是今年頒獎季中怎樣的黑馬和怪物，他們為什麼還會對《百萬富翁》如此感興趣？就是華納大肆宣傳地發行了《百萬富翁》，也未必能和《夢露》競爭，甚至可以說有很大的可能是競爭不過，那他們的談判心態肯定會發生變化：能談就談，不能談那就算了，大夢還怕找不到投資者？眼看《夢露》又是神作的節奏，華納要是不肯投資新片，大夢對外一放風，上門的投資者估計都能把公司大門給踏爆。

    雖然承認這一點讓華納有些難受，但凱瑞認為傑夫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在《夢露》試映會大爆之後，雙方在談判中就是華納弱勢，華納央求大夢，華納想擺架子那只能自取其辱，如果還想拿下合同，達成好萊塢現在人人都想要的『和珍妮弗一起發財』的成就的話，那就只能好好揣摩珍妮弗的心思，努力研究怎麼把她伺候得更舒服，說難聽點，就是怎麼親吻她的腳趾才能讓她高興。當然啦，這麼做似乎有點沒面子……但商人出來做事，為的不是利潤難道是尊嚴？這樁活計，華納不想做，環球、派拉蒙和索尼都會做得很高興——而且做得很快速，必須得趕在迪士尼改變心意，把他們的小公主收攏回手心守護起來之前，把合同談下來，把通道維護住，只有這樣，日後才能有那麼一絲微小的可能，把大夢從迪士尼的懷抱哄入自家的臂膀之中……

    從傑夫的臉色中，凱瑞也看得出來，他正在衡量著這其中的得失利弊——雖然現在對他無比反感，更是隱隱感到前途不妙，自己有可能淪為《百萬富翁》大爆或是華納未能從合作中獲取足夠利益的替罪羊，但凱瑞還是忍不住隱隱佩服傑夫的城府：從傑夫的表情變換來看，他現在明顯正做著精密冷靜的計算題，而不是在考慮沒有一點用處的公司尊嚴、六大片場的架子。

    「這一次的合作，我們可以不賺錢，」很快的，傑夫下了這個決定，「以大夢為主，合同按他們心意走，《百萬富翁》就送給他們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傑夫！」雖然打定主意，不再為公司考慮過多，但凱瑞依然不禁嚇得叫出聲來，他喊道，「你知道我們的分析，《百萬富翁》能給我們帶來的利潤起碼是——」

    在傑夫冰冷的目光里，他的呼吸為之一窒，凱瑞把剩下的話吞到了喉嚨里，琢磨起了傑夫的用意。

    「如果你能做，你就做。」傑夫說，他的表情威嚴一片，好像什麼都沒有說，但語調卻又低沉地好像把什麼都說了。「如果你不做，那你就走，我會把你送回原來的職位上——如果這就是你希望的。」

    因為負責這個職位，他獲得了提升，這個新頭銜每年能給他帶來數十萬的豐厚獎金，更重要的，還有離職時在一百萬和三百萬之間浮動的離職金，由於提升的突然性，他到現在還沒簽競業協議……凱瑞的呼吸抽得更緊了：做這個決定，承擔上隨時可能被當成替罪羊踢出公司的風險，如果《百萬富翁》爆了，如果股東指責公司無法從和大夢的合作合同中攫取到足夠的好處……他會被迫辭職，但他手裡也有了傑夫的把柄，傑夫明確地對他做出了指示和要求，如果傑夫不給他足夠好處的話，他也不是沒有威脅他的能力……

    他和傑夫的眼神在辦公桌上空交匯，傑夫面無表情，他繼續說道，「但我要的是打包合同和續集的投資權和版權，我不像珍妮弗那麼貪婪，我不需要把它叫做版權，分紅權、投資權，我只要這兩個權利——我還要一部文藝片的投資權，華納和大夢共同開發，華納可以派出不署名的製片主任，各方面協助珍妮弗，讓她繼續做唯一掛名製作人……這就是我的要求，你能為我做到嗎，凱瑞？」

    傑夫和辻原之間的競爭、高高在上，態度難以肯定的母公司ceo比克斯……

    凱瑞保持著和傑夫的眼神接觸，在一段很長、很長的沉默後，他張開嘴慢慢地說道，「是的，傑夫，我能為你辦到……」

    #

    發生在華納的故事，並不是比弗利山莊上空關於珍妮弗.傑弗森的唯一一個商業決策，在迪士尼的總裁辦公室里，羅伯特.艾格結束了一通電話，若有所思地望著電腦網頁上的報紙掃描圖，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環球的vp辦公室里，喬治亞.蘭辛撥打著一個又一個電話；福克斯、派拉蒙、韋恩斯坦影業，所有和好萊塢有關，和奧斯卡有關，和聖誕檔有關——可以說所有有那麼一點檔次的電影公司里，人們都在談論著珍妮弗.傑弗森和她的大片《夢露》。它已經登記預定了12月24日前後的聖誕檔期，而這頭巨獸的第一聲咆哮，無疑讓所有動物都敏感地豎起了耳朵：當心，珍妮弗和她的怪物又要來了！

    「……阿蘭是這麼說的嗎？」在世紀城的一間辦公室中，凱文.費吉力持平靜地說道，他閉了閉眼，「是的，我知道了……我會和編劇溝通的……是，我明白……會為她安排戲份的……」

    雖然珍妮弗已經是漫威的股東了，但說到這句話時，凱文的嘴角依然露出了一絲稍微有些苦澀的笑意：漫威的演員只屬於漫威，這一點是他想要從一開始就立下的規矩和堅持，任何演員在漫威宇宙後現身過後，如果他們還想演別的超級英雄——漫威宇宙外的超級英雄片，那麼他們就得面臨著從滿為宇宙中被除名的風險，不管珍妮弗.傑弗森多賺錢，《鋼鐵俠2》里本來是沒有給她安排戲份的。

    但現在，在《夢露》的第一聲啼哭後，很顯然，事情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甚至連從不過問影視工作室的艾薩克，以及公司最大的股東羅恩都打來了電話，而雖然凱文一向很有主見，不會輕易屈從權威，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在，事情已經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