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屠殺者瑪麗蓮（上）

    「她征服了我，也必將征服你，她和她的電影如同凱撒大帝的鐵蹄大軍，必將把『我來、我見、我征服』的頌歌唱遍全世界。」在他的影評里，阿蘭.莫里森這麼寫道，「從七年前登上大屏幕開始，珍妮弗.傑弗森就一直橫衝直撞，她的每一部電影選擇都讓人為她捏了一把冷汗。《與夢露的一周》一樣也是一部在播放前讓人很難看好的電影，它集中了傳記片最容易失敗的幾大元素：過於傳奇的原型，急於證明自己，又扶搖直上、年輕氣盛，沒有經過挫折的主演，尤其是她還兼職了投資人、製片人，讓劇組裡沒有一個人可以對她的決定說不，當然還有資歷十分欠缺的新人導演，以及從一開始就風波迭起、緋聞頻出的拍攝過程，可以說，《夢露》具備了所有噩夢級爛片的要素，這也讓所有熟悉行情的圈內人都為珍妮弗.傑弗森捏了一把冷汗。這會是她第一次華麗壯觀的失敗嗎？她會承受票房和影評、獎項無情的三重嘲弄嗎？帶著這些疑惑，我走進了放映廳，而在兩個小時的觀影過程之後，我發現珍妮弗.傑弗森又一次證明我錯得離譜，她選了一個最好的題材，一個最好的導演，也貢獻出了自己時至今日最好的表演，這一切成就了一部註定不朽的傑作。」

    「新導演薩爾維的表現讓人極為驚喜，他的鏡頭充滿了靈氣，對於色彩和分鏡頭的運用讓人想到了韋斯.安德森，但他要比韋斯更多了幾分自由自在的靈動感，他能毫不費力地處理好英式影人的矜持和嚴謹，也能用充滿愛意的眼神注視記錄美式影人自信而激情的生活態度，這部電影在藝術上完成了對兩種風格的繼承和升華，而對於故事的處理也讓人感到餘韻無窮，似乎有無窮多的故事在電影裡發生，勞倫斯.奧利弗的，費雯麗的，科林的，當然，還有最重要的，瑪麗蓮的故事——還有導演的故事，珍妮弗的故事，薩爾維.圖齊把角色和演員的關係處理得非常平衡，這一點在傳記中尤其值得稱讚，我們看到的並不是瑪麗蓮.夢露，而是珍妮弗.傑弗森和瑪麗蓮.夢露的結合，她的魅力高出珍妮弗，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高於瑪麗蓮，這是一個瑪麗蓮和科林的故事，也是一個飽受折磨卻依舊高貴而熱情的靈魂，和一個新鮮、純潔而飽含了善意、活力的靈魂之間相互吸引的故事，珍妮弗的表演超越了自我和類型片的藩籬，她的美麗和魅力合二為一，你難以說什麼更美，她的外表還是她的神態，但毫無疑問的是，即使圖齊把這部電影剪成兩個半小時毫無意義的畫面，只要有珍妮弗的夢露出場，觀眾還是會買票進入電影院，也許這正是珍妮弗.傑弗森選擇他的原因，我們已經很久都沒有賣座的文藝片了，而我毫不懷疑，珍妮弗出眾的魅力會成為觀眾們踏入電影院的契機。」

    「一部真正偉大的電影，應該讓各層次的觀眾都各取所需，大眾看到了好的故事和美的人物，骨灰級影迷和影評人看到了富有深度的隱喻和完整的意象表達，專業人員看到了一種新的拍攝技法和剪輯手段，而這就是一部跨時代的電影真正在做的事，它不但收割票房、美譽和獎項，還為電影界帶來新的概念，推動著業界往前行進，他們從好萊塢汲取養分，又讓好萊塢更加繁榮。而我不得不承認，《與夢露的一周》就是這麼一部偉大的電影，這不但是因為珍妮弗.傑弗森在其中證明了她的演技：如果這是她的第一部電影，我們倒根本不會留心到這個，而是會認為她的風情言笑純屬天生本色，而正是因為我們已經看到過了無數種類的她，才能感受到她在這部電影中進步的可怕，她的演技是如此的自然，已經讓人難分真假。——不但因為珍妮弗.傑弗森的表演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出色地捍衛了自己奧斯卡影后的榮譽，也是因為這部電影給我們帶來了一個新秀導演，如果薩爾維.圖齊能夠繼續產出這個質量的作品，那麼毫無疑問，好萊塢的新生代里已經出現了能挑大樑的人物，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們不用過分擔心大師們的老去，我們知道他們後繼有人，這門藝術還充滿活力，暫未步入消亡。」

    「如果要我說的話，珍妮弗.傑弗森是那種會搶奪導演風頭的演員，她出色的表演和丹尼爾.戴-劉易斯一樣，往往能讓人忘記導演的調度功勞，只顧著感慨他們出色的角色塑造能力，而薩爾維.圖齊呢？他恰恰也正是會搶奪演員風頭的導演，看看那些如夢似幻的輝煌鏡頭，你很容易會以為，再醜陋的演員在他的攝影機里都會美得讓人窒息，這兩個吸引力強到仿若黑洞的人撞到一起，產生的化學效應簡直可以用魔法來形容，你甚至很難相信這是事實：我們真的有這麼好的運氣，在上萬種複雜的可能里挑中了最好的這一條路，他們有99%的可能會互相摧殘毀滅，但卻為我們找到了1%的解法，帶來了這樣一部讓人印象深刻的傑作，我希望所有讀者都能進入電影院觀賞它，不管你抱持的是什麼目的，我相信，你都一定能獲得滿足。」

    阿蘭.莫里森的激動心情，在他的筆觸里就可見一斑了，雖然他和大夢的關係一直相當不錯，但通常來說，比起簡直是溺愛珍妮弗.傑弗森的羅傑.艾伯特，他的評論總還是有幾分矜持，而且也對珍妮弗有過好幾次批評的聲音，所以他的觀點被認為是具有中立性的：他既不是羅傑那樣的珍妮弗粉絲，又不是逢『珍』必反的無腦黑，珍妮弗的表演有不盡人意，對不起她影后身份的地方，阿蘭就一定會批評指出，而當她有亮點的時候，他也會予以肯定，只是用詞通常也比較克制，所以，對於一些在意《夢露》試映會評價的人來說，在第一批被邀請觀看《夢露》的影評人中，他們最在乎的反倒不是更權威的羅傑和德里克，而是阿蘭的影評。

    「我希望所有的讀者都能進入電影院觀賞它——」貝爾把報紙丟到了桌上，「這男人瘋了，字面意義上的，他肯定精神失常了——看在上帝份上，他是個知名影評人，而不是大夢聘請的水軍，即使他要掙到大夢的好處，也不應該做到這個地步，他這是在幹嘛，改行推銷電影票了嗎？」

    「噢，達令，」坐在她對面的伊諾.馬丁輕柔地說，「恐怕我們不能不承認，傑弗森小姐又一次獲得了一次壯觀無比的成功，而這也已經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了，不論她取得什麼樣的成就，這又和你有什麼關係呢？我希望你能集中精力，再看一遍你的新合同，這裡關於《黑夜傳說》的版權可能還有個小小的問題……」

    貝爾搖了搖頭，她有些鬱悶，甚至可以說是不解、憤怒和委屈地又看了報紙一眼：這一切就只是不公平，任何一個人拍片都會失敗，這是一條所有人都相信的公理，而對珍妮弗.傑弗森來說，她甚至願意把失敗的標準放到『只是不那麼出色，質量有幾分平庸』，她倒是不再熱烈地希望傑弗森栽到泥地里，按照兩人現在的咖位差別，傑弗森如果過氣，便宜的也只會是斯嘉麗.詹森和娜塔莉.波特曼那樣的小花，貝爾對此也很清楚，她還不至於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希望傑弗森失敗，只能說是從以前延續到現在的一個小小心結，也不耽誤她和傑弗森套近乎——可僅僅是這個小小的心愿，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當傑弗森拍商業片的時候，她的商業片就是賣到讓人無法說風涼話的地步，當她演文藝片的時候，文藝片的票房就變得不像是文藝片了，在拿獎方面也毫不含糊，讓人連說風涼話的空間都沒有，原本以為《夢露》會是她被新情人迷得頭昏腦脹的結果，會是『傑弗森的滑鐵盧』，結果現在倒好，看影評人的話，又是今年的獎項季熱門，甚至很可能在票房上還會把她以前的文藝片給比得平庸——倒是有了『平庸』這個詞兒，可呈現的方式根本就不是貝爾想要的。

    ——德里克說她『完成了一項讓人瞠目結舌的轉身』，南茜說『薩爾維再一次發現了珍妮弗的美麗，就像是哥倫布在維京人之後又一次發現了新大陸，而這一次，哥倫布發現了她的美麗——在他的影片比較之下，珍妮弗之前遇到過的所有導演都成了野蠻的維京人，他們只是粗淺地掠奪了這片大陸上的財富，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這塊沉睡的寶地』，理察說她『遇到了自己的那個導演，薩爾維讓她脫胎換骨』，第一次受邀參加試映會的十五個影評人，全部給出了五星好評，如果除開『傑弗森給所有人施咒』這個可能，那麼毫無疑問，這些影評已經宣布了今年頒獎季的又一個屠殺者就此誕生：畢竟珍妮弗的電影票房一直都是強項，公關和背景都不弱，如果影片質量真的這麼好的話，那麼人們有什麼理由不把獎頒給最優秀的候選者？

    現在已經是八月了，奧系片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宣傳征程，就試映會時期的聲勢來看，根本還沒有影片能和《夢露》對抗，貝爾不願去想《夢露》在奧斯卡上的前景，這令她有種血液上涌的眩暈感——她搖了搖頭，甩去了這無益的思緒，把報紙重新推向了一邊。

    「只是閒談幾句，伊諾。」她有些委屈地說，暗示著伊諾，僅僅是幾個月以前，他依舊還是站在她這邊，對於傑弗森的節節勝利懷抱著警惕著態度。「是的，我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關於這一點，我的想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