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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措不及手

2023-10-02 05:58:12 作者: 林如斯
    晨光從窗戶縫隙里偷跑進來,俏皮地灑在地上,斑駁影綽,落了一截在顧承中肩膀上,皺巴巴的西裝貼在身上,同他平日裡一絲不苟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平淡地看著他,若是換了從前,這一刻我應該感動才對,但此刻我心裡一點觸動都沒有,只是冷淡地將手從他掌心裡抽出來,滿不在乎的一句,「還沒死呢,你急什麼急?」

    顧承中眉頭微蹙,一個淺淺的「川」字掛在眉心,一般他這樣的時候,都代表生氣了,只是隱忍著不發作,大約是熬夜了,下巴上青乎乎的,是鬍渣生長出來。

    「你太自信了些!她要殺了你,刀子不會長眼!」顧承中怒道。

    我冷哼,迎著他滿是怒意和斥責的眼神,淡淡道,「我就那麼蠢站在原地叫她捅死麼?」

    「你------」

    「行了你,我自有分寸,你少教訓我。」我冷眸盯著他,嘲諷地說,「還有,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嗎?現在數落我算幾個意思?怪我不辱師命還是生氣我青出於藍?」

    顧承中我勾著眼神看我,目光漸漸平淡下來,如同微蹙的眉頭那般漸漸舒展,不瞬,他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嘲諷地說,「那我該表揚你是個出色的學生?」

    我笑了笑,道,「不必。」

    音落,顧承中站起身來,斜了我一眼,旋即轉身離開病房,重重地摔上門。

    他走後,房間內的肅殺之氣還有殘餘。

    我躺在病床上,低頭看著身上的傷,已被處理好,本想下床上洗手間的,但稍稍一動就疼得厲害,感覺傷患處被撕裂了一般。我不敢亂動,忍著疼,心想等疼痛緩解些再去。

    但沒一會兒,有人敲門進來,是兩個大蓋帽。

    大蓋帽說,「顧太太,我們是警察局的,昨晚接到報案,你在公司地下停車場受到襲擊,嫌疑人已經抓獲關押了,我們按例來跟你了解情況。」

    這時進來一個護士,幫我把床搖起來,我靠在枕頭上說,「好,你們問吧。」

    大蓋帽拿出文件夾記錄,問我,「昨晚是什麼情況,請你簡單描述下。」

    我說,「昨晚我把文件忘在公司了,開車回去拿。回到停車場準備離開的時候,瑤忽然從黑暗的角落裡衝出來,一句話都沒說,衝上來給了我一刀,在這兒」我指了指肩胛骨位置的傷說,「我們就爭執了起來,她罵了許多難聽的話,然後又刺了我一刀,在這。」我指著手臂說。

    「嗯,你說的這些我們都通過監控錄像了解過了。」大蓋帽說,「嫌疑人為什麼會對你行兇這點我們不是很明白,她也拒不開口,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盯著大蓋帽,眼神平淡,腦子快速飛轉,把早就準備好的理由緩緩而出,「我想了想,可能是兩個原因。」

    「你說說看。」大蓋帽點頭,一臉嚴肅地看著我,另一個人奮筆疾書。

    「一來,可能是從前的過節。我和她是高中同學,曾經有些矛盾。年少不懂事兒的時候打過架。不過,這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不排除她還記恨我。」

    大蓋帽皺眉,問我,「是你欺負她?」

    我搖頭,「不,是她欺負我,當然,說起來應該算是彼此矛盾。那時候小嘛,女生之間有矛盾,正常的。」

    「那另外一個原因呢?」

    「另外就是,她在我手下工作,是設計部的骨力設計師之一,但是最近項目設計上出了點問題,她的設計方案沒有被採納,所以沒有被安排在新項目里。前幾天我收到了設計總監遞上來的她的辭職信,我心想,可能她有別的想法,曠工了兩天,我就簽了字同意。」我說,「在工作上我們的交際不多,如果非要說矛盾。應該是這點吧,她可能覺得我公報私仇。但事實上,設計部的案子不是我說了算。」

    「就這麼多?」大蓋帽問。

    我點頭,「就這麼多。」

    兩人眼神對視了下,說,「那好,顧太太,事情我們差不多了解清楚了,剛剛顧先生已經要求我們秉公處理,你的律師也提出了訴訟要求,等對方律師到了,我們會通知您。」

    顧承中已經安排了?

    我點點頭,「好,辛苦兩位。」

    兩個大蓋帽走後,我讓護士扶著我去洗手間方便,出來時,看見何文淵站在窗口,西裝筆挺,頭髮梳得亮堂堂的,風流倜儻。

    我緩緩坐到床沿上,他回頭對我笑了笑,走上前來扶我。把護士打發走了,幫我扶上床,調侃地說,「小丫頭片子心挺狠的啊,自己都豁出去了,你玩命呢?」

    我斜他一眼,開玩笑地說,「你該叫我一聲嫂子了何叔叔。」

    何文淵訕笑,幫我掖好被子說,「我怕把你叫老了。太不習慣。」

    「他安排你幫我打官司?」我躺下問。

    何文淵點頭,「你可是他的心頭肉,出了這檔子事兒,能不心急嗎?」

    「切,一個小案子,讓大名的何律師出馬,太看得起瑤了吧?簡直大材小用,這是對你的侮辱。」我埋汰說。

    何文淵指著我,無奈地嘆氣,「你呀你,嘴硬!」

    他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談,「我在北京出差的,他一個電話,機票都買好了,讓我馬不停蹄滾回來。你不知好歹。」

    「讓你回來就回來?他身邊沒人了?」我冷哼說,「再說了,顧氏集團法務部吃素的?隨便使喚一個都叫她吃不了兜著走,還用你出馬。他這是給我下馬威,同時演些深情款款的戲碼。」

    何文淵數落我,「他沒有你想的那麼壞。小唯,你別太固執了。」

    「這話你說得不公平。得了,不說了,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幫我打官司吧,」我笑眯眯地說,「怎麼厲害怎麼來,我就不多言了。」

    何文淵凝眸看我,悻悻地說,「我是不敢惹你了,長記性。」

    「哼,你惹我我也不敢拿你怎麼辦,你背後有靠山。」我怕打趣說。

    「他寵你,可不會寵我。」何文淵起身微笑說,「好好休養,剩餘的事情,我來處理。」

    「嗯,你辦事,我放心。」我笑笑說。

    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出院,顧承中非得讓我在家裡再養兩天,我偏不,出院那天下午就直奔公司,一大堆報表等著我看,忙到夜晚七點多還沒弄完,顧承中一個電話打來,我給掛斷了。

    不到五分鐘,他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直接把我電路切斷了,長身玉立我跟前,把我拉起來就走。

    高琳收拾了我東西匆匆跟上來,那幾天加班的人多,都看見我被顧承中攬著肩膀離開。

    上車後,他命令司機開車,直奔別墅。

    夜晚洗完澡,他進臥室來,一點商量都沒有扒開我衣服,我抓住他的手瞪他,笑說,「顧總,你沒這麼禽獸吧,我有傷在身,伺候不了,你還是滾去客房睡吧。」

    他盯著我,闔黑的眸底閃過一絲嘲笑,「我還沒饑渴到欺負病人的地步。」

    「那你這是要做什麼?」我警惕地看著他。

    禽獸嘛,有什麼事兒是做不出來的?想找點刺激也不是不可能。

    他看著我的眼睛,凝重的一眼,旋即放開我,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一盒藥膏來拆開了,把盒子扔在垃圾桶里,擰開藥膏的蓋子擠出一團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

    語氣里全是嘲弄和訕笑,漆黑的眼底深不可測,閃過一絲打趣的目光。

    我鬆了口氣,心想自己這是草木皆兵了。

    我伸手要藥膏,倔強地說,「我哪裡請得氣你幫我上藥?忙你的去吧,我自己來。」

    顧承中手挪了挪,旋即坐下來,就在我身側,大手附上我胸前的衣裳,不由分說地開始扯領子,我掙扎了下,他凝眸等我一眼,有些嚴肅地說,「再動,我就不止給你上藥這麼簡單了。」

    我一怔,咬唇,行,你厲害。

    肩膀裸露在空氣中,他看了一眼傷口,已經結痂了,還未脫落。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傷口,用指尖撥下藥膏,輕輕地塗抹在傷痕上,觸摸到那一塊的時候,不僅有藥膏清潤微涼的感覺,還有他手指尖的輕柔和溫潤,兩種別樣的觸感交織在一起。我不禁皺眉。

    只是小拇指長的一段傷痕,他卻塗抹了好久,像是怕弄疼我似的,緩緩划過。

    我有點不耐煩了,「你能不能快點兒?我要睡覺了。」

    顧承中都不理會我的,自顧自地塗抹著,我心裡有些燥熱,也不知道是煩什麼,大抵是抗拒他這種溫柔的模樣。

    我不稀罕。

    他動作輕緩,抓著我胳膊不許我動,半晌才說,「這藥膏是去痕的,阿駿說了,抹上去過後要按摩吸收,效果才好。」

    我無言以對。

    兩處傷患,他塗抹好了,細緻得很,叫我懷疑眼前這人是目空一切的顧承中。

    塗完後,我看了眼傷口,抬頭是發現他正在看我,不,確切地說是在看我露出的半截白花花的胸部,我趕緊拉好衣裳,推了他一下,冷哼說,「色狼!」

    顧承中抬眉輕笑了聲,被我罵了句,「滾!」

    他把藥膏旋好蓋子,然後握在手心裡要帶走,我狐疑地看著他,「藥膏留下啊,你拿去幹啥?「

    他微微一笑,十分坦然地說,「放我這裡,明天好幫你塗。」

    我:「……」

    他收斂了目光,好不得意的樣子,旋即轉身離開了房間,並且關上了門。

    我氣得抓狂,這什麼意思?老不要臉!假借給我上藥的名義偷窺春色吧!

    賤人!

    接連著幾天,我都是這麼被他折磨的,好在他還不算禽獸,每次塗完藥都滾蛋了。

    只有一次,塗完了,他莫名其妙地抱著我,腦袋枕在我肩膀上,親吻耳垂,雙手在腰上遊走往上。

    我當然知道他要幹什麼。

    我一拳頭砸在他胸口,然後推開他,笑眯眯說,「塗完了?」

    「嗯,完了。」他迷離的眼神看著我,燃燒的情慾在眼底掙扎。

    我微微一笑,旋即僵住了笑了,「那你還不滾。」

    他就看著我,不爽快,可又干不掉我。

    最後,他滾了。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看了大半夜的月亮。

    心裡空落落的。

    害怕一切結束,那就拒絕一切開始。把自己層層包裹,拒於千里之外。避免受傷害。

    我知道,我很理性。

    半個月後,林陽匆匆從南城趕回來,連夜的飛機,馬不停蹄。

    因為,顧啟中掛了。死在醫院手術台上。

    聽顧駿說,本來是考慮腎臟移植的,好不容易等到了合適的腎源,但顧啟中沒那個命熬到那時候,剛上手術台就掛了。

    得知消息的時候,是下午三點鐘,顧承中打電話給我,我正在開會,等會議結束時,已經三點半,高琳備好了車子,說顧承中要我馬上去醫院。

    去的時候,遺體還在病房裡,林彩秀哭得昏天暗地,幾度暈厥,顧駿說要先把遺體送去太平間,她死活不肯,說要等林陽回來,讓他們爺倆見最後一面。

    我站在門口,和顧承中一起。

    他淡漠地看了一眼,然後一個人轉身,往樓道那邊去。

    黑色的西裝一身肅穆,背影蒼涼,雖然筆直,但是那種游離的寂寞和孤獨,在肩膀兩端掙扎。

    我頓了頓,跟上去。

    他靠在雪白的牆壁上,頹然的樣子,修長漂亮的手指尖夾了一根煙,點燃了,煙霧繚繞,裊裊而上。

    我走近他,靠在樓梯扶手上,本來想嘲笑一句的,但是怎麼都說不出口,看他呆滯地看著樓梯,吞雲吐霧。

    「真稀奇,你現在的表情,好像很傷心。」我說。

    顧承中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很淡,消失得也很快,他側臉看著我說,「這麼快就死了,有點失落。」

    我一怔,這話,真意意思。

    「看不出來你這麼仁慈。還想他陪你過個年,兄弟情深啊。」我說。

    「他不是我兄弟。」

    「此話怎講。」

    顧承中把菸頭扔在地上,碾滅了說,「我的兄弟,只有一個。」

    只要一個,那還不是顧啟中?

    難道還有誰?

    就在我思考是誰的時候,顧承中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留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背影。

    不對,顧啟中是老大,顧承中是老三,那老二是誰?

    怎麼顧家人從來都沒有提過?

    納悶兒。

    我追著顧承中回去時,顧佳妮和顧雲溪兩姐妹也都來了,似乎來了許久,但被林彩秀攔在外面不許進去。

    顧雲溪氣得要命,雙手抱在胸前埋怨說,「都這個時候,不知道在作什麼!看的她就噁心!」

    「四姐,你別生氣,她就那樣。大哥走了,她也傷心。」顧佳妮說。

    「傷心?我看她是六神無主,不知道大哥的遺囑怎麼立下的,看起來傷心,可誰知道她心裡想的什麼!阿駿呢?這時候他去哪兒了?不想要他的東西了麼?」顧雲溪急了,四處找顧駿。

    她見著我和顧承中在走廊這頭,連忙拉著顧佳妮上來,緊張兮兮地看著顧承中說,「三哥,我知道你最疼林陽,但這時候您可別忘了,阿駿還是你侄兒!大嫂走了他無依無靠的,你可別太偏心了!」

    顧佳妮拉了拉她,但她還是仗義執言,「反正我不管,大哥的遺囑要是立得不公平,我第一個不服!」

    顧承中嘆氣,撇了顧雲溪一眼,教訓的口吻說,「不服氣有什麼用?多大的人了還沉不住氣!」

    「三哥,你-------」顧雲溪氣急。

    顧承中丟下我們幾個,徑直往前,去找顧駿了吧。

    「三嫂,這事兒你可要幫我們勸勸三哥,要照看著阿駿些。林彩秀撒潑的樣子我可招架不住,她算計了這麼多年,就等著今天呢!」

    我尷尬地笑了笑,「死者為大,現在先料理好後事吧,這些事兒,急也急不得。」

    我給顧佳妮遞了個眼神,她秒懂,幫著勸顧雲溪。

    但顧雲溪怕顧駿心軟,說自己不放心,要去找他。

    看著她著急的背影,我不禁唏噓。

    真正需要你擔心的,從來不是他。

    「三嫂,你在想什麼?」顧佳妮拉了拉我胳膊。

    「沒,沒什麼。」

    「陪我去吹吹風吧,我憋得慌,大哥說走就走了,哎,還是難受。」顧佳妮撇嘴說。

    而後,我和顧佳妮去了通風口那邊,聊了一會兒,我打開話匣子,小心翼翼地問,「佳妮,有個問題我一直沒想明白呢,為什麼有大哥,有三哥,卻沒有二哥?顧家的老二呢?」

    一說起這個,顧佳妮眼神有些奇怪,就是那種,諱莫如深的感覺。

    她看了我一眼,悻悻地笑了笑,「三嫂,你怎麼忽然關心這個啊。」

    我心想,肯定有問題,漫不經心地說,「剛才你三哥說,他只有一個兄弟,但不是大哥,這話我沒聽懂啊。」

    顧佳妮頓了頓,嘆氣說,「哎,都這麼多年了,三哥還是什麼都記著,平日不見他說。看來,事情都埋在心底了。」

    「什麼事兒?」我探究地看著顧佳妮。

    她有些猶豫,這時候我沒有催促,因為過分著急想知道,會讓對方警惕,於是,我等著她思考。

    不瞬,顧佳妮抬頭看我,長長舒了一口氣說,「哎,反正三嫂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告訴你吧!這樣以後你也能勸著三哥點兒,過去的事情早點放下吧。」

    我心中竊喜,淡淡道,「你說。」

    顧佳妮雙手撐在瓷磚上,娓娓道來那一段塵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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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顧佳妮回到病房時,顧駿和林陽打了起來,原因是在林陽出差南城的這段時間,顧駿讓顧啟中手術,而這場手術,包括林彩秀在內,只有顧駿一個人知情。

    言下之意是,顧駿瞞著所有人和顧啟中決定手術,直到顧啟中死在手術台上,林彩秀才知道。

    兩人臉上都掛了彩,有點慘不忍睹,顧雲溪和顧承中拉都拉不開,扭打成一團,好不容易將兩人分開了,林彩秀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要去刺傷顧駿,顧駿一把抓住刀刃,緊緊捏住,咬牙切齒地說,「要不是你們下毒害他,能到今天的地步嗎?我叫他做手術那是為了救他,你這麼生氣幹什麼?怕屍檢結果嗎!」

    林彩秀氣得發抖,但到底是氣的,還是怕的,無從考據,聽見顧駿說要解剖,她撲上去開撕,罵道,「人都走了你還不安生,你這孽種要幹什麼!想獨吞你爸的遺產嗎?我告訴你,沒門兒!」

    慌亂中顧駿一巴掌將林彩秀扇在地上,冷哼說,「到底誰是孽種,你心裡最清楚!」

    顧雲溪和顧佳妮拉著顧駿離開,林陽頹敗地靠在牆上,眼睛盯著床上被遮蓋白布的遺體。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當時的眼神,悲傷?難受?遺憾?

    可能都有吧。

    兩姐妹強行把林彩秀帶走,她激動得很,林陽不得不叫醫生給她注射鎮定劑,睡了過去。

    最終,是林陽陪著醫護人員把遺體暫送太平間的,接下來,要安排後事。

    於情於理,顧承中都該出面幫忙,但他沒有,只派了助理安排,然後帶著我離開了醫院。

    走的時候,我看見林陽站在走廊盡頭抽菸。

    只有個落寞的背影。

    那一瞬,我想起很多年前的冬至夜晚,在清冷的校園旗台下,頹然坐在地上喝啤酒的少年。

    後來才知道,當年我們暗中孤獨不謀而合。大約是因為沒有家的惺惺相惜吧。

    回到家後,顧承中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晚餐也沒有下來吃,管家問我要不要送上午,我搖頭說不用,他餓了自然會出來。

    我也沒什麼胃口,對著滿桌子的菜興味全無,上樓洗了個澡,我打電話給張駿,讓他幫我找找當年的消息。

    雖然顧佳妮說了些,但我認為,她知道的還不夠全面。

    那個人叫顧言中。

    顧承中的雙胞胎哥哥。

    顧承中的葬禮安排在兩天之後。中間顧駿和林陽母子撕逼好一陣,林彩秀堅持不做解剖,顧駿堅持,兩邊幾次大打出手。

    最終不知道怎麼平息下來的,定下了葬禮日期。

    當夜,我發了簡訊給那個號碼,問他真那麼確定顧啟中死於非命嗎?

    他沒回復我。

    但我隱隱感覺,這件事就是一顆定製炸彈,保不哪天一鳴驚人,炸死一片。

    那兩天,顧承中一直忙著。早出晚歸,比我都回來得晚。

    大哥死了,我沒在他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悲傷或者哀婉。

    照顧佳妮的說法,大約是恨吧,一直恨著,到今日。

    相反的,我感覺顧承中在幸災樂禍。雖然這麼想他,有點小人之心了,但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那樣。

    他好像一直都期待著顧啟中死掉。

    我心頭一驚,不由地寒戰,難不成,當真這中間和顧承中有關聯?

    恨一個人要恨到什麼程度,才會起如此隱忍的殺心?

    腦海中忽然划過一個片段,深山大雪裡,翻掉的汽車,燃燒的火焰,四處瀰漫的汽油味。

    一個小男孩躲在草叢裡,瑟瑟發抖,渾身是血。

    我一個寒顫,才發現,一身的雞皮疙瘩。

    葬禮那天,林彩秀整個人都虛脫了。家屬席里站著她,顧駿,林陽,還有未過門的高藝涵。

    高藝涵扶著林彩秀,在我和顧承中上去祭拜時,刻意看了我一眼,冷淡的,防備的。

    我和林陽有一瞬的目光交匯,我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節哀。

    葬禮完畢後,律師宣讀了顧啟中的遺囑,我和顧承中都不在場,顧雲溪代表第三方聽讀了,出來和我們匯合,還算滿意。

    她說顧啟中把遺產平均分給了顧駿和林陽兄弟,一碗水端平了,雖然很不高興林同顧駿平起平坐,但大家討厭的不是林陽,是他媽。

    如此一來,董事會需要立即改選,而顧駿也將作為股東,進入顧氏。參與掌控。

    一切,都熱鬧起來了。

    股東大會在三天後的周一召開,重新改選董事長。

    這一局,顧承中加入了。

    毫無疑問,他以高票通過選舉,成為顧氏集團新一任董事長。而顧駿和林陽的任命,基本沒變,林陽還是總裁,和顧駿是副總裁。

    一開始我還在想,為什麼顧駿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還不出手,等著過年?

    直到一周後,南城的項目問題大爆發,我才知道,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董事會改選過後,林陽忙著南陳的項目,在顧啟中頭七後準備去南城,但他還未動身,董事會就收到了南城傳來的消息,說項目崩盤了。

    酒店的設計圖紙抄襲國外知名建築師的作品,基本如出一轍,只是改了小地方,將細節擴大化,欲蓋彌彰。

    消息一出,轟動了整個建築行業,因著先前顧氏在項目上的大投入和大宣傳,這一抄襲風波立即被媒體渲染,推波助瀾,掀起軒然大波,林陽甚至都來不及去了解事情經過,就已經被董事會商議決定,暫時停職,他手下的項目,將由顧駿接手,他講去處理林陽留下的爛攤子。

    抄襲這件事,換在小地方,那可能就算了,但顧氏樹大招風,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後盯著。又是堂堂總裁,哪怕點小風波,也能被吹能醜聞。

    更何況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當天,顧駿就去了南城出差,而先前留在南城盯著項目的經理和肖珊。都被調遣回上海,接受調查。

    高層回憶那天我也在,顧承中把設計圖紙往林陽面前一扔,「你需要一個解釋。」

    林陽看都沒看圖紙,只說了一句,「我沒什麼好解釋的。這圖紙,不是我的畫的。」

    有股東問,「林總,全公司都知道是你負責的大樓設計,設計圖出自你手,一直沒有假借他人,你現在說這不是你畫的圖,誰信?未免太敷衍了些!」

    林陽忍著怒氣,瞪著股東說,「我的意思是,這不是我畫的圖!我畫的圖紙被替換了!」

    「搞笑!都施工了,才說圖紙被替換?你騙我們是三歲小孩嗎?」

    「我無話可說!」林陽一巴掌拍在桌上。

    這一瞬,看著他的目光,我忽然有點------抄襲圖紙,對一個建築師來說,是恥辱。

    這種污點,會跟隨他一輩子。

    我不由地心疼,看了眼顧承中,他淡然自若地把玩著手中的簽字筆,嘴角帶著一抹若有無的笑,我猜他等這一天很久了,忽然改變了我們原本的計劃方案,提前動手,是怕什麼?在防備什麼?

    他設下這麼大一個坑,比到時候項目崩盤更讓林陽抬不起頭來。這一下,不僅僅剝奪了他的權力,更讓他的自尊心備受打擊。

    真狠。

    議論紛紛中,顧承中敲了敲桌面,直視林陽,問道,「從項目啟動到現在,一直是你跟進的,圖紙若是被替換掉,你在接洽的時候不會發現?這種辯解的理由,站不住腳。」

    林陽猛地盯著顧承中,忽然想起什麼來,拍著桌子,憤怒地站起來,正想說什麼的時候。他卻愣住了,估計是人多,有些話不好說。他站著,冷笑地看著顧承中,又看著我,「我粗心大意,我檢討。可這件事,到這裡,還沒完!」

    顧承中笑了笑,宣布散會,三三兩兩的人都走了,剩下我們三個。

    「想說什麼?」顧承中問。

    林陽走到顧承中跟前,咬牙切齒地說,「我想說什麼,你心裡清楚。這一次是我栽了,但不代表你把我輸了!」

    顧承中點了點頭,起身拍著他肩膀說,「嗯,很好。」

    音落,他離開了會議室。

    現在,就剩下我和林陽。

    我坐著,他站著。

    「別這麼憤怒的看著我。用點腦子想想,就知道不是我出賣你。你的圖紙你帶去南城的,我又沒跟你去南城,怎麼設計得了你?」我平靜地盯著他說。

    林陽眼神一凜,瞳孔微縮,「你早就知道了?」

    「不,才知道的。」我撐著桌子起身,嘆氣說,「昨晚顧承中打電話的時候我聽見的,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用我說你已經猜到是你的女秘書了吧?」

    林陽嘴唇顫動,他很生氣。

    「生氣是沒用的,已成定局,這一次,你翻不過來了,至少在沒有一個明確的交代前,董事會不會恢復你的職位。你將接受無限期的調查,現在你不止顧承中一個對手,你還有顧駿。他們倆隨便玩點小把戲,足夠你兜著走。」我拍拍他肩膀,嘆氣說,「你自求多福吧。我先走了。」

    沒走兩步,林陽忽然叫住我。

    很久了,他很久沒叫我的名字了。

    「小唯。」

    輕顫的尾音在空氣里撥動。

    我遲疑了幾秒,笑眯眯地轉過身,「嗯?」

    「你很開心吧。」林陽看著我,一步步走到我跟前,低頭看著我眼睛,有些悵然笑著說,「我看到你在笑了。」

    「然後呢?」我挑眉說,「你想拿我怎樣?」

    該怎麼形容林陽此刻的目光呢?

    我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但唯一清楚的是,他眼中的不確信,來源於他的早有預料。

    是的,哪怕從前我以為他多麼確信,這一刻,他的眼神都全然清楚,當初的相信,並不是完全。

    「你分明知道,我不會拿你怎樣------」林陽苦笑地說。

    我咬唇輕笑,半晌,嘆氣說,「我是給你挖坑了,但不是這個。你愛信不信。」

    「我信。」林陽看著我。冷笑又悵然地說,「是我沒算計過他。」

    我無奈地笑,掏出,找出很久之前的那條簡訊給他看,「還記得上次我在你辦公室收到條簡訊嗎?」

    林陽接過看,我說,「其實當時我在想要不要告訴你,但如果有人比我迫不及待,我何必一言道破?你這麼聰明,防火防盜防秘書應該不需要我點撥,但不料,你愣是沒想到一層上。」

    我拿走,冷聲說,「怪不得我。」

    那條簡訊是徐娜發給我的。

    是的,早前我和徐娜一起約過逛街,那一次,她成了我的人。

    我沒讓她做別的,只是幫我盯著肖珊,只因為某天夜晚我去超顧承中,在書房外聽見我他和肖珊的通話。

    聰明如顧承中,早在顧氏埋下了炸彈。

    肖珊是上一任總裁去青島之前留下的秘書,因為顧啟中怕林陽心上任接不住招。就問前一任總裁留下了肖珊,相助林陽。

    怕是顧啟中到死都不知道,這顆炸彈,是他親手給林陽埋下的。

    誰也不知道,運籌帷幄的顧承中,早在很多年前,就在顧氏內部培植了自己的勢力。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胸口堵得慌,我不想在再待下去,拿了走人。

    「小唯!」林陽大喊我的名字。

    我怔住,只聽見他問我,「那你給我的病例報告,也是假的吧?」

    胸口虛無的顫抖,我尖酸澀,不由地捏緊了拳頭,而後揚起腦袋看前方,「真的。」

    說完,我推開門離開會議室。

    我不知道林陽是什麼表情。

    我不敢看,或者說,我不想看。

    回到辦公室,我摔上門準備坐下,卻發現我的位置上坐著一個人,忽然轉過來看著我,一臉的肅然。

    更了。兔子的水晶鞋加更,合併了。拜拜,明天下午見。

    寶寶們鑽石投起來~(* ̄3)(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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