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說不出的苦與恨

    我原本以為，我今後的生活都會像之前的那兩年一樣普通，沒有大風大浪，然後我就這樣，然後我就這樣平凡的長大，讀書，升學，找工作。

    不過老天似乎見不得我這麼清閒，總是在我平靜的生活里攪出點風浪來，只是當時的我，還並沒有察覺到。

    警察帶著我去做了dna，然後讓我回去等消息，說如果比對成功了，就會通知我。

    然後我就傻傻的問，如果比對不成功，還通知我嗎？

    警察當時就笑了，說通知。不管結果是啥，都通知你。

    回到福利院，全寢室的姐妹們都圍過來了，嘰嘰喳喳地說你知道親媽了，真好啊，以後就有家了，就不是孤兒了！

    我看著她們一個個眨著眼睛興奮又羨慕的樣子，怎麼都笑不出來。

    我從一開始就不是孤兒啊！

    如果不是我親媽把我賣給了人販子，我怎麼會淪落到今天？和親人住在一起，哪怕吃糠也是幸福的吧！

    我承認，過去這麼多年了，我對我親媽還是耿耿於懷，不能說是有多恨，但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就原諒她。

    同寢室的姐妹們還在不停的感嘆著，羨慕著，說我命好，有那麼帥那麼有錢的男朋友，現在又找到了自己的親媽，這福氣怎麼全讓我一個人得了，老天爺不公平。

    我沉默著，什麼都不說。

    我命好？我有福氣？我在內心呵呵了一聲。

    因為焦急地等著dna的比對結果，又怕結果出來了我不在，所以這幾天我都沒有去圖書館幫忙。

    圖書館的老師閒來無聊還給我打電話，說那個男生每天都來呢，來了就會下意識地往這邊看看，發現你不在，就會表現得很失望。

    我發現這個圖書館老師對待這件事簡直比我還上心，於是我就說我這幾天有事，可能過不去了。

    終於，當我趴在窗戶上看到那兩名警察走進福利院大門的時候，我機會迫不及待地衝出寢室，直奔院長辦公室。

    在辦公室門口迎著他們就問：「出結果了嗎？結果怎麼樣？比對成功了嗎？」

    警察見我焦急的樣子，便笑著對我說：「別急，結果出來了，比對成功了！具體的事情，我們還要跟院長說一下，然後還要辦理相關的手續，之後就會帶著你去見你的親生母親了……」

    警察後面還說了什麼我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我就覺得我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我不知道我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怎麼樣。

    之前我也現象過，如果比對成功了，我要以怎樣的心態來面對，可是想是一回事，真正面對的時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的大腦好像已經神遊在外了，機械地跟著他們進了院長辦公室，然後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我只是到，時隔九年了，我終於可以見到我的親媽了。

    警察和新院長交談了一番之後，就說先帶我過去，等母女相認了之後，在陸續辦理相關手續。

    坐在警車裡，我一直沉默不語，我說不上來自己的心情是怎麼樣的，那點還沒有泯滅的親情在我的體內蠢蠢欲動。

    警察說，已經提前跟我媽打過招呼了，她現在應該在家等著了。

    警察說，時隔九年你們母女能重聚，我都替你們高興。

    警車一路行駛，最後開進了一個棚戶區，這裡有連成片的平方，舉架都很矮，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棚頂。

    坐在警車裡，遠遠地我就看見一棟平房門前站著一位中年婦女，穿得特別樸實，臉曬得黑黑的，正焦急地看向我們的方向。

    那是我媽媽嗎？

    我心裡咯噔一下。

    在我的潛意識裡，我仿佛記得我媽媽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女人，她有一雙很好看的手，我特別喜歡牽著她的手四處走……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站在我親媽的面前了。

    她就那樣真實地站在我面前，滿臉淚水，神情複雜，用粗糙的手捂著自己的嘴什麼都說不出來，就只是一個勁地哭。

    「丹丹……是媽媽對不起你啊……丹丹……我是媽媽啊……」我媽哭著一步步向我走來，伸出雙手來就要抱我。

    這一切仿佛都不那麼真實，虛幻得讓我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

    我暗自掐了下自己的大腿，通過疼痛來證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可是當我親眼看見我媽站在我面前哭著對我說對不起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的恨意從始至終沒有消除過。

    我站在原地，沒有去跟她擁抱，我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冷冷地看她身後破爛不堪的房子！難道當年她狠心把我賣了，換來的錢就是為了過這種日子嗎？

    「丹丹……」我媽見我看她的眼神冰冷，於是她向我靠近的步伐也頓住了，一臉傷心地看著我，她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她，可是她不能說，她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我不是被人販子拐走的，她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我是被她親手賣給人販子的！

    「我不叫丹丹，我叫何秋。」我依舊站在原地，帶著恨意的眼神看著她，我不知道我此時的想法到底是什麼，我就知道我現在特別想報復她，我想用這樣冰冷帶刺的話來刺激她，我要讓她有罪惡感，不然就對不起我這麼多年吃的哭，受的傷。

    我媽聽到我這麼說，整個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開始失聲痛哭起來，說她對不起我，一切都是她的錯，她也不想這樣的……

    在我聽來，她是在向我懺悔，她在向她把我賣給人販子的事實道歉。

    可是在其他人聽來，她只是在道歉當年沒有把我照顧好，我才會被人販子帶走。

    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

    「何秋啊，你怎麼能這麼跟你媽媽說話呢。」院長一副關心我的樣子，站在我身邊，苦口婆心地勸道：「雖然福利院給你的生活條件要比這裡強得多，但這裡畢竟才是你的家啊，你不能因為你親生母親沒有錢，是窮人，你就這種態度啊！你這樣的小孩我見得很多，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整天幻想自己親生父母家是有權有錢的人家……」

    「院長！」

    院長還沒說完，我就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然後回過頭來看著她，不屑地說：「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勢利嗎？」

    新院長聽了我的話，那臉上的表情比吃屎了還難看。

    我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然後轉過身來，對著那兩位警察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警察叔叔幫我找到了家！謝謝你們……」

    一位警察上前，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說：「何秋啊，別怪你媽媽，你也別恨你媽媽，畢竟她也不想把你弄丟了。你是你媽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丟了，你媽的心裡，比誰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