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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8:21 作者: 李思危
抽完煙的金立夏回到簡陋的出租屋,坐在床頭,凝視著金小寒的睡顏。
鏡頭特寫了他的眼睛,眼裡的情緒複雜而克制。
但任何人見了這雙眼睛,都知道它的主人一定很傷心。
忽然,金立夏發現金小寒的枕頭下似乎藏著什麼,很明顯鼓起一團。他探出手,又摸到了原本被他放在柜子上的毛線球。
時間安靜流動,金立夏攥著毛線球久久未動。
良久,他再次拿起那本童話書,繼續講著故事。
快樂王子的另一隻眼睛給了賣火柴的小女孩,滿身金片都被燕子叼走,轉送給城市裡每一位窮人。
雪來了,嚴寒也到了。
早就該奔向溫暖和自由的燕子仍沒有走,他太愛王子了。
他用僅剩下的一點力氣,飛到王子肩頭。
「燕子吻了快樂王子的嘴唇,然後跌在王子的腳下,死了。」
書頁合上,一滴水珠打在書封上。
金立夏雙肩微顫,喉間溢出壓抑到極致的低泣。
燈照下,陰影盤踞在他足底,光明堆積在他身後。
而他面前,沉睡著他的快樂王子。
「卡!」
隨著余楓喊停,賀思嘉猛地睜開眼,半撐起上身凝神細聽。
半晌,喇叭里再度傳來導演的聲音:「這條過了,換中景。」
賀思嘉頓時笑了,因為余楓此時的退讓,意味著被說服。
他反抗成功,金小寒是完完整整屬於他的。
賀思嘉興奮地抱住吳臻,「謝謝。」
如果沒有吳臻的默契配合,余楓不會那麼快妥協。
吳臻正在調整情緒,也跟著笑了,輕拍了下賀思嘉後背,「不客氣。」
這日難得收工較早,卸了妝,賀思嘉本來想回房,卻被吳臻拉上了一輛車。
「我們要去哪兒?」賀思嘉調整著安全帶問。
「之前說要帶你去玩,一直沒空。」
吳臻準備跟賀思嘉去看電影,一部重映的經典老片。
「海上鋼琴師?你不是說現在看別人演戲就像運動員復盤嗎?」
「這電影小時候看的,有童年濾鏡。」
「你很喜歡?」
「還行,當年看完電影,我就去學了鋼琴。」
賀思嘉抬起雙手,在空中虛彈幾下,「吳老師也會彈琴?那我們可以四手聯彈。」
「恐怕要讓賀老師失望了。」吳臻打轉方向盤,慢聲說:「我只學了三個月不到,老師就不肯教了。」
「為什麼?」
「她說是我是她見過最愚蠢的學生,教我一天能短壽一年。」
賀思嘉快笑死了,「那你老師多半很後悔,否則現在就能打著你的名號賺錢了。」
吳臻抬起一側唇角,表情有些不正經,「我老師是我媽。」
「……」
賀思嘉一直不清楚吳臻父母是做什麼的,趁這個機會打聽了下。
原來吳父是位醫生,在C市知名醫院任職副院長;而吳母的職業頗為特殊,竟是位調香師。
「之前你問我用什麼香水,其實是我媽親自調的。」
賀思嘉好奇道:「那伯母會根據每個人的特質調配不同的香嗎?」
「對。」
「如果是我呢,你覺得她會調什麼香?」
吳臻半笑著說:「不清楚,我沒繼承她這方面的天賦,不如帶你去問問她?」
賀思嘉嚇了一跳,如果他和吳臻清清白白,倒不怕見吳母。可他倆連本壘都上了,再見家長總感覺羞恥,於是敷衍道:「有機會再說。」
吳臻瞥他一眼,沒吭聲。
大半小時過去,汽車駛入某商業樓地下停車場,有工作人員在等著,領他們搭員工電梯直上影院。
「你包場了?」電梯裡,賀思嘉問。
「沒,只是請影院留了間小影廳。」
原來吳臻有這家連鎖影院的股份,作為股東,自然可以為所欲為。
「口罩摘了吧,監控都關了。」進了空無一人的影廳,吳臻牽著賀思嘉走向中排中間的位置。
賀思嘉咬著唇笑,「看電影而已,關監控幹嘛啊?」
吳臻語調淡然,出口的話卻頗為粗俗,「我能做什麼?在這裡上你?」
賀思嘉腳步一緩,只覺得心臟像被勾了下,耳後微微發麻。
其實吳臻真想做點什麼,賀思嘉不保證自己能把持得住,但對方只是單純來看電影的——某些時候,吳臻矜持得就像位紳士。
兩人坐下不久,影廳燈熄了,電影正式放映。
畢竟是二十年前的老片子,哪怕重製過畫面質感也不太好,甚至能看見明顯的噪點。
但令經典長盛不衰的是劇情和表演,電影講述了一個名為1900的天才鋼琴家,在維吉尼亞號遠洋客輪上傳奇而浪漫的一生。
賀思嘉雖然早就看過,卻依然投入。
他和吳臻偶爾低聲交談,當電影進行到末尾,小號手得知客輪即將被炸毀,苦勸1900下船無果時,賀思嘉忽問:「換做你,你會下船嗎?」
吳臻回答得毫不猶豫,「我會,你呢?」
「我不會。」
「為什麼?」
賀思嘉微挑起唇,「因為浪漫萬歲。」
吳臻怔了怔,轉眼看向賀思嘉,借著熒幕的微光打量對方。
賀思嘉心有感應地偏過頭,與吳臻靜靜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