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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頁

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這位貌似七皇叔男寵的少年,莫非道行比國師更深?看四皇叔那欣喜若狂的模樣,像是得了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不過一張用途不明的符籙,能比國師的平安符還有效?

    當六皇子胡思亂想之時,恭王覥著臉開口,「小六兒雖然是過繼來的,在我心裡卻與親兒子無異。大人,您這個做長輩的怎能厚此薄彼?」

    有姝瞥了六皇子一眼,擺手道,「就算給他一百張平安符也是無用。等會兒吃完飯我幫他診治診治,否則就算你帶他跑到天邊,那人想殺他也易如反掌。」

    「您是說小六兒早就中招了?」恭王臉色大變,六皇子亦驚疑不定。

    有姝肚子還餓著,懶得過多解釋,只讓恭王府的下仆趕緊去膳房催一催。席間,郕王頻頻為他夾菜舀湯,就差把飯直接餵進他嘴裡,二人你來我往、濃qíng蜜意,叫恭王等人不忍直視,六皇子則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熬到飯後,恭王立即追問,「大人,小六兒莫非被人下了咒?」

    「不是下咒,是種蠱。」有姝命人取來一枚jī蛋,在頂端鑿開一個小dòng,倒出蛋清蛋huáng,又把一小塊豬ròu剁成碎末,混入一種紅色的粉末,一點一點塞進去,繼續道,「這是奪命蠱,一母一子,被種了子蠱的人無論跑多遠,只要擁有母蠱的人心念催動就能將其滅殺,死時腸穿肚爛,模樣奇慘。」

    恭王面色yīn沉地道,「大人,您能否查出是誰下蠱?」

    「還能有誰,必是姬東林無疑。」肅王捂住小孫子耳朵,冷笑道。

    「應當是他指使的。這些年老二也出息了,不知從哪兒找來這些魑魅魍魎養在身邊,把京城弄得烏煙瘴氣。要我說,他死的著實蹊蹺,許是被身邊那些人反噬了。」恭王唏噓不已。

    六皇子面上鎮定,心裡卻翻攪著滔天巨làng,一雙銳利黑瞳只管盯著少年,想知道他在gān什麼。他自然聽說過蠱術,也明白其中厲害,要想解蠱必要尋到下蠱之人,而少年卻反覆折騰一枚jī蛋,也不知有何深意。再者,自己都中蠱了,xing命已拿捏在別人手裡,皇叔怎麼還笑得出來?難道他不擔心嗎?瞅瞅,他還拿起一塊核桃蘇去逗肅王家的小孫子,當真有閒qíng逸致。

    六皇子轉過頭去看恭王,目中暗藏委屈。恭王哭笑不得地道,「有大人在這兒,哪怕你雙腳都踏進鬼門關了,他也能把你救回來。不過一隻奪命蠱,算得了什麼。」

    說話間,有姝已搗騰好jī蛋,將破了個小dòng的那頭往六皇子嘴裡塞。

    六皇子極想躲避,卻被幾位皇叔按在座椅上動彈不得,只得急聲詢問,「你往jī蛋里灑了什麼藥粉?是不是要我生吞下去?jī蛋太大,我做不到,而且裡面的豬ròu是生的,腥味太重還不gān淨……」

    有姝打斷他滔滔不絕的抱怨,「放心,你只需含住這枚jī蛋就是了,裡面的藥粉和豬ròu不是給你吃的,是給蠱蟲吃的。」話音未落已用jī蛋堵住六皇子的嘴巴。

    六皇子想吐,吐不出來,想掙扎卻被壓住手腳,心裡別提多慌亂。驚駭間,他感覺心臟一陣絞痛,似乎有一隻手在胸腔里肆意揉捏捶打,漸漸的,疼痛開始轉移,竟從心臟爬升至喉頭,然後化作奇癢一點一點往外蠕動。

    不對,這感覺,這感覺像是有一隻蟲子在喉嚨里!六皇子雙目圓睜,越發想吐,忽然覺得舌頭一麻,有什麼滑膩細長的東西從上面爬了過去,最終鑽入蛋殼裡。

    「好了,放開他吧。」有姝取掉jī蛋。

    六皇子剛獲得自由就趴伏在窗邊大吐特吐,斷斷續續道,「方,方才,那是,什麼東西?是不是,是不是有一條蟲子從我身體裡爬出去了?」這樣一想,簡直毛骨悚然。

    有姝敲碎蛋殼,用筷子夾出隱藏在豬ròu末里的一條蚯蚓般的紅色蟲子,言道,「你自個兒看看。這是子蠱,待會兒我會把它養成母蠱,通過母子間的感應就能找出下蠱者。」

    六皇子盯著長蟲看了幾眼,吐得越發厲害。郕王與他同病相憐,不由走上前安慰。等叔侄二人jiāo流完吐蟲子的心得,有姝已把子蠱煉化成母蠱,一面取出孽鏡搜尋真兇,一面用匕首把蠱蟲切割成一段一段的。

    這種做法放在蠱蟲身上沒什麼,若換成人,卻堪稱殘忍。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非但不給一個痛快,反而刀刀凌遲,誰能受得了?不過片刻,宮裡的人就被孽鏡照了個遍,玄清與聖元帝都無異狀,皇后卻痛得死去活來,滿地打滾。

    這皇后不是別人,恰恰是玄清的妹妹,憑藉哥哥的威名入了太子府,五年時間從小小侍妾爬到正妃之位,又在聖元帝登基之後獲封皇后。聖元帝對她千嬌萬寵、百依百順,卻原來是因為她擅長蠱術。

    這奪命蠱在苗疆也能算得上蠱王級別,專門用來控制下屬,一條母蠱可以產下成百上千枚卵,等這些卵孵化了便是子蠱。換一句話說,只要將母蠱種入體內,皇后便能得到成百上千個傀儡。她要誰死,誰就得死,不過動動心念而已。如今母蠱換成有姝手裡這條,她體內那隻自然成了子蠱,母蠱受到的傷害能盡數轉移到子蠱身上,更甚者,只要母蠱死亡,所有的子蠱也會同歸於盡。

    可以想見,當有姝用刀切割母蠱時,她正承受著怎樣的傷害。她鬢髮散亂,渾身浴血,聲嘶力竭地喊道,「去找國師,快去啊!」只可惜她的幾名心腹全被種了子蠱,此時也痛不可遏,哪裡走得動半步。

    不僅如此,前朝大臣、後宮嬪妃,甚至聖元帝身邊的大太監、大宮女、老嬤嬤以及貼身侍衛,全部發了病,躺倒在地上痛苦哀嚎。聖元帝嚇了一跳,立即去請國師,本就黑氣繚繞的臉龐越發顯得yīn沉。

    玄清哪裡敢讓多疑的聖元帝知道真實qíng況,只說這些人中了咒術,應當是郕王的手筆。征和帝死時道出一個「鬼醫」的名號,他便順勢把罪名安在此人頭上,竟歪打正著了。聖元帝連忙讓玄清解咒,他卻沒有那個本事,只能抱住徒勞掙扎的妹妹一個勁地安慰。

    有姝雖然不是好人,卻很少濫殺無辜,除掉皇后固然重要,卻得拿上千條人命陪葬,終究有傷天和。他咬破指尖給斷成幾截的母蠱餵血,母蠱破碎的身體竟慢慢長攏癒合,反倒比之前更為鮮活。

    「先替那些人拔掉子蠱,再除皇后不遲。」他徐徐道。

    「這些人在皇后地驅使下gān過許多喪盡天良之事,便是都死了也不無辜。」恭王擺手。

    「但總有一些人是無辜的。等皇后倒台,她身邊這些爪牙該怎麼清算就怎麼清算,與我無關。」有姝拎起長胖不少的蟲子,嘆道,「你們只覺得我捏死一隻蟲子很容易,殊不知我捏死的還是上千條人命,哪裡能如此輕率。」

    然而下一刻,他頸間的小蠍子聞見蠱王的氣味,竟偷偷摸摸沿著他衣袖爬上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鉗住母蠱,一口吞掉。與此同時,孽鏡里的皇后慘叫一聲便魂飛天外,眼耳口鼻滲出許多鮮血,死相極為可怖。她的爪牙也難逃一劫,紛紛吐血而亡,不過幾息,宮中已是血流成河,死氣瀰漫。

    玄清見妹妹不再掙扎還以為她好了,哪料眨眼就成了一個死人,不免悲痛yù絕,仰天長嘯。聖元帝倒退幾步,表qíng驚懼。一次xing咒殺上千人,郕王背後的術士道行之高恐怕遠勝玄清。相識那麼久,他還從未見玄清如此láng狽過。

    那人若是要殺自己,豈不輕而易舉?聖元帝終於知道害怕了,顫聲道,「國師,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趕緊把幕後真兇找出來為皇后報仇要緊。」此人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得安眠。

    玄清迅速恢復理智,將妹妹抱到chuáng上整理遺容,堅定道,「請皇上放心,本座定把妖人找出來碎屍萬段!」那人必是跟隨郕王一塊兒進京的,他也沒jīng力挨個兒去找,只管把郕王一行全部殺掉。至於妹妹的葬禮,還得等皇上登基之後再說。

    孽鏡里,玄清猙獰的臉龐慢慢淡去,惹得恭王幾人嗤笑不已。六皇子卻笑不出來,今日這場對決已嚴重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現在的他莫說與少年平等相jiāo,便是看他一眼也覺心驚膽戰。然而好奇心終是壓下恐懼感,令他抬眸偷覷少年,就見對方正捧著那隻小蠍子作勢要打,指尖落下時卻親昵萬分地觸了觸它尾針,嘆息道,「小蠍,你又闖禍了!告訴過你多少次,要吃蠱王我給你養,別撿這些野生的,不gān淨。」

    方才說人命最重的是誰?現在轉瞬忘到腦後的又是誰?六皇子心裡發涼,對少年亦正亦邪、沒心沒肺的xingqíng有了大致了解,越發不敢去招惹對方。

    是夜,玄清的報復如期而至,恭王府里忽然冒出許多青面獠牙的厲鬼,見人就殺,窮凶極惡。但不過瞬息,有姝布下的法陣就放she出金光,刺在厲鬼身上令他們慘嚎不斷,滿地打滾。

    待金光漸漸散去,郕王提著燈籠走到廊下,笑道,「我當是什麼,原來都是些木偶。」

    六皇子嚇著嚇著已經習慣了,看見散落一地的木頭小人,竟彎腰撿起一個細看。國師的手段著實不凡,能賦予死物生命,還能驅使它們為己所用,說出去該是何等驚世駭俗。但少年應對起來卻極為輕鬆,仿佛他不過是只跳樑小丑。

    原來這就是郕王的依仗,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高人風範。難怪連諸位皇叔都要對他敬稱「大人」。六皇子心下凜然,默默退至一旁。

    有姝本還覺得沒什麼,不過是些雕蟲小技,卻在瞥見主子染血的衣袖後勃然大怒,「你怎麼受傷了?是為了保護我嗎?」

    哪怕明知道他實力qiáng悍,每每遇見危險,主子依然會第一時間將他護在懷中,反倒弄得自己遍體鱗傷,令有姝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他原打算與玄清好生玩一玩,現在卻耐心全失,拉著主子回房處理傷口,起誓道,「改日的登基大典,我要玄清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幾位藩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志一同地暗忖:魏國要變天了。

    聖元帝將郕王幾個召入京城究竟是什麼用意,滿朝權貴無不心知肚明。新晉貴族自是鼎力支持,老牌世家,尤其是當年被捲入血祭事件的臣子卻都暗暗搖頭,只等著看聖元帝和國師是什麼下場。

    國師所煉化的傀儡被有姝毀掉之後遭了反噬,將養數日才勉qiáng恢復半成功力。當初他如何狂傲,現在就有多麼láng狽,但他被追捧太久,哪裡肯甘心認輸,竟準備啟用茅山宗的禁術誅殺郕王一行。禁術的發動需要準備很多靈器,他只能壓下滿心殺念,暗中籌謀。

    郕王抵達京城時征和帝已經下葬,半月之後就是聖元帝的登基大典。玄清掐算許久才挑了個好日子,哪料御攆剛抵達天壇,空中就爬來滾滾烏雲。一眾新貴面露憂色,諸位老臣卻陸續走到郕王身邊,拱手見禮。

    「曹某拜見大人,一別經年,您容顏依舊,曹某卻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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