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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郕王看著看著已是眼眶發酸,將少年摟入懷中,輕輕吮·吻他微翹的唇角,「有姝,我們勝了。」
「我說過會好好保護你的!」有姝挺了挺小胸脯,表qíng十分自得。雖然這回捅的婁子有些大,不過好歹圓滿解決了。以前都是主子保護他,這回也該輪到他來保護主子。
看見主子眼底的黑青,他立刻彎腰把人抱起來,安置在柔軟的chuáng榻上,又解了他發冠、外袍,鞋襪,用誘哄小娃娃的語氣說道,「乖,趕緊睡一覺,睡起來便什麼事都沒了。」末了像小狗一樣舔·了主子幾下。
郕王頗有些哭笑不得,把少年拽入懷中死死按住,低嘆道,「你陪我,否則我睡不著。」
有姝還有許多善後事宜要處理,連忙踢蹬著腿·兒撲騰,卻因為太過疲累,亦或者主子身上的香氣太熟悉,竟蹬著蹬著便睡了過去,發出細微的鼾聲。躲藏在他發頂的小蠍子爬到他後頸,慢慢融入皮ròu,化成一個栩栩如生的刺青。
郕王摸·摸少年蒼白的臉頰,又親·親他光潔的額頭,這才翻了個身把人困住,然後陷入夢鄉。
仁心堂外,鬧事的百姓猶舉著火把,痴望天空飛來飛去的紙鶴,每當一隻紙鶴「轟」的一聲化成火焰,他們內心的絕望就消減一分。不多短短几刻鐘,原本厚重的黑雲就被這些火焰燒灼出許多大dòng,不斷有燦金色的陽光照she下來,帶走冬日的寒冷。
當最後一團烏雲被紙鶴吞噬並燒毀,掉落星星點點滾燙的煙塵,才有幾人清醒過來,呢喃道,「解開了!血咒解開了!」
「還不謝謝你們的救命恩人?」周妙音站在醫館門口,臉上帶著諷刺的笑容。
大伙兒這才回神,連忙把火把摜在地上,用腳狠狠踩滅,然後「砰砰砰」地磕頭。他們之前有多麼憤怒瘋狂,現在就有多麼懊悔恐懼。早知道鬼醫大人能解開血咒,他們何苦來鬧這一場?也不知他事後會如何清算?
郕王的私兵也恢復了理智,繼而聯想到更多。此前,王爺一直住在仁心堂,他們焚燒仁心堂的舉動無異於造反,怕是會被五馬分屍。不過一個小小的血咒,豈能奈何得了鬼醫?都說那位大人手段通天,及至今天才知,此言並非溢美之詞,而是再真切不過的實話!
「鬼醫大人恕罪!吾等萬死!」他們連忙丟掉武器跪下磕頭。
一時間,仁心堂外跪滿了人,有請罪的,有感恩的,還有瞻仰仙人的,但仁心堂內始終沒有動靜,直過了三四天才有一股紫色霧氣蒸騰而出,令滄州府下了一場靈雨。
靈雨驅走最後一絲yīn霾,當百姓踩著鬆軟而又芬芳的泥土走到田坎間眺望才發現,入冬前掉落在地里的麥穗竟然生根發芽了,遠遠看去一片嫩綠。瘟氣肆nüè過後留下的不是破敗與蕭條,而是蓬勃生機。滄州有鬼醫坐鎮,魑魅魍魎果然沒有絲毫施展的餘地。
仁心堂接連七八天不見開門,百姓自以為觸怒了神靈,再不敢去瞻望膜拜,而是偷偷建了廟宇供奉鬼醫的雕像。有姝並非如他們想的那般動了真怒,實際上他從未把這些人看在眼裡,他們是喜歡他、敬畏他,還是憎恨他,從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如今他正清點東西準備帶去京城。三日前,皇宮發來急詔,說太上皇病重,請諸位皇子即刻歸京,又給各地名醫發了帖子,請他們前去會診。有姝得了一張,周妙音也得了一張,其他藩地的神醫自是一個沒落。
為了解開血咒,有姝可說是傾家dàng產。他那褡褳原本是一個乾坤袋,比不得周妙音的空間,但收納幾百斤重的東西並不在話下。然而現在,即便他把袋子翻了個底兒朝天,也只倒出兩株黑色的小花,一柄名為誅魔的匕首,還有幾罐蟲子。小蠍子一聞見同類的氣味就從他頸窩裡鑽出來,用小小的螯肢敲破外層琉璃,爬進去大快朵頤。等有姝發現時已經晚了。
「真能吃。」他扶額哀嘆。
郕王放下書卷,將他攬入懷中親吻,「讓它吃吧,沒了我再遣人去抓。世上的寶貝多了去了,早晚我能把它們都找出來堆放在你面前。」
這話卻是沒有說錯,有姝絕大部分的收藏都是主子南征北戰為他掠來的,每當他沉睡過去,地宮裡的寶物就會急劇增加,仿佛那裡是所有小千世界的結點,而主子則是打通這些世界的鑰匙,把能搜刮的異寶全搜刮過來,只為讓他醒來後過得更為舒適。
哪怕每次輪迴都會失去記憶,他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子,更是最好的戀人。有姝心頭火熱,把人撲倒在軟榻里,笨拙地撕扯衣服,還時不時垂頭舔·吻幾下。
當周妙音掀開車簾時看見的正是這一幕。少年騎坐在郕王腰·腹,埋頭一頓亂親,郕王邊笑邊揉·捏他挺翹的臀·部,仿佛非常享受,這畫面簡直nüè狗。
「哎,不好意思,我敲門了的,你們一直沒答應,我這才掀帘子看看。車早就停了好一會兒了,你們要不要下來走動走動,順便吃點東西?」她面紅耳赤地道。
有姝心裡十分遺憾,在主子嘴角舔·了一口,這才頂著一頭亂髮下車。張貴因煽動王府私兵圍攻仁心堂,已被處以極刑,現在郕王身邊沒有太監宮女伺候,都是兩人親力親為。
郕王身體已qiáng·健很多,一隻胳膊把少年牢牢禁錮在懷中,一個胳膊慢慢翻動架在火堆上的烤魚。周妙音則盤膝gān等,頗有些無聊。
「你在看什麼?」她用小木棍點了點有姝手中的畫卷。
「我在看魏國輿圖。」
「看那個做什麼,有書嗎,借我幾本。」周妙音已與宋掌柜結下革命友qíng,相處起來輕鬆又自在。她那些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的秘密,在宋掌柜眼裡根本不算什麼,故而可以毫無負擔地jiāo流。
「車裡有,你自己去拿。」有姝眉頭越皺越緊,沉聲道,「這張輿圖大有問題。」
郕王將烤魚擺放在洗gān淨的粽葉上,一面灑鹽一面詢問,「什麼問題?」能讓無所不能的鬼醫說出「大有問題」四個字,可見此事頗為棘手。
周妙音也重新坐回去,仔細研究輿圖,卻什麼都沒看出來。
有姝反覆研究了兩刻鐘,一字一句徐徐開口,「我之前想錯了,以為他們只是在篡改王爺的命運,但實際上,他們改變的是天下大勢。看這張圖,目前封王的皇子有八個,封地以京城為中心呈環繞之勢,看上去像不像八條龍?而皇城裡有二龍坐鎮,分別是當今聖上和太上皇。這格局的形成並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引導所致,其目的便是為了布陣。」
若是早一點查看魏國輿圖,他也能早一天發現問題,但現在還不晚。
「布希麼陣?」郕王心中隱隱升起不祥的預感。
有姝甩出幾張符籙,布了一個隔音陣法,詳細解釋道,「布九龍摘星法陣。九龍分別是諸位藩王、今上、太上皇,而你則是那顆星。這陣法的作用是借九龍拱星之態把天下大勢乃至於魏國皇室上下幾百年積攢的龍氣全部收歸己用以達到飛升成仙的目的。如此龐大的運勢,五六百年的妖怪絕對吸收不了,否則會爆體而亡。所以我很有理由懷疑,躲藏在背後的不是一隻妖怪,而是一群妖怪。」
「一群妖怪?」郕王面色凝重。
周妙音全身都起了jī皮疙瘩,雖然有些話聽不太懂,但並不妨礙她腦補出更恐怖的qíng節。從宋掌柜言辭間可以猜測,他之前的種種大動作是為了調查某件事,而這件事與妖怪有關。他此去京城不是為了替太上皇看病,卻是為了斬妖除魔。總感覺宋掌柜的人設越來越狂霸酷帥拽了,遇見他也不知是自己運氣太好,還是太壞。
「你說的那些妖怪就藏在京城裡?我現在能打道回府嗎?」她把包裹拉進懷裡。
「我不知道它們究竟有多少,又分別喬裝成何人,但毫無疑問,它們定是隱藏在皇宮裡。你看,這陣眼所在便是紫禁城,也唯有居住在此處才能吸收魏國運勢與龍氣。」有姝點點輿圖,沉吟道,「難怪太上皇要給諸位藩王那麼大的權利,幾乎等同於建立八個國中之國,卻原來是為了提升藩王的龍氣以增qiáng陣法的威能。周大夫,你最好別單獨行動,我能看出你的空間靈泉,別人照樣能看出。那大妖被我傷的極重,正需要靈物恢復法力,你很有可能已經被它盯上了。你的靈泉乃極yīn屬xing,而龍氣極陽,兩相調和自是效果驚人。」
周妙音握住頸間玉佩,往宋掌柜身邊挪,卻在王爺地瞪視下默默敗退。
郕王把烤魚塞進少年手裡,猜測道,「我們的權利是父皇給予的,封地也是父皇甄選的,莫非父皇是大妖?」
「不,他只是妖邪的棋子,否則不會入局。他的種種決策應該是受了某些人的引導,這些人才是最可疑的。」有姝利落地剔除魚刺,把魚ròu又塞回主子手裡,拍著胸脯道,「別怕,我會保護你的。死在我手裡的妖怪多了去了,不差這一窩。」
郕王被逗笑了,親了親他鼻尖,柔聲低語,「我家有姝果然能gān。那我就把自己託付給你了。」
「好。」有姝握住主子手腕,慎重的表qíng仿佛在起誓。
周妙音默默捂眼,打定主意到了京城要寸步不離地跟在宋掌柜身邊,否則他怕是沒功夫搭理旁人。
諸位藩王的車隊陸陸續續入了京城,心裡各有盤算,當今聖上卻如臨大敵,一有空就往太后寢宮裡跑,也不知母子兩個在商討些什麼。太上皇的確是病了,而且病得極重,如今已臥chuáng不起。
禪位之後他整日待在明清宮裡煉丹,還把稍有聲望的道士召入宮中陪伴,漸漸不問國事。然而他前期布局非常成功,有八位藩王牽制今上,他手裡的皇權非但沒有旁落,且還增qiáng不少。今上每有政令頒布都不得不去明清宮請教,心裡別提多抑鬱。
此前鬼醫揚名魏國,太上皇也曾聽內侍說過幾句,本打算召人來見,卻被諸位「仙師」攔阻,最終不了了之。但這回他沉疴難愈,又加之今上與太后蠢·蠢·yù·動,這才召喚各位藩王回京侍疾。
郕王剛入京就聽一陣陣鐘聲從皇城內傳來,響徹天際。路上行人先是怔愣,末了齊齊下跪磕頭,即便把胳膊掐得青紫也得bī出幾滴眼淚。
「這是怎麼了?」周妙音不明就裡,郕王與有姝卻已經匆忙跳下馬車,納頭便拜,低不可聞地道,「太上皇駕崩了。」
「他怎麼會死?他一死,九龍摘星之局不就破了嗎?那一窩妖怪討不了任何好處,反倒會功虧一簣。」周妙音邊說邊跟著跪下。
有姝也百思不得其解,面上卻分毫不露,待鐘聲消失才登上馬車,與主子一塊兒趕往皇宮。八位藩王已經到了六位,還有兩位遞信進來,說不日就到。曾經金碧輝煌的宮殿如今處處掛著白幡,來往宮人皆身著素服,面容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