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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不好,他想同歸於盡!」感覺到蠍子忽然bào漲的氣焰,有姝立刻阻止玩偶最致命的一擊。
若是能活著,誰又會選擇死亡?那一頭察覺到所有攻擊都停止了,立刻收回法力,卻已經奄奄一息,氣若遊絲,要想恢復到鼎盛時期,怕是要將養百十年。「鬼醫,鬼醫,鬼醫……」連續不斷的低吟里充斥著令人遍體生寒的殺意與怨毒。
龍十妹同樣也不好過,到得仁心堂門口已變成一個血人,莫說七竅,連毛孔里都淌著血。她勉qiáng提起一口氣,大聲喊道,「宋有姝,你竟然暗算我!」
有姝很遺憾沒能讓蟾蜍與蠍子兩敗俱傷,把心臟微微發痛的主子抱到chuáng上安置,又替他攏好被角,這才捧著蟾蜍走出去。外面已經圍滿了人,正對鮮血淋漓的龍十妹指指點點,搞不明白她為何會弄成這樣。
什麼風度,姿儀,名望,有姝已全然不顧,跨出朱漆大門,將蟾蜍往地下狠狠一摜,又用鞋底反覆碾壓踩踏,狠聲道,「想把王爺做成傀儡,也得看我答不答應!別說下手,便是你敢動一動這個念頭,我都要讓你魂飛魄散!」
龍十妹這才意識到第三場賭局竟是他早就設好的陷阱,一旦自己動用蠱術就會被反制。他甚至能把蠱蟲培育得更qiáng悍,從而與那位大人的咒術相抗。那位大人現在如何,會不會與自己一樣?
六百多年的大妖,卻栽在一個huáng毛小子手裡,他究竟什麼來路?這些問題的答案,龍十妹已經沒有機會去探究,她一面承受著靈魂被碾壓的劇痛,一面割開自己頸部的動脈,厲聲道,「宋有姝,我龍十妹以鮮血為引,詛咒你……」然而後面的字,她就算咬爛舌尖也無法吐出半個音,不由駭然變色。
而有姝卻勾著唇角笑起來,腳下微一用力,將蟾蜍碾成碎末。
血咒乃巫術中的禁術,一旦發動就會連通天地,借天道之力懲罰被詛咒者,其代價是施術者魂飛魄散。但龍十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姝並非此世中人,不受天道約束,她的訴求老天爺不會聽,聽了也無能為力。
感覺到靈魂轟然破碎,龍十妹終於倒了下去,赤紅眼珠填滿怨毒與恐懼。她恨有姝,同時也深深忌憚著他,毫無疑問,這是她此生遇見過的最可怕的敵人。
見聖女死亡,其護衛也不慌亂,紛紛割破血管,繼續發動血咒,「我鏃霧,我羥迪,我翎羽……以鮮血為引,詛咒滄州府瘟疫橫行、寸糙不生、人畜皆亡,除非火祭鬼醫,否則永不得解!」話音剛落,滿地鮮血和二十多具屍體就變成濃黑霧氣瀰漫開來,並絲絲縷縷鑽入活物體內。無論是圍觀者還是動植物,都未能倖免。
「這是什麼?難道真的是詛咒?快跑,別讓霧氣近身!」路人四散奔逃,表qíng驚懼。
周妙音卻衝到宋掌柜身邊,不安地問,「他們發下的詛咒不會真的靈驗吧?」如果是真的,哪怕郕王再欣賞少年,恐也難以抵擋百姓的訴求。他們想活命就得把他燒死,人xing是最自私的,連她自己也無法保證臨到那時,能不能為了保住一個人而放棄千萬人。
看吧,府台已經派了侍衛前來圍困仁心堂,許是擔心宋掌柜偷偷跑了。周妙音擰眉,心裡越發難受。
有姝同樣一臉凝重,看也不看拿著劍戟對準自己的侍衛,兀自迴轉。滄州是主子的藩地,他絕不會讓它變成人間煉獄。背後那人若想通過此法將他bī死,卻是打錯了算盤。
第122章 醫術
有姝捧著破碎的蟾蜍回到內堂,就見張貴正用詭異的目光盯著自己。他上前扯掉禁言符,命令道,「你守著王爺,我去去就來。」
「你想跑?」張貴攔住他去路,表qíng略顯畏懼,更多的卻是懷疑與殺念。哪怕鬼醫能力再超凡,一旦危害到王爺的利益就應該剷除。滄州對王爺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一旦滄州成為不毛之地,王爺也失去了在魏國立足的根本。唯有鬼醫能解開此局,所以他必須死!
有姝並未與他計較,使出縮地成寸之法,迅速趕去四個城門,布下禁錮法陣。若是讓感染瘟氣的滄州百姓跑出去,主子的整個藩地都會受到波及。憑他幾千年的道行,並不畏懼血咒,但所謂「蟻多咬死象」,滄州有數十萬百姓,若挨個去解除咒術,要等到何時?況且一個一個去救,越是到後面死的人越多,滄州的損失也就難以挽回。
他現在只能把一城之人困住,再慢慢思索全面而又快速的辦法。當他回到仁心堂時,郕王已經醒了,正披著大氅站在廊下等待,四周盛開的梅花因感染瘟氣而紛紛掉落,腐臭發黑的花瓣被風卷上暗沉的天空,顯得寥落而又殘破。這還只是初期而已,臨到後面,不難想像深中咒術的滄州是何等慘絕人寰的景象。
本還胸有成竹的有姝忽然膽怯了,一步一挪走到主子身邊,努力眨著黑亮而又無辜的大眼睛,「你醒了?」
「我醒了。」郕王微微一笑,指著他手裡的一捧碎ròu,「你還拿著它作甚?」
「替你解咒啊。」有姝理所當然地道。
臨到此時,少年竟還記掛著自己的身體,令郕王心下微暖。他儘量放緩面色,溫聲道,「之前的事我已經聽說了,這不是你的錯,而是下咒者太狠毒。說來說去,一切皆因我而起,你與滄州的百姓不過遭了無妄之災而已。若是我讓百姓們即刻出城,能否避免死亡?」
「避免不了,只會令瘟疫迅速擴散。」有姝搖頭。
郕王眸色一暗,啞聲道,「我這便命軍隊去封鎖城門。這下,百姓怕是要怨我了。」
「他們要怨也是怨我,與你有何gān系?我已經把四個城門全都下了禁錮法陣,除非法力高過我,否則沒人能擅自出去。之前出城那些人應該還未感染咒術,不過我會吩咐手下的鬼奴前去打探,一旦有感染者便馬上帶回來。」有姝腦袋越垂越低,顯得愧疚極了。他還是頭一回給主子捅這麼大婁子。
郕王卻不以為意,摸摸他腦袋笑道,「我的有姝果然能gān。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我這就召集全城的大夫前來會晤,看看有什麼辦法能遏制瘟疫的蔓延。」
「普通的醫術或許能夠緩解一時,但只要咒術還在,人畜就會繼續發病,直到全城的活物都死光,或者一把火將我燒了。」有姝偷覷主子面色。
郕王眸光微冷,將少年拽入懷中用力抱緊,沉聲道,「有我在,看誰敢動你。滄州若是淪陷,我與你死在一處也就罷了。」
有姝這才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兩隻手繞到主子身後輕輕拍撫,又像小狗一般用額頭磨蹭他胸膛,堅定道,「王爺你放心,滄州是你的封地,我一定不會讓它生亂。走,先把你體內的咒術拔除再說。」天大的事也不比主子xing命重要。
郕王記掛著治下的百姓,卻也不忍拂了少年好意,只得隨他入內。有姝把蟾蜍扔進瓦罐,一面滴入自己鮮血一面連掐法訣,動作與龍十妹極其相似,卻更多幾分玄奧之感。
郕王等他停下才低聲詢問,「你這是在gān什麼?」
「煉製蠱魂。」有姝耐心解釋,「一粒蠱魂需要集齊一百隻蠱王的屍體,但這隻蟾蜍本就是蠱魂孵化而來,因此我只需將它煉化就好。你體內的咒術已經十分微弱,我若再引入一粒蠱魂,它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剩餘的咒術之力吞噬並孵化。下咒者絕想不到世界上還會出現第二顆蠱魂,再要自爆已經晚了。我最喜歡看他想要gān掉咱們,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你且等著,此間事了,他定會把咱們引到京城去,屆時我要擰下他的腦袋給你當凳子坐。」話落意識到自己言語太過粗bào,連忙用手捂嘴。
「把他腦袋擰下來給我當凳子坐,這話你跟誰學的?」郕王沒好氣地戳他眉心。
跟你啊,還能有誰?有姝默默答道。
說話間,瓦罐里咕嚕咕嚕一陣亂響,仿佛有許多氣泡正在往外冒。有姝立刻換了一種法訣,專心致志地煉化,於一個時辰後得到一粒流光溢彩的蠱魂。郕王沒有絲毫猶豫便將之吞掉,末了往孽鏡里看。
只見蠱魂剛接觸到替心符上的蠍子就變成一團溶液將它覆蓋,轉瞬便使之淡化、收縮,最終凝固成一粒鵝huáng色的蟲卵。有姝心念一動蟲卵就迅速破殼,從裡面鑽出一隻半寸長的,通體淡紫的小蠍子。它在替心符上打了幾轉,仿佛聽見主人的呼喚,慢慢爬了出來。
說實話,吐出小蠍子的過程並不怎麼美妙,郕王接連灌了好幾碗熱茶才緩過勁來。那邊廂,有姝卻對趴伏在掌心的小蠍子愛不釋手,一面輕戳它半透明的外殼,一面喜滋滋地道,「蠱魂是苗疆聖物,但傳承到今日,它真正的用法連苗人都不得而知,否則也不會輕易拿出來施展在一個死囚身上。所謂的蠱魂並非為了克制咒術,也不是為了製作傀儡。煉化並將它孵出需要施術者魂魄作引,所以,它實際上是施術者的分身,能陪伴施術者慢慢成長qiáng大,關鍵時刻,更是施術者多出的一條xing命。」
「這話怎麼說的?」郕王終於來了興趣。
「它體內有一縷我的魂絲,一旦我身死,靈魂就會順著這縷魂絲鑽入它體內寄存。」有姝親了親小蠍子高高翹起的尾巴,繼續道,「為了讓我復活,它會尋找附近最契合的身體鑽進去,讓我自行奪舍。當然,我奪舍之後它也會因為魂絲耗盡而陷入休眠,得將養許久才能甦醒。待它醒來,我遇見危險又能如法pào制。換一句話說,有了它,就等於擁有了無窮無盡的生命。這也是蠱魂被列為苗疆十大聖物之首的原因。只可惜幾千年過去,苗疆的巫蠱傳承已經斷絕,空有寶物卻不明就裡,反倒白白便宜了我。」
很久以前,有姝就想養一隻蠱魂,卻終不可得。他這具身體不會老去,卻並不代表不會死亡。他也是血ròu之軀,有痛感,也會受傷,如果斷了頭顱或者碎了心臟,將永遠不復存在。因為他不是此世中人,入不得輪迴。
這代表著一旦他身死,就再也無法與主子重逢相聚,久而久之竟成了埋藏在心底的一大隱憂。當龍十妹拿出蠱魂時,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欣喜若狂,至於奪舍乃歪門邪道,害人之術,則完全不在他的考慮之內。他來自末世,末世人的行為準則早已深入骨髓,那就是----不折手段地活下去。
越想越歡喜,有姝像小狗一樣撅起嘴巴,去拱掌心的小蠍子。小蠍子用尾尖輕輕碰他薄唇,卻並未發動攻擊,看著反而十分親昵。
郕王心中發酸,卻因討厭蟲子而不敢靠近,只得捂著胸口假裝發病,唬了有姝一跳,等他放下蠍子前來查看便把人拉到榻上好一番揉捏撫弄,末了細細密密,纏纏綿綿地親吻。
皇城,某座宮殿內,遭到咒術反噬的大妖正盤坐在溫泉池中調息,卻猛然噴出幾口鮮血,把清澈池水染成一片赤紅。那咒術以它心頭血為引,一旦被破除,自是會dòng穿它心臟,雖不至於隕落,卻能令它法力全失,壽命折損,莫說百十年內無法恢復,就是三、四百年也屬枉然。而它能活到那個時候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