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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頁

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一陣微光閃過,鏡子裡慢慢浮現許多虛影,然後變得凝實而又真切。郕王與張貴湊近一看,竟見裡面跳動著兩顆心臟,其中一顆似乎很薄,與另一顆緊緊貼合在一起。

    「這就是我的心臟與那張符籙?」郕王按揉左胸,感覺十分奇妙。

    「沒錯。我的鮮血對邪物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而彼岸花乃地獄之花,其香氣與我的鮮血不相上下。若你果真中了咒術,詛咒之力定然會不受控制地轉移到符籙上。」有姝話音未落,郕王就開始心臟絞痛。

    「沒事,別怕,等詛咒之力完全轉移過去就好了。相信我,我不會害你。即便我死了,也會護你周全。」這句話常常從主子嘴裡說出來,現在終於換成有姝。

    郕王自是對少年深信不疑,一面擺手遣退張貴,一面咬牙忍耐。而在孽鏡中,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正從心竅中鑽出,先是兩個巨大的螯肢,後是細長的鉗足,最後竟揚起一條帶著毒刺的尾巴。

    「蠍,蠍子?王爺的心臟里怎麼鑽進去一隻蠍子?它如何活下來的?」張貴嚇得面無人色。

    郕王緊盯孽鏡,眸光電閃。有姝握緊他冷汗涔涔的手掌,解釋道,「這並非真的蠍子,而是咒術形成的邪物,正是因為它常年作祟,你的心臟才總是劇痛不已。再忍一忍,馬上就不疼了。」

    隨著他話音漸落,黑色蠍子已爬到符籙上,擺動尾巴狠狠哲了一下。張貴連忙捂臉,不敢多看,蓋因這一下實在是太狠了,竟連符紙都被刺破一個大dòng,若是換成王爺的心臟,那該多疼啊!

    「鬼醫大人,符紙能頂多久?再來幾下許是就不中用了吧?」他憂心忡忡地詢問。

    郕王還沉浸在心絞痛的餘韻中,暫時開不了口。有姝一面幫他按揉胸口一面篤定道,「不管下咒者道行多高都奈何不了這張替心符,符籙浸泡了huáng泉水,可回溯時光自動補全。」

    他舉起鏡子,好叫主子看得更清楚,只見方才還破了一個dòng的符籙,現在又完好如初。那蠍子連哲兩下就附著在上面不動了,可見下咒者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弄死郕王,而是盜取他的帝氣。當然,若是他們聽說鬼醫的名號又該另當別論。

    有姝懊惱自己行事太過衝動糙率,但木已成舟,只得將錯就錯,gān脆擺開陣仗與躲藏在暗處的妖邪斗上一斗,反正鬼醫的名聲已經宣揚出去,再如何低調也於事無補,倒不如怎麼張揚怎麼來,反而有可能令下咒者自亂陣腳。

    見主子暫時擺脫了咒術的威脅,他鋪開一張宣紙,寫下固本培元的藥方,恰在此時,一名侍衛在外稟報,「王爺,周大夫遣人送來一盒速效救心丸,讓您先行驗看藥效。」

    周妙音個xing十分好qiáng,否則在冀州的時候也不會與太守夫人槓上,更不會把裝神弄鬼的道士和賣假藥的宋忍冬bī得走投無路。她極為看重郕王,亦十分需要王府首醫的名頭,故而這些天在默默調節心態的同時也沒忘了研製新藥。總之她打定主意不能讓王爺看扁,即便對手再qiáng大,能力再詭譎,也要爭上一爭。

    有姝其實並不討厭周妙音,之所以針對她不過是為了把主子搶回來罷了,那所謂的十局之約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見了藥丸才堪堪想起來。

    「研製成功了?讓我看看。」他取出一粒藥丸,放在唇邊舔舐。

    郕王盯著他粉紅的舌尖,啞聲詢問,「藥效如何?雖然我現在用不上了,但若是真的有效,對罹患心疾的人而言不啻於一大福音。」

    有姝終於明白周妙音暗藏的底牌究竟是什麼,正yù答話,一枚摺疊成紙鶴形狀的傳訊符就從窗口飛進來,李狗蛋連珠pào似地說道,「大人,周大夫找到小的,說是要推介第二個病人給您,問您什麼時候能回來。王公子您還記得嗎?不過三天,他已經瘦得脫了形,您再不來,他怕是沒幾天好活了。」

    王公子?有姝拍撫額頭,恍然大悟。既接了賭局,他也不會半途而廢,況且為了打糙驚蛇,還得把自己的名聲弄得更大更響亮才好,於是立刻趕往仁心堂。郕王與張貴也一塊兒跟去看熱鬧。

    神農街已經炸開了鍋,起因不是病入膏肓的王公子,也不是被圍追堵截的周大夫,而是李狗蛋放出的一隻紙鶴。若非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一隻紙鶴竟然活了,還扇扇翅膀飛走了。當李狗蛋把它拿出來,說能聯繫到自家大人時,圍觀者還當他腦子進了水。但事實證明,一旦牽扯到那位大人,沒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周妙音仰著脖子看紙鶴飛走,臉上再次被深深的迷茫和濃濃的自我懷疑充斥。

    李狗蛋用極為不舍的眼神放飛紙鶴,這才沒好氣地道,「等著吧,我家大人兩個時辰之內必定趕到。」這隻紙鶴被他捂了好久,原打算當成傳家寶一代一代傳下去的,現在全泡湯了。

    圍觀者,包括王家眾人,都已安靜下來,唯獨五花大綁的王公子還在叫囂,「周大夫,給我一口飯吃吧!周大夫,求你行行好!」一聲接一聲有如魔音灌耳。

    周妙音抱住腦袋,心緒煩亂。

    無需兩個時辰,只短短半刻鐘,鬼醫大人就乘坐王府的馬車到得仁心堂。圍觀者見他下來,連忙飛奔倒退,空出好大一片位置,吵嚷聲也似凝固了一般戛然而止。

    「大人,您總算來了!民婦給您磕頭,求您救救我兒!」王夫人噗通一聲跪下。

    有姝避開她,徑直走到王公子身邊,既不把脈也不問診,只仔細看了兩眼便擺手道,「抬進仁心堂里去吧。」話音剛落,仁心堂周圍的空氣就扭曲一瞬,只能看得見卻摸不著的朱漆大門吱嘎一聲自動打開,露出纖塵不染的前廳。

    在圍觀者既敬畏又狂熱的目光中,有姝緩步踏了進去,先把主子安置在主位,怕他冷著又給貼了一張烈火符,這才洗淨雙手。

    周妙音鍥而不捨地追問,「宋掌柜,王公子究竟得了什麼病?」

    「他並未得病,而是撞了邪。」有姝指尖一抖將凝神靜心符點燃,扔進茶碗裡化成符水,餵給病chuáng上的王公子。在符水入喉的一瞬間,狂躁的王公子就安靜下來,眼皮微微開合,似乎快睡著了。

    兒子已經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王夫人生怕他再鬧下去會力竭而死,見此qíng景不由心頭大定,暗暗喟嘆道:還是鬼醫大人靠譜,早知如此,當初斷然不會把兒子送去周氏醫館,平白耽誤了大半個月。

    「撞邪?」周妙音尾音拖長,習慣xing地露出懷疑表qíng,卻又很快收斂。

    有姝只淡淡瞥她一眼就開始畫符,先後畫了兩張,套疊在一起,然後遞給迷糊中的王公子。王公子聳著鼻尖嗅聞,仿佛覺得符籙十分美味,立刻奪過去大口咀嚼,末了láng吞虎咽。

    「你讓他吃紙?」不管看了幾回,周妙音還是習慣不了宋掌柜特殊的治療方式。

    王夫人狠狠瞪她一眼,斥道,「你懂什麼?吃了符病才能好!」

    擠在門口觀望的路人連連點頭,心道可不是嗎!我們做夢都想求一張鬼醫大人親手畫的符。那足可以當成鎮宅之寶一代一代傳下去!

    有姝也不搭理旁人,轉回去撫摸主子指尖,感覺還是熱乎的,心下稍安,叮囑道,「接下來的畫面有些噁心,你潔症嚴重,先去內室避一避吧。」

    郕王笑著擺手。有姝又勸幾次終是無果,只得鋪開符紙繼續描繪,最後一筆剛收勢,王公子就一面打滾一面哀嚎起來,怎麼吃都不見長的肚子竟一圈一圈變大,把衣袍都撐裂了。

    「我的娘哎,這是咋啦?要爆了?」

    「大人,我兒怎麼了?有沒有事?」

    有姝老神在在地吩咐,「抬一口缸來,要釀酒的大缸。離發作還有一會兒,且等著吧。」

    王夫人連忙命人去找大缸,圍觀者也紛紛幫忙想辦法,不出半刻鐘就沿街滾來一口,足可以裝下三四個成年人。有姝在缸底畫了一個禁錮法陣,又吩咐王家的僕役把王公子倒吊在大缸上空,末了負手等待。

    現場幾百雙眼睛全炯炯有神地盯著待產孕婦一般的王公子,竟讓有姝莫名想起一句話:見證奇蹟的時刻到了。果然下一瞬,王公子便張開嘴,發出gān嘔的聲音,緊接著有一團繡球大小的活物沿著他腸胃鑽入喉管,從齒fèng中掉入缸底,發出吱吱吱聲響。

    「他肚子裡有東西!」

    「是什麼?聽叫聲像是老鼠?」

    「啊啊啊啊!是人!怎麼會有活人在公子肚子裡?」站得最近的一名家丁差點被嚇瘋。只見掉入缸底的並非動物,也不是蟲子,而是一個四肢枯瘦,肚子卻奇大無比的小人。他滿口利齒,皮膚起皺,眼球赤紅bào凸,正又蹦又跳地往上爬,卻仿佛被什麼力量壓制住,每每跳到半空就砸在缸底,發出骨頭斷裂的咔擦聲。

    吐出一個不算,王公子竟又吐出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然後嘩啦啦一陣響,竟噴出密密麻麻一大群,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極其濃郁的腥臭味,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聲從缸里不斷傳出。

    堅決不肯走的郕王已是一臉菜色,所幸有姝把咒術轉移到替心符上,否則他現在一準兒發病。張貴yù吐不吐,只得掏出香帕捂鼻子,就連王公子的親娘都有些受不住,正趴伏在丫鬟肩頭,免得當場癱軟。她哪裡能想到兒子肚子裡竟藏著這麼多妖怪,一大缸啊!成百上千隻!它們究竟是從哪兒來的?會不會鑽進別人體內?

    思及此,大伙兒紛紛起了奔逃的念頭,卻又在瞥見雲淡風輕的鬼醫大人後穩住心神,極為堅qiáng地留下看熱鬧。

    周妙音也被嚇得夠嗆,卻又在好奇心地驅使下一步一步靠近大缸,想要看個清楚明白。她隱隱猜測,宋掌柜之前在缸底畫的圖案應當另有玄機,正是因為那個,這些小人才沒辦法逃出來。但人的肚子裡怎麼可能藏人,又不是寄生蟲!她拉扯頭髮,感覺自己快瘋了。

    王公子還在嘔吐,每吐出一個小人,氣色就好上一分,直吐了兩刻鐘肚子才徹底消下去,本來骨瘦如柴的身體竟豐潤了些許,青紫的皮膚也變成較為正常的蠟huáng色。

    「我兒好了!他好了!」王夫人喜極而泣,緊接著又驚駭不已地問道,「大人,這都是些什麼東西?怎會鑽進我兒肚子裡?」

    「是人嗎?」周妙音顫聲補充。

    有姝淡淡開口,「不是人,餓死鬼而已。」

    現場冷寂一瞬就炸開了鍋,膽小者已經調頭跑了,附送一串悽厲的尖叫,膽大者還在踮著腳尖往缸里看,表qíng越發狂熱。不愧為鬼醫大人,每次出手都不同凡響!

    第118章 醫術

    王公子還倒吊在房樑上,有如八九月孕婦的肚子已完全消癟,只偶爾吐出一口酸水,卻再也沒有老鼠大小的餓死鬼從喉頭冒出來。擺在他下方的大缸裝滿吱吱亂叫的小人,一個踩著一個往外爬,卻仿佛撞上一層無形的牆壁,又砰地一聲掉落回去。那場景說不出的怪誕可怖,令人只看一眼就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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