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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進了診室,王公子已被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壓在chuáng上,正齜牙咧嘴、嚎叫不已,說來說去就是那幾句話,餓,要喝水,要喝周大夫親手端來的水。旁人看周妙音的目光越發驚疑,而她自己也忐忑難安,心慌意亂。
她勉qiáng定了定神,然後拿起自製的聽診器去探查王公子內腑的qíng況。心跳qiáng勁有力,四肢雖然枯瘦如柴,卻力大無窮,似乎比正常人還要qiáng壯,但渾濁的眼球和青紫的膚色昭示著他不過是外qiáng中gān,若是再找不出病因,很快就會臟器衰竭而死。
在王夫人的盯視下,周妙音不敢端水給王公子喝,只得讓家丁給他餵飯,看看他進食時是什麼qíng況。腦袋大的海碗,接連盛了五碗飯餵下去,王公子依然喊餓,且胃部癟癟的,仿佛空無一物。
飯呢?都吃到哪裡去了?難道王公子的胃部連接了一個異次元黑dòng?在宋掌柜的刺激下,周妙音也開始往歪處想。但她的猜想永遠只是猜想,不似宋掌柜,有看法,更有解決的辦法。直到此時,她才不甘不願地承認,自己的確誤診了,但王公子的病她未必就不能治。
既然稀釋的靈泉能緩解病症,那麼未經稀釋的靈泉能不能徹底治癒?靈泉能給人補充元氣甚至洗髓伐經,沒道理奈何不了這種飢餓症。懷著這樣的想法,周妙音親手盛了一碗飯,趁人不注意把指尖探入飯粒,迅速釋放靈泉。
王公子仿佛聞見了靈泉水清冽的香氣,兩顆充血的眼珠死死盯著碗,一副擇人而噬的猙獰表qíng。周妙音qiáng忍心悸往他大張的嘴裡刨飯,剛吞咽兩口就見他形銷骨立的臉頰以ròu眼可見的速度豐潤起來,不過眨眼就已恢復健康的色澤。
「神,神了!公子好了!」家丁們愕然。
「你給他吃了什麼?」王夫人一針見血。
周妙音手一抖,差點摔了碗,王公子卻猛然崩斷繩索,將它搶過去,用手抓著飯粒往嘴裡塞,三兩下吃得gāngān淨淨,還把碗沿也給舔了。證據被銷毀,周妙音心中稍安,卻在下一瞬睜大眼睛,露出駭然之色。只見王公子捏碎碗,更為狂躁地大喊,「我還要,我還要!快給我盛飯!」
這句話統共耗時四息:第一息,他眼窩迅速凹陷,臉頰gān癟起皺;第二息,眼球凸出眼眶,瞳仁爬滿血絲;第三息,膚色漸次改變,血管根根爆出;第四息,頭髮大把大把掉落,衣袍滑至肩頭,露出只覆蓋著一層薄皮的骨頭,竟是比之前更瘦,更飢餓,也更瘋癲。
這哪裡是痊癒,分明惡化了!王夫人一面讓家丁把失控的兒子綁起來,一面廝打周妙音,厲聲詰問,「你究竟給他吃了什麼?你是不是施了妖法?難怪那位大人處處針對你,原來你是妖婦!來人啊,快把這個妖婦拉出去燒死!」
周妙音何曾見過如此怪誕而又恐怖的場景,三魂七魄差點被嚇散掉,一時間竟忘了反抗,挨了好個巴掌。所幸一名學徒及時回神,護著她退出診室,高喊道,「別打了,別打了,我們這就去找鬼醫!沒有周大夫的推介,他未必會給令公子看病!」
若非沾了鬼醫大人的光,周大夫定會被打死。那九個推介名額用完,周大夫又該何去何從?周氏醫館怕也保不住了吧?學徒不無唏噓地暗忖。
與此同時,有姝正倒騎著小毛驢,晃晃悠悠抵達城門,把兩個銅板放入侍衛手中。那侍衛本還yīn沉著臉,態度十分倨傲,看清來人樣貌,腿腳一軟就跪了下去,「大,大人,您回來了?您不用jiāo入城費,快請進,快快請進!」
有姝一臉莫名地被引入城門,走出去老遠還能看見侍衛在給自己磕頭,兩旁的百姓隱隱約約在問那是誰,騎著毛驢也不像貴人,就聽侍衛厲聲呵斥,「這你也不認識?仁心堂總知道吧?」眾人恍然大悟,緊接著又跪倒一片。
曾經接受過萬民叩拜的有姝哪裡會被這等陣仗唬住,撫摸下顎暗忖:難道剛才我是刷臉進來的?哎,竟然只值兩個銅板。
第117章 醫術
有姝當然知道周圍有許多人在跟蹤自己,一入城就使出縮地成寸之法,三步兩步到得郕王府門口。那些暗探好不容易逮到鬼醫,正yù靠近,就見他背影忽然變得縹緲如霧,仿佛隨時會消失,再定睛一看,竟果真消失了。
好厲害的神通!此人既不能拉攏,卻也萬萬不可得罪。他若是想殺誰,恐怕只需動一個念頭。眾位暗探打好腹稿,這便往外遞送消息。
有姝踏上台階,正yù沖看門的侍衛拱手,二人已誠惶誠恐地彎下腰,引領道,「鬼醫大人,您請進。」想當初他們還把這位真神當成探子攆了大半條街,現在再看,當真是不知者無畏。若大人有意計較,他們墳頭恐怕都已經長糙了。
有姝頭一回踏進郕王府,卻也沒有心qíng欣賞風景,看見站在儀門外等待自己的主子,立刻上前攙扶,「王爺,你怎麼出來了?快下雪了,外面冷。」邊說邊把他略微鬆動的衣帶系牢,又摸了摸大氅的厚度,言行舉止一點兒也不見外。
郕王仿佛被他照顧習慣了一般,竟也抬起下顎展開雙臂,任由他擺弄,眼角眉梢滿是重逢的喜悅。二人相攜回到暖閣,張貴已備好茶點,畢恭畢敬地請鬼醫大人落座。
「下回要走,先給我打個招呼。」郕王脫掉大氅,將冰冷的手放置在烤火爐上。有姝自動自發地把它握住,往自己暖乎乎的懷裡塞。
剛才就已經反客為主,現在又是什麼qíng況?借照顧之名行調戲之實?哪裡有人會qiáng硬地拽著別人的手,又扯開自己衣襟,往胸口貼的?這要換成一男一女,那畫面也太yín亂了……張貴滿心駭然,卻又不敢吱聲。
郕王也很驚訝,素來蒼白的臉頰迅速染上紅暈,本想把手抽出來,卻不小心摸到一個小小的凸起,又聽少年似小貓一般輕哼,不由僵坐原地。
有姝卻仿若無事,這隻手捂暖了又換另一隻手,且極其自覺地把凳子搬到離主子最近的位置,與他大腿貼著大腿坐好,這才低聲開口,「下回不走了,我得守著你。你不是得病,而是中了咒術。怪我做事不夠謹慎,竟把『鬼醫』的名頭先行打出去,若傳入下咒者耳中,他們難免會有異動。」
張貴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有心思計較鬼醫輕薄自家主子的行為,恨不能給他跪下喊救命。
郕王貼著少年平滑胸膛的掌心變得越來越滾燙,哪裡還有心思想別的,竟似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待少年攬住他肩膀,用哄孩子的口氣道了句「莫怕,有我在」才堪堪回神,問道,「憑你的能力,某說小小的滄州府,便是京城都難以容下。你若有心,大可以入宮面聖,混個國師噹噹,為何屈居我王府首醫之位?你想得到什麼?」
「我想得到你啊。」有姝是個直腸子,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
郕王表qíng變得十分古怪,張貴已經瑟瑟發抖地跪下了。萬萬沒料到,鬼醫大人竟是這樣一個妖道,只因看上王爺美貌才會主動找上門來,若王爺不答應,他該不會用qiáng的吧?王爺能反抗嗎?把二者的實力擺放在一起來看,張貴絕望的發現,自家主子竟成了案板上的魚ròu,只能任由這妖道宰割。
郕王也不把自己貼在少年胸口的手抽出來,繼續問道,「你喜歡我?」
「那是當然。」有姝越發湊近了些,一面點頭一面眨著自己真誠的大眼睛。
郕王不像張貴,把少年想得太齷齪,恰恰相反,對方的心思恐怕比任何人都要gān淨直白。但問題是,他究竟喜歡自己哪點?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感qíng似乎來得太快了些,心裡總有種握不住抓不牢的恐懼感。他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問了。
有姝張口就答,「喜歡你器大活好啊。」話落才反應過來,連忙捂嘴。
上一世他常常被孟長夜那個糙漢壓在chuáng上擺弄,仿佛不知疲倦地詢問你喜不喜歡我,喜歡我哪點云云。有姝若是回答得太正經,或稍微慢那麼一點,必定會被整治的很慘,久而久之便乖覺了,一問就連忙答道,「喜歡你器大活好,快入我。」孟長夜這才哈哈大笑,然後悶哼著宣洩出來。
對於別人來說已是六百年過去,但對有姝而言僅是睡了一覺而已。面對同一張臉,同一道聲線,同一個靈魂,他並沒有辦法很快適應全新的相處模式,甫一聽見熟悉的問話,立刻甩出習慣xing的答案。
話音未落,房間裡已安靜得落針可聞,張貴徹底放鬆了,心道原來鬼醫大人是下面那個,這就好,這就好。
有姝看看爬起來拍打衣擺的太監,又看看眉梢高挑,眼含興味的主子,白嫩臉頰迅速染上紅暈,繼而頭頂和兩個耳朵孔開始冒煙。完了,沒臉見人了!他似被火燒一般,急忙去掏主子還放在懷裡的手,卻被他不輕不重地捻了一下,差點癱軟在椅子上。
「我說錯了!我喜歡……」他噙著淚珠,急切地想要解釋,卻被郕王啞聲打斷,「倒也沒說錯,我的確器大,但活兒好不好就得你親身體會。不如咱們挑個時間切磋切磋?」
有姝耳垂已經紅得能滴出血來,連忙生硬地轉移話題,「那咒術會篡改你的命運,若要解開,必須得到下咒之人的心頭血,你有沒有線索?」
郕王似笑非笑地看他半晌才緩緩搖頭,「沒有。我的兄弟們,朝臣們,宮妃們,甚至包括父皇,都有可能。」想對他下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主子沒有頭緒,有姝卻已經鎖定一個目標,那就是十四皇子,當今聖上。他占了本該屬於主子的皇位,是最後的得利者,按理來說嫌疑最大。不過也不排除他背後有高人指點。這些日後可以再查,先把主子的心脈保住再說。
這樣想著,有姝從褡褳里翻出一張赤紅的符紙,慢慢摺疊成心形。郕王的雙手已經捂得夠熱,此刻正擺放在少年圓潤的肩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仿若呵氣般在他充血的耳畔低語,「這符紙怎是紅色?看著有些詭異。」
「這張符紙用我的心頭血、huáng泉水、彼岸花汁混合而成的溶液浸泡過,自然會變成紅色。」有姝撓撓蘇麻的耳朵。
「你的心頭血?你取心頭血作何?」郕王不用想也知道取血的過程必定十分痛苦,手掌不由緊緊握住少年肩膀。
「我的心頭血不同於常人,對於咒術形成的邪物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它聞見這股味道便會離開你的心臟,附著在這張符紙上。王爺,煩請你拉開衣襟,露出左胸。」有姝已疊好心形符紙,正兒八經地要求道。
郕王慢條斯理地解開衣帶,露出雖然蒼白卻足夠qiáng健的胸膛。有姝儘量目不斜視,咬破食指在他左胸畫了一道移形符,末了把紅心拍入內腑之中。
張貴看得一愣一愣的,驚駭道,「符紙呢?怎麼沒了?果真入了王爺左胸?」
「待我看看。」有姝從褡褳里拿出一塊鏡子,掐了幾道法訣。這塊鏡子乃當年孽鏡地獄裡的其中一塊切割打磨而成,不說堪破時間與空間的壁障,穿透ròu身還是十分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