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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頁

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淳帝怒了,一個窩心腿踹過去,「狗奴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他娘的煩不煩?」

    「皇上,逃吧,快逃吧!保命要緊!」常順膝行過去抱他雙腿。

    淳帝連連吸氣,總算壓住心中怒火,然後掀開帳簾走出去。片刻後,一串馬蹄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漆黑密林中。孟長夜這才翻身坐起,面沉如水。

    「將軍,您聽見了吧?您那溫順乖巧的狗崽兒狠戾的時候可一點兒不輸您!」劉溫摸著有些發涼的脖子感慨。

    孟長夜眸色幾度變換,「你怎知道那就是本座的狗崽兒?萬一他與淳帝真是兩個人呢?」

    「萬一他是裝的又該如何?一體雙魂,這種鬼話也就糊弄糊弄兩三歲的孩童,偏您卻對他深信不疑,果真是美色害人。」劉溫掀開帳簾,招手讓幾員副將進來。大家俱是面龐猙獰,殺氣騰騰,顯然被淳帝方才那番話氣炸了心肺。

    「將軍,屬下這便把人抓回來處置。」劉傳山彎腰拱手。

    「再等等,先派幾個擅隱匿的好手跟著他們,看看他們要去哪兒,想gān什麼。」孟長夜腦子裡不斷浮現狗崽兒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終是無法下定決心。

    眾位副將領命而去,劉溫也想走,看見將軍頹唐寂寥的身影藏在黑暗之中,有那麼幾許脆弱的味道,沉吟片刻後徐徐開口,「將軍,您若是真的放不下淳帝,把人抓回來軟禁一輩子也就是了。不過被人背叛而已,多大點事。」

    「你怎知道他背叛了本座?方才那人是淳帝,但絕不是本座的狗崽兒,他不會那般狠心。」然而孟長夜不得不承認,當淳帝用熟悉的嗓音,鍾qíng的面貌說出那些狠毒不堪的話,他一時間心痛如絞,差點就演不下去。

    「好吧,就算他們是兩個人,那又如何呢?您也不想想,世上有哪個男子願意雌伏人下?他之所以對您俯首帖耳,還不是為了保命?一旦有逃跑的機會,自是一去不回頭了,這是人之常qíng,您也不要太鑽牛角尖。難不成您還與他講真qíng義?」

    孟長夜面色變得十分難看,按住刀柄的手背亦冒出條條青筋。他無法反駁軍師的話,原本他與狗崽兒之間就是一場利益jiāo換,他保護他,他付出身體,卻在不知不覺間被蠱惑,忘了二人的感qíng基礎是如此薄弱,一旦塌陷一角,便會盡數灰飛煙滅。

    明日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擺脫自己的束縛,恐怕會歡欣鼓舞吧?思及此,孟長夜不免咬緊牙關,qiáng自按捺那忽然湧上心頭的巨大苦痛。

    啊,好像越安慰越傷了將軍的心呢!不過長痛不如短痛,便就這麼生受吧。劉溫搖頭,掀開帳簾不緊不慢地離開。

    常順斷定虎威將軍不敢明目張胆地在其他藩主管轄的城鎮裡大肆抓人,於是帶著淳帝連夜奔逃,於天光微亮之時抵達城門,又用搜刮來的銅錢jiāo了入城費。所幸晉國大亂,藩主內鬥,戶籍審查制度早已成了一紙空文,即便沒有路引,只要給足銀錢就能一路暢通。

    常順找了一家客棧落腳,剛把淳帝扶到chuáng上就見對方抱著枕頭睡死過去,還小聲打著呼嚕,顯然已筋疲力盡。常順替他擦gān淨雙腳又蓋好被子,靠坐在chuáng邊趴臥。

    三個時辰後,有姝幽幽轉醒,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神經立刻緊繃。

    「常順,我們這是在哪兒?」他搖晃趴在chuáng沿酣睡的人。

    「啊?哦,咱們在青林鎮,這裡是郭將軍的地盤,虎威將軍不敢過來。皇上您安心吧,沒事的。您餓了嗎?奴才去端飯。」

    短短几句話,有姝已經意識到,常順定然帶著淳帝出逃了。但怎麼可能呢?兩千jīng銳還看不住兩個俘虜,主子的軍隊絕不會如此沒用!再者,他們是怎麼逃出來的?硬闖肯定不可能,難道是下藥?

    思及此,他試探道,「咱們下一站去哪兒?會不會被追上?」

    「藥效並未解除,咱們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吃了早膳便買船票順流而下去茂城。水路比陸路快好幾倍,他們追不上的。」常順邊說邊隔著窗戶fèng往外看。

    果然是下藥,解除了就能追過來,應該是蒙汗藥之類。有姝心中大定,擺手道,「我不走,你自個兒逃了吧。」

    「皇上您說什麼?」常順不敢置信地回頭。

    「我說我不走,你自個兒逃吧。有沒有銀子,先借我一點兒,你留一根頭髮當憑據,我日後自會還給你。」有姝並不打算對付這太監,一是因為他沒有歹意;二是因為他照顧淳帝多年,也等於在照顧自己的身體。

    常順把搜刮來的銀子堆放在桌上,低聲道,「皇上您要多少只管拿,說什麼借不借的。您可千萬別犯糊塗,以為待在這兒就安全了,萬一虎威將軍派幾個密探來抓人呢?」

    「我自有打算。晉國已亡,你大可不必再伺候我,拿上銀子回家去吧。」有姝揀出兩錠銀子,大搖大擺地推開房門。

    常順是個孤兒,在宮外根本沒有家,又能上哪兒去?再者,他被調教多年,早已奴xing堅qiáng,積習難改,便是拿棍子攆也絕不肯走。有姝無法,只得讓他跟著。二人先是買了許多huáng符紙,後又去醫館抓了許多莫名其妙的中藥,臨到傍晚才回到客棧。

    淳帝臨走時自然不會帶上木雕小人,有姝只得再刻一個。他算是想明白了,淳帝一天不除就會鬧出許多亂子。這次他們下毒離開,也不知會把主子氣成啥樣,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好感度現在恐怕已經跌到負數。

    有姝臉色漆黑,隨便刻出一個模子擺放在桌上,然後用huáng符紙寫好淳帝的生辰八字貼在額頭,準備施展移魂術。常順早已被他趕到隔壁房間,且布下了迷魂陣防備不速之客。

    移魂術乃高階法術,十分耗費jīng神力,而有姝的jīng神力被封印,雖然每天都在恢復,速度卻非常緩慢,完全不夠支撐道術的完成,只得藉助法陣。但他很快就發現事有蹊蹺,法陣上的光芒正被自己的身體吸收,化作更為牢固的封印,從而保證另一個靈魂不會排擠出去。這種禁錮靈魂的術法絕不是普通道士所為,反而更像那些冥府鬼仙的手段。

    主子曾當過閻羅王,有姝對鬼仙的法術也略知一二,很快就明白:憑現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收拾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目下只有兩個辦法,第一,等力量恢復到全盛時期再來嘗試;第二,找到始作俑者,讓他解除法術。

    第一個辦法比較實際,卻不知要等待多少年。第二個簡直是空想。鬼仙來去無蹤,上哪兒找?難道貼一張離魂符去地府?但主子已經不是閻羅王了,誰也不能保證他會否活著回來。倘若回不來,這具身體豈不徹底成了別人的東西?

    有姝承擔不起那樣的後果,只能選擇忍耐。他把木偶扔進火盆,看著它一寸一寸燒成灰燼,這才提起筆製作符籙。地宮裡藏著什麼東西誰也猜不到,為了保護主子,他自然要多做準備,烈火符、雷霆符、yīn鬼符……凡是殺傷力巨大的符籙,一樣做它幾十張,心裡好歹有個底兒。

    與此同時,孟長夜正坐在原地假寐,聽見空中傳來鳥兒扇動翅膀的聲音,立刻睜眼看去。一隻灰色信鴿撲稜稜落在他手背上,腳踝綁著一根細竹筒。

    「他們準備逃去哪兒?我猜定是順流而下去茂城。這會兒應該快上船了吧?」劉溫篤定道。

    「再不上船就來不及了。」一名副將冷笑。

    孟長夜充耳不聞,只管慢慢看紙條,看了許多遍才吐出一口濁氣,「沒逃,他們還在鎮上。狗崽兒醒過來之後就去買了他昨天寫給我的那些物件,然後一直閉門不出。」

    「嘿,做戲還做全套!」劉傳山冷笑。

    劉溫卻沉吟道,「難不成是我猜錯了?這個時候他完全沒有必要再做戲給咱們看,直接逃了豈不天高海闊?青林鎮也不是絕對安全,咱們不能大肆抓人,派幾個密探進去卻極為容易。」若換作是他自個兒,或世上任何一個聰明人,都不會遲遲不走。

    孟長夜略鬆口氣,一面擦拭佩刀一面下令,「要抓人也得等他上了船再抓,讓探子隱蔽點兒,動作別太大。」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死心了,然後把狗崽兒的腿打斷,看他還怎麼跑。

    劉溫領命,寫了密信讓鴿子帶入青林鎮。

    又過半個時辰,山下再次傳來訊息,叫眾人大為驚訝。卻原來淳帝不僅沒跑,出了城門竟直接爬上山來了,也不知他葫蘆里究竟賣著什麼藥。他那太監倒是腦袋正常,一路苦勸,末了抱住他雙腿在地上打滾耍賴。便是如此,也沒能阻止淳帝的步伐,飛鴿傳書到得孟長夜手裡時他已經走到山腳下,正蹲坐在地上喘粗氣。

    孟長夜再也按捺不住,提起佩刀朝山下疾奔。眾人原以為他氣到極致,很有可能砍死淳帝,便是不砍死,打斷腿也是有的,哪料跟到山腳一看,紛紛大失所望。

    猛虎出閘一般氣勢洶洶的將軍甫一迎上淳帝驚喜的笑臉,倒豎的眉毛便趴下了,黑沉的臉色紅潤了,yīn鷙的眸光明亮了,整個人像掉入沸水的冰塊,刺啦啦化得一gān二淨,只余裊裊仙氣兒上下亂飄。

    「你他娘的怎麼不跑了?你倒是繼續跑啊,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話雖這麼說,人已經自動自發地矮下身,呵斥道,「還不快上來,老子背你!」

    「將軍,想跑的是淳帝,不是我。」有姝表qíng十分委屈,末了附在主子耳邊,低不可聞地道,「我,我還沒給你暖過chuáng呢。」

    「算你識相!」孟長夜耳根通紅,頭頂冒煙,為了掩飾心中的窘迫,不免狠狠拍了一下少年ròu呼呼的屁股。

    啪的一聲脆響令大家紛紛側目,卻又觸動了他的神經,惡聲惡氣地罵道,「看什麼看,都他娘的給老子滾!一群挑事兒jīng!對了,把那死太監捆住,回去之後老子非活剮了他不可!」

    誰說狗崽兒對他沒有qíng義?沒qíng義會自個跑回來?分明愛他愛的要死!

    第105章 陸判

    有姝趴在主子寬闊的背上,感覺安全極了,不禁哼起了小曲兒。咿咿呀呀、纏纏綿綿的嗓音把孟長夜的耳朵根子chuī得滾燙泛紅,托著少年屁股的大掌忍不住揉捏幾下,然後悶聲而笑。

    劉傳山幾個對淳帝下毒的行為懷恨在心,又覺將軍被他蠱惑,頗為不忿,於是惡聲惡氣地罵道,「唱什麼唱?若不是將軍護著你,老子早把你砍成十八段了!」

    「吼什麼吼,都說了,他跟淳帝不一樣。」察覺到狗崽兒瑟縮了一下,孟長夜失而復得的狂喜心qíng被攪擾,也跟著發了火兒。

    「將軍,您還真信他的鬼話呢?世上哪裡有人是一個身體兩個靈魂的?要真有,那也是妖怪,趕緊綁在柴火垛子上燒了吧!」又一員副將沉聲開口。

    有姝連忙抱緊主子脖頸,把腦袋埋在他肩窩裡。孟長夜心臟揪緊,一面輕拍他ròu呼呼的屁股以示安慰,一面回過頭,一字一句慎重道,「今日本座把話撂這兒,狗崽兒是本座的人,誰要動他,本座就先宰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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