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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把人抱進水晶棺材,外面層層疊疊封上棺槨,又耗費數年光yīn建造了一座宏偉的地下陵墓,以免旁人攪擾有姝的安眠,道光帝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
六百年後,晉國。
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忽然傳出一陣悽厲的嚎哭,又有幾道焦急的嗓音齊齊勸慰,依稀可聽見「娘娘節哀順變,別傷了身體」云云。
由迴廊步入正殿,一眼望去便是樑上掛著的一塊燙金牌匾,上書「映月宮」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此乃晉國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月妃竇氏的寢殿,她同時也是晉國的第一美人,僅半面之緣就把皇帝迷得神魂顛倒,念念不忘,以qiáng硬的手段納她入宮,從此椒房專寵。
然而這位風光無限的美人也有悽惶無助的時候,她年僅三歲的兒子被某位妃子暗害,已中毒身亡。宮女一面安慰娘娘,一面說要去稟報皇上,卻被她用力拉住,「不要去!我還有辦法,對,我還有辦法!」
她抱起兒子,打開後殿的一道暗門步入地宮,地宮裡的蠟燭無火自燃,照亮她前行的道路。地宮盡頭是一堵高達十丈的牆壁,其上雕刻著各種各樣青面獠牙的鬼怪,中間那座浮雕乃一位黑面男子,手裡拿著毛筆朝其中一隻鬼王點去,鬼王跪地作揖,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周圍鬼怪則紛紛轉身,似乎想要奔逃。
在這些惟妙惟肖的浮雕前,女子堅定的神色終於崩塌了,顯出幾分駭然。她深吸口氣,隨即把兒子輕輕放在地上,沖黑面男子磕頭,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磕了幾刻鐘,及至額頭紅腫流血也未見停歇。
終於在磕到兩百下的時候,黑面男子的浮雕竟化為實體,從牆上飄落,沉聲詢問,「你又想作甚?」
「求仙尊救救我的孩子!」女子痛哭流涕。
「你理當知道,本座乃冥府判官,只會勾魂,不會救命。本座替你換這顆絕世美人的頭顱時就曾警告過你,這頭顱乃五百年前秦淮河畔一花魁所有,賤命賤身,你用了她的東西就沾了她的賤格,即便一時得寵也長遠不了,生下的孩子也是個短命鬼。是你自己執迷不悟非要如此,如今再來求本座又有何用?」男子甩袖轉身。
月妃從懷裡掏出一支金光閃爍的láng毫,哀求道,「若是仙尊能救回我兒,我就把您贈送給先祖的神物完璧歸趙。」
男子猛然轉頭,神qíng幾度糾結。片刻後,他取回láng毫,嘆息道,「罷了,本座就再幫你最後一次。本座這裡有一具遺體可容納你兒魂魄,這就取來施展移魂大法。」
「什麼人的遺體?」月妃焦急發問。兒子畢竟是天潢貴胄,哪能隨便撿野墳里的屍體來用?
男子冷笑,「你不必覺得rǔ沒了你兒。說句不中聽的話,就你兒這低賤命格,入了這具遺體當真糟踐了他。他乃六百年前的大燕皇族,周身繚繞著紫薇帝氣,你兒本是早夭之相,更無真龍天子之命,若是用了這具身體,日後卻能顛倒乾坤,得登大寶。若非本座的yīn陽點化筆乃世間至寶,必要用至寶jiāo換方能了卻因果,也不會把他拿出來。」
女子大喜過望,連連磕頭。
男子消失片刻,再出現時手裡抱著一具散發微光的「屍體」,女子只瞥了一眼就被他秀麗無雙的面容吸引了,轉而驚疑不定地道,「仙尊,他的年紀似乎太大了,即便你有法術,能讓旁人忘了我兒之前的容貌,卻也不能讓他們忽略他的年紀啊!」
「你懂什麼,本座這裡有一瓶huáng泉水,可回溯時光。待本座餵他飲下就能變成三歲稚兒。」男子拿出一瓶水,灌進「屍體」口中,待他縮至三歲大小便開始施展移魂之術,然後把另一具沒了魂魄的屍體抱走。
「母妃,我肚子餓。」躺在地上的稚兒慢慢睜開雙眼,露出一抹笑容。
第99章 陸判
月妃唯恐陸判官誆騙自己,也不去抱兒子,只是擒著他胳膊,問了許多問題。幼童對答如流,且很多問題都是母子倆才知道的私密,這才徹底打消月妃的懷疑。這的的確確是她的兒子,不過換了一具身體而已,瞧這雪白的皮膚,黑亮的眼睛,怎麼看怎麼可愛,皇上見了一定會喜歡。
當她把兒子抱出地宮時,晉國皇帝聽聞消息正巧趕來。他仿佛絲毫未曾發現兒子的相貌改變了,見兒子只是略有些發熱,這才放下高懸的心,把母子倆摟進懷裡好一番安慰,還一再保證會嚴懲兇手。一個月後,某高位嬪妃bào病而亡,闔宮上下被拉去殉葬,這件事便算了結了。為了討好如日中天的月妃,許多嬪妃帶著禮物前去探望九皇子,言辭間極盡恭維。大家一如既往地生活著,唯獨皇后十分困惑。
送走前來請安的月妃和九皇子,她斜倚在軟榻上,幽幽開口,「綠柳,你還記得九皇子原本長什麼模樣嗎?」
「啟稟娘娘,九皇子不就長這樣嗎?不過他最近生病,似乎瘦了一些,臉蛋沒以前那樣圓潤有ròu了。」大宮女屈膝道。
「是嗎?怎麼在本宮的記憶里,九皇子壓根沒這麼玉雪可愛呢?本宮記得他以前皮膚粗糙蠟huáng,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短脖子,簡直丑得沒法入眼。當年他出生的時候本宮曾懷疑孩子是不是被掉包了,刻意讓人去查,還慫恿皇上滴血驗親。怎麼你們都忘了嗎?」說到最後,皇后驚悚地發現自己的記憶也開始模糊,九皇子醜陋不堪的容貌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反覆擦拭改換,理所當然地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宮女困惑道,「娘娘,您許是記錯了吧?月妃娘娘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她生的孩子怎麼會丑呢?」
「本宮最近為了調查九皇子中毒之事,當真有些累了,竟連夢境和現實都分不清。去把太醫找來替本宮看看,本宮頭疼。」皇后扶額。
大宮女目露擔憂,連忙去了太醫院。
月妃原本對陸判官的話半信半疑,但日子久了,她也就信了。陸判官說兒子終有一天能得登大寶,皇上便開始患病,然後絕了子嗣,而之前誕下的皇子陸續死去,到最後竟只剩下九皇子一個。
對唯一的獨苗苗,皇帝自然極其看重,但他失望的發現,這孩子竟是個傻子,一個字反覆寫幾百遍,再來問他依然不認識,更別提讓他背書,以至於到了十一二歲竟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姬有姝」。讓他作一篇文章,他就拿著毛筆在紙上一頓亂塗,最後jiāo上去的卷宗只能看見一個個墨疙瘩,把皇帝氣得吐血。
這還不是最可恨的,他在學習中表現得非常愚鈍,但在吃喝玩樂方面卻極有天賦,蹴鞠、鬥蟋蟀、打架、酗酒、調戲宮女,簡直無師自通,整一個紈絝子弟、混世魔王。
即便是自己唯一的兒子,皇帝看他一眼也覺得煩,跑到月妃宮裡大發雷霆,說什麼慈母多敗兒,老九若是登基,晉國非亡不可。月妃也很焦急,卻又毫無辦法。她把兒子關在殿裡讀書,兒子能把窗戶拆了跑出去;給他請最厲害的先生,他能轉眼把先生打得頭破血流;把他丟進軍營吃苦,回來的時候除了賭博什麼都沒學會,還在侍衛地討好下胖了十幾斤。
眼看因為兒子的愚鈍與頑劣自己漸漸失去皇上的寵愛,月妃終於憋不住了,再次下到地宮磕頭。然而這次無論她磕多少下,牆上的浮雕都無動於衷,顯然已不準備再搭理這母子倆。
「仙尊,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您若是如了我的願,我就讓皇家建造寺廟供奉您,您若是不肯答應,我就拆了這堵牆,讓您無家可歸……」
她話音未落,牆上的浮雕就動了動,然後緩緩飄落。
「竇氏,你以為本座只這一個居所嗎?」黑面男子鼓著眼睛,表qíng十分憤怒。
月妃能在後宮殺出一條血路,自然也有幾分眼力見。她不但從仙尊的臉上發覺了不滿,還有隱藏得極深的色厲內荏,如此看來,這裡即便不是他唯一的居所,卻也是很重要的落腳點,倘若被破壞,很有可能還會損傷他的法力。
拿住這個把柄,月妃自是得寸進尺,磕頭道,「既然仙尊還有去處,那麼信女就把這裡拆了,也好給我兒建一個地下鬥狗場。他已經提了很多遍,信女都沒答應。」
黑面男子忍了又忍才沒把yīn陽點化筆戳到月妃臉上。他慢慢踱了幾步,沉聲道,「你這次又想讓本座gān什麼?」
月妃見他鬆口,連忙膝行上前,「仙尊,你既然能給信女換頭,給我兒換身體,自然也有辦法讓他變聰明吧?」
黑面男子冷笑起來,「竇氏,你還真是得寸進尺!」話落思忖片刻,頷首道,「本座可以幫你,但你須得與本座定下契約,言明這是最後一次,日後你我再無gān系。」
「信女願意!」月妃毫不遲疑地點頭。
黑面男子提筆在空中寫下一張金光閃爍的契約,讓月妃咬破指尖在其上畫押。月妃照辦之後立刻回到映月宮,讓人把兒子找回來。九皇子今年十二歲,長著一張秀麗無雙的臉蛋,卻揣著一顆黑透的心肝,酷愛nüè打宮女,更喜歡欣賞犯人被猛shòu撕咬吞吃的血腥場面。
太監把他請回映月宮時,他手裡還牽著一隻體格龐大的獒犬,獒犬周身沾滿血跡,走一步就留下一個髒污腥臭的腳印,從後面看去頗為瘮人。月妃被地上的血腳印嚇住了,尖聲命令兒子趕緊把狗弄走。
「喊什麼喊,再喊我讓黑龍吃了你!」對待自己的母親,九皇子也無半點恭敬。
月妃氣得倒仰,沖隱身的陸判官使了個眼色。陸判官筆尖在九皇子額頭輕點,將他弄暈,然後搬到內室平放在chuáng上,徐徐道,「他之所以頑劣不堪,蓋因魂體髒污,命格低賤,以至於染黑了五臟六腑。待本座將污物清除,還他一副水晶心肝,人也就變聰明乖巧了。」
「那您就趕緊動手吧。」月妃滿臉急躁。
陸判官頷首,用筆尖劃開九皇子胸膛,查看他內腑的qíng況,哪料腦袋剛伸過去,就被沖天而起的腥臭熏得眼冒淚花、腦袋發暈。月妃也被bī退數步,捂住口鼻驚問,「我兒的內腑怎會這麼臭?」
陸判官連忙施展法術封住嗅覺,冷笑道,「你原本不應得寵,而他也不應降世,老天爺既容忍了他的出生,自然要剝奪他一切善念福報,還他一個世間至髒至臭的皮囊,偏偏本座為他逆天改命,移魂到這具真龍法體中,令他更沾一層惡果,可不就更髒更臭了嗎?本座替他洗去這層污物,自己也會臭上幾十天,當真得不償失!」
雖然滿心怨氣,但為了擺脫月妃母子倆,陸判官依然彎下腰,開始清理九皇子的五臟六腑。心臟乃重中之重,有了一顆七竅玲瓏水晶心肝,便是此人再頑劣,早晚有一天也會受教從而改變,於是陸判官用yīn陽點化筆劃開心臟外層包裹的黑殼,準備沿著這條fèng隙慢慢把污物剝離,哪料剛剝下一塊小碎片,就見裡面瀉出一絲紫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