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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承恩公夫婦只感到顏面無存,就因為被一隻狗嚇住就要殺了它,這心眼得多小?女兒怎能如此糊塗!
方小姐猛然撲過去,揪住丫鬟就是一番廝打,大罵她無恥背主云云。她起初並不覺得殺掉一隻狗是多大的事兒,故而也沒怎麼善後掃尾,心道難不成七皇子還能為了它與皇后、表哥,乃至於整個方家作對?丟了就再養一隻,轉眼就能把前頭那隻忘了。
但現在,她只飛快瞟了一眼七皇子鐵青的面容和赤紅的雙眼,就能清晰感受到他究竟有多憤怒。他放置在椅背上的雙手正微微發抖,且泛出一條又一條青筋,仿佛下一瞬就會bào起,將自己掐死。
方小姐罵了幾聲就消停了,捂住脖頸後退,臉上露出極度恐懼的表qíng。
但七皇子只冷冷瞥她一眼就轉動輪椅朝殿門行去,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父皇,連一隻小狗都不放過,這樣的毒婦兒臣不敢要。這樁婚事您幫兒臣推了吧。還有,兒臣向您告個假,什麼時候找到有姝,兒臣就什麼時候再來上朝。」
「你這孽子!」景帝這才急了,連連沖禁衛軍擺手,「快,快去幫老七找他的狗!務必在天黑之前找到!」他身體大不如前,尤其是眼睛,總覺得像蒙了一層紗布,什麼都看不清。鄧朝山說這是白內障,天長日久,雙目早晚會失明,即便用了幾次金針拔障之術也未見成效,只得認命。若非老七幫他念奏摺,處理政務,大燕國早就亂套了。
他還不想退位,自然少不了老七,立刻補充道,「即便把京城翻了個底兒朝天,也得把老七的狗找出來!」話落看向方小姐,氣急敗壞地道,「朕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小心眼的女子,竟連只狗都容不下。狗兒惹了你,你就要把它殺死,那將來老七若是納了妾,生了庶子庶女又當如何?難道你也把他們全殺了不成?這樣的毒婦,我們皇家不敢要,承恩公,你趕緊把她帶回去,別礙朕的眼!」
承恩公與夫人膝行上前,連連磕頭告罪,心裡卻明白,女兒這輩子算是完了。禁衛軍大張旗鼓去搜她閨房,本就毀了她一層清譽,如今皇上一口一個毒婦地叱罵,越發將她名聲砸了個一gān二淨。端親王若是不肯娶她,將來誰還敢接手?
二人看向皇后,目露祈求。
皇后與大皇子見老七臉色十分不善,便知道這仇算是結下了,別說拉攏他,沒成了他眼中釘ròu中刺都算萬幸。他們對方小姐恨之入骨,卻又不得不上前求qíng,惟願老七一去就把小狗找著,然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景帝絲毫不為所動,把人攆出宮,並刻意下了一道聖旨,斥責方氏沒有婦德,勒令其禁足反省,什麼時候小狗找到了,什麼時候再解禁。一行人拉著哭哭啼啼的方小姐上了馬車,剛駛出宮門,承恩公就狠狠一巴掌甩過去,咬牙道,「哭哭哭,你還有臉哭!咱家的女兒全被你害死了知不知道!沒有婦德,天下哪個男人敢娶連皇上都說沒有婦德的女人?你幾個妹妹今後怎麼出嫁?若是端親王的小狗出了意外,你就直接削了頭髮,去永寧庵里當尼姑去吧!」
「老爺,你輕點,她也不是有意如此。誰能知道七王爺會把一隻狗看得那般重。」
「你閉嘴!慈母多敗兒,她之所以蠢到極致,全是被你寵壞的!想不到,你們沒有腦子嗎?天下間,哪裡有狗能穿親王朝服?哪裡有狗連早朝都能被帶去金鑾殿?哪裡有狗能入內閣,聽眾位閣老商討要政?說句不中聽的話,許多皇子與那隻狗相比,待遇都要差上老大一截!你也不看看,這東西六宮那麼多主子娘娘,哪個敢動它一根毫毛?偏你能耐,一去就把它抓走,還扔進窮街陋巷。若是它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不止你,連咱們承恩公府都要跟著倒霉!屆時你也不用當尼姑了,直接一根白綾吊死得了!」
眼見父親越說越嚴重,方小姐不禁嚎啕大哭起來。早知如此,她就算被小狗爬到頭上拉屎撒尿,也不會皺一下眉頭。誰能想到天下間還有那樣的痴人,竟真的把狗當兒子來養。
承恩公府的馬車不敢回去,繞到丟棄小狗的地方查看qíng況。禁衛軍已經來回搜了五六遍,卻一無所獲,七皇子的輪椅停在路邊,只遠遠看見一道頹唐背影。他一聲又一聲地喊著有姝,嗓子啞了就拿起玉哨chuī響,然後舉目四顧,表qíng十分悽惶。
有姝那麼幼小,幾乎全無自保之力。他會不會冷著;會不會餓著;會不會被野貓野狗欺負;會不會被人抓走傷害?七皇子不敢去想那些可怕的畫面,卻又不得不想。他總要把最壞的qíng況考慮到,才能制定更周全的計劃。
「擴大範圍繼續找。有姝腿短,跑不遠,方圓十里之內給本王挨家挨戶搜,另外發榜出去,若有找到有姝並歸還者,本王重賞huáng金萬兩!你們之中有誰找到,官升三級。」
沒人發現七王爺的嗓音已開始發抖,大家全被他的大手筆鎮住了,然後滿心火熱地分頭搜尋。小順子想勸主子暫時回府等待,卻被他一把推開。他艱難地轉動輪椅,在丫鬟指認的,據說是扔掉有姝的地方反覆徘徊,赤紅雙目緊盯地面,企圖從中找到一絲線索。他猛地僵住,然後呼吸開始加重,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掐住咽喉,令他難以承受。
他彎腰,從牆fèng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撮白色的,帶著丁點血跡的狗毛,置於鼻端嗅聞。沒錯,這是他經常使用的龍涎香,有姝愛蹭在他身上,多少也會沾染一些。這是有姝的毛髮,而且他受傷了!
這個發現令七皇子怒火狂熾,轉而心憂如焚,立刻回府調遣自己暗中的勢力。在此之前,他只想與有姝安安靜靜地過小日子,但現在看來,依附於人終究比不上大權獨攬,否則一個小小的閨閣女子,哪裡敢碰他的寶貝,而搜宮的時候也不會被皇后百般阻撓,以至於延誤了時機。
權利,權利……他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如此渴望權利。
第96章 造畜
有姝腿短,靠自個兒當然跑不遠,但有老鬼半拖半抱地幫忙,不過片刻就穿越了京城,來到郊區的某個廢棄宅邸內暫居。老鬼幫他找來硃砂、壁虎、水銀、符紙、羅盤、文房四寶等物,又按照他的吩咐將硃砂、壁虎、水銀混合碾磨,製成特殊的墨水。
萬事俱備,有姝這才叼起毛筆,想畫一個簡易的尋人陣法,卻發現筆桿太長,他得偏著腦袋才能繪製,眼睛自然而然就看向天花板,壓根不知道自己在畫些什麼。
「這樣不行,得把毛筆砍斷些。」他丟掉毛筆,無奈嘆氣。
老鬼忍了許久,直到此時才發問,「你究竟想gān什麼?你不找人,在這裡寫寫畫畫作甚?」
「自然是繪製一個尋人陣法,才好知道那人的確切方位啊!」有姝用小爪子把毛筆滾到老鬼跟前,點了點腦袋,「幫我把筆桿砍掉,只留一個筆頭,這樣我好含在嘴裡。」
老鬼撿起毛筆,不可思議地道,「你竟懂得奇門遁甲?你不是大夫嗎?」
「我曾經得了一門道家傳承,多少懂一些皮毛,否則你以為我用一根頭髮如何找人?」有姝偏著腦袋看他。
老鬼一面用yīn風砍斷筆桿,一面哂笑,「你不是鼻子很靈嘛,我還以為你要循著這根頭髮上的氣味去找人呢。哪裡想到你弄得如此玄乎。」
有姝嘴角抽了抽,「循著氣味找人?也不知你是高看我了還是低看我了。若是那人離了京城,得找到何年何月?」說話間,老鬼已把只剩三寸筆桿的毛筆遞過來,他連忙叼住,沾了適量硃砂,在紙上畫了一個尋人陣法,然後又畫了一道烈火符。因嘴裡的口水總會順著筆頭流淌,他畫一陣停一陣,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才算大功告成。
「好了,幫我把頭髮卷進烈火符里,然後扔進陣法中心即可。」吐出筆頭,他仰著臉去看老鬼。
老鬼掩嘴,背轉身,肩膀不停聳動,也不知在gān些什麼。有姝繞到他面前,重說一遍,他又背轉身,繼續聳肩膀,惹得有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咋了?」他用爪子刨地,表qíng略顯不安。
噗嗤!老鬼終於噴笑出聲,指著他被硃砂染了一圈紅鬍子的嘴巴,說道,「你趕緊出去洗洗吧,我看見你這副熊樣就想笑。」
有姝臉頰漲紅,所幸被毛髮擋住才沒露出窘態,連忙扭著小屁股跑出去,找到一處積水,用爪子反覆抓撓。等他洗gān淨再回來時,老鬼已把卷了頭髮的烈火符扔進陣法中,一團火焰騰空而起,慢慢化成白色菸灰在空中飄dàng,然後如游龍一般蜿蜒扭曲,形成一行大字----淮州絳縣李家村雲來客棧。
「嘿,你這陣法好生奇異!我原以為會顯出那祖孫倆的影像,哪知竟是一個地址。這大約就是她們的藏身之處吧?」老鬼圍著陣法轉圈。
「你猜得沒錯,原本顯現的的確是髮絲主人的影像,要找出她在哪裡,只能靠背景推斷。我把陣法中的銘文反覆修改完善,這才變成了地址。」有姝挺了挺小胸脯,表qíng很是驕傲。
老鬼又有些想笑,但在小狗清澈雙眸的瞪視下只得憋回去。事不宜遲,一鬼一狗立刻去了碼頭,幾番探聽,終於悄悄登上一艘前往淮州的貨船,幾經輾轉到得絳縣的李家村。此時已過了半月有餘。
有姝餓了吃野果,渴了喝雨水,被主子養得圓滾滾的身體已消瘦的不成樣子,皮毛更是沾滿泥濘,一縷一縷黏在體表,看著láng狽極了。老鬼很是心疼,給他施了個障眼法,準備帶他去雲來客棧的廚房偷吃。他們剛鑽進去,就見一名頭髮花白,面容和藹的老婦正往鍋里投擲各種粉末,那些粉末色彩斑斕,氣味古怪,看著不似調料,倒像是毒藥。
「小花,你記住了,這些藥粉的順序一定不能出錯,亂了一種就丁點效用也沒了。」她甫一開口,有姝與老鬼才發現一名小姑娘也站在灶台邊,不過被她肥碩的身軀擋住了。
「我知道。等我長大了,我也要造好多好多的畜生,賣到財主家裡就能賺很多錢,有了錢就能穿漂亮衣裳,住豪華宅院,還能有下人伺候。」小花點頭,臉上一派想往。
「我家小花真有出息!」老婦笑呵呵地拍打孫女腦袋。
有姝與老鬼連忙躲進柴火堆,面面相覷。他們原以為妖婦是寄住在雲來客棧,哪料此處竟是她開的。如此,這些年來她究竟暗害了多少旅客?一人一鬼心中凜然,蜷縮在牆角連大氣都不敢喘,好不容易等祖孫兩齣去了,才躡手躡腳地探頭。
「走,去前面看看。」有姝顧不上餓了幾天的肚子,立刻跑到前堂。
老婦並非所有人都會動手,那些住的比較近的、拖家帶口的、財大勢大的,首先就被剔除,剩下那些窮困潦倒、孑然一身、居無定所的遊子才是目標。她主動把飯菜挨個兒送到客人房間,飯菜里既摻了毒粉也摻了迷藥,保管吃一口就暈死過去,等到半夜藥效退了,再把變成畜生的人牽到牛棚里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