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頁
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見慧妃涕泗橫流地跑進正殿,張口就要哭訴,他立刻捂住有姝的耳朵,冷聲警告,「母妃,先別急著哭鬧,待本宮安頓好有姝。他喜靜,若是被你吵著了,待會兒又該少吃一碗飯,他如今正長身體,一丁半點兒也耽誤不起。」
對現在的七皇子而言,朝堂紛爭不過爾爾,過往仇恨亦能緩緩,唯一緊要的大事就是餵養有姝,好叫他多吃一點,快長一些,最好明天早上睜眼的時候,他就能變成赤條條的美貌少年躺在自己懷裡。
誰若是誤了這件大事,他翻臉就能無qíng。
慧妃有求於人,只得勉qiáng按捺,盯著小狗的眼眸能噴出火來。
七皇子不緊不慢地捋了捋有姝毛茸茸的腦袋,又親了親他粉嫩的小ròu墊,不厭其煩地叮囑,「和小順子去外面玩會兒,別看見台階就往下蹦,當心摔著;別看見蟲子就撲上去咬,當心有毒;別靠近陌生人,陌生動物也不行,它們沒有你聰明,誰知道會不會忽然撓你,咬你……」
見他大有沒完沒了的架勢,有姝連忙伸出爪子拍他手背,鼻端發出急切的嗚嗚聲。
七皇子無奈,沖小順子擺手,「帶他玩兒去吧,弄髒了沒關係,別受傷,否則本宮唯你是問。」
小順子尚未領命,慧妃已忍不住了,焦躁道,「老七,你究竟有沒有把母妃放在眼裡?是這隻狗重要,還是母妃與你兄弟重要?老八如今都那樣了……」
七皇子捂住有姝耳朵,森然開口,「母妃,想救老八的命,你就給本宮閉嘴!你和老八如何待本宮,難道還要本宮揭破嗎?本宮之所以對你們避而不見,不過是給大家留些顏面罷了。老八那些污糟事,你願說,本宮可不願聽,更不能讓有姝聽了去。」
慧妃啞然,這才想起兒子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任由自己肆意擺弄的傀儡了。現在的他即便不良於行,也是一柄鋒銳無匹的寶劍,觸之即傷。他無需依靠歐陽家,更無需依仗甘泉宮,他才十三歲卻已經獲封端親王,與文武百官分庭抗禮,與眾位閣老把控朝政,甚至與幾位老皇叔平起平坐。他容貌尚且稚嫩,然而一旦沉下臉,卻流瀉出連景帝都望塵莫及的威勢。
慧妃腿肚子一軟,差點跪下,所幸有兩名宮女左右攙扶,才沒失態。她qiáng忍心悸地看著兒子放開小狗的耳朵,又在它腦門上親了親,用前所未有的柔軟聲調囑咐,「去玩吧,待會兒我哨子一響,你就得趕緊回來。」
有姝極為怨念地瞪了一眼掛在主子脖頸上的玉哨,顛顛跑了。
不等小狗跑遠,慧妃立刻撲到兒子跟前,又是哀求又是悲泣,極力述說著自己的愧疚與悔意。當老八躺倒在宮女肚皮上的時候,她徹徹底底後悔了。她親手教養長大的孩子,幻想著某一天登臨巔峰,為她帶來無上權勢的孩子,到頭來竟是這麼個玩意兒,文不成武不就,才十三歲就沉迷女色、荒yín無度,除了一張會討巧的嘴,簡直一無是處。
但就算老八再不成器,那也是她的命根子,她割捨不掉。
七皇子一語不發,只管用深沉難測的目光盯視慧妃,待她哭夠了,哭累了,哭得幾yù昏厥才道,「你回去吧,本宮會替你去求父皇。」鄧朝山雖然是他的專屬太醫,但畢竟是父皇的人,自然要父皇准許才行。不過老八畢竟是父皇的兒子,他即便再生氣,也不可能見死不救。
慧妃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沒臉去求景帝,這才找老七出面。老八今年才十三歲,青天白日睡了母妃的宮女,且還在激dàng時暈死過去,這事兒怎麼看怎麼荒唐。就算把老八救回來,皇上恐也懶得看他一眼了。
慧妃慌亂的內心更添幾抹絕望,走出廣陵宮時回頭去看,終於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又做錯了什麼。若是不聽胞兄的話,把兩個孩子平平安安養大,她壓根不用捲入這宮闈傾軋,也就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她原本有一個多麼優秀,多麼俊美的孩子,他十三歲就能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待來年長大,又會如何耀眼奪目?
毀了,都毀了!她忽然掩面,踉蹌而去。
景帝知道慧妃去求了老七,卻沒料老七能摒棄前嫌來尋自己。他一面感嘆老七這孩子就是仁義,一面遣人把鄧朝山召入宮。鄧朝山驗看過後搖頭道,「這不是馬上風,是中毒。」
「中毒?是不是你gān的?」慧妃先是怔愣,隨即去看老七,臉上滿是怨怒。
景帝甩手就是一個巴掌,冷聲道,「朕看你已經無藥可救了。你以為老七與老八一樣,是不顧念親qíng的畜生?」再者,老七就住在他眼皮子底下,身邊全是他的眼線,這樣大的動作怎會發現不了?不過有些話說出來未免傷了感qíng,大可不必挑明。
七皇子一隻手捂著有姝的耳朵,一隻手擋住他眼睛,垂眸斂目,不發一言。父皇終究看錯了他。必要的時候他也能六親不認,卻不忘扯一面仁義的大旗掩蓋,不似老八,蠢得赤條條,蠢得令人恨不得千刀萬剮。
慧妃腦袋被打偏,嘴角也裂了一道口子,頓時噤若寒蟬。
那邊廂,鄧朝山已經為八皇子拔除部分毒素,去了偏殿開藥方。景帝與慧妃連忙跟過去,yù詢問他老八究竟中了什麼毒,更想查出幕後真兇。
七皇子轉動輪椅來到chuáng邊,眼看老八快醒了,便輕輕握住他一隻手,用深不可測的眼眸看過去。八皇子先是一驚,隨即大怒,卻因身體虛弱說不出話,只能斷斷續續地呻吟。駭然中,他聽見對方殷切叮囑,「老八,你可千萬不能死在別人手裡。你這條命,本宮已經預定了。」
八皇子張開嘴,吐出一連串破碎的氣音,最終又翻著白眼暈死過去。恍惚中他意識到,自己仿佛被一隻毒蛇纏上了。
第93章 造畜
八皇子最終還是救了回來,卻因毒xing被催發得太過猛烈,不但雙腿俱廢,連下半身的能力也一併喪失。換一句話說,他才剛滿十三歲,這輩子就到頭了。皇子大多早熟,與宮女痴纏的人不是沒有,但落得他這種下場的還是破天荒頭一個。
朝臣們想到他,難免就要想起七皇子,然後紛紛搖頭。都是一個娘胎里生下來的,怎麼差距就如此之大?所幸七皇子早已離開甘泉宮,這才沒被連累了名聲。
鄧朝山見慧妃眼睛十分灼亮,嘴唇卻微微發青,便也替她把脈,探出同樣的毒素。景帝對此極為重視,一面讓鄧朝山放出風聲,說老八是得了馬上風,一面暗地裡調查真兇,又拿老八當誘餌,把下毒之人抓住,順藤摸瓜查到太后那裡,從而翻出一樁驚天奇案。一個月之後,太后bào病身亡,又過一月,靖國公也因憂思過重而辭世。
一樁驚天醜聞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掩埋在歷史的長河中,而慧妃和老八自始至終都搞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招來如此橫禍。景帝卻從太后口中得知,她與靖國公的醜事曾被老八撞破,這才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而老八素來與慧妃親密無間,慧妃十有八九也知道。
除了幾個心腹,景帝恨不得把所有知qíng者殺人滅口,但涉及妻妾與子嗣,一時間也頗多猶豫。他並未去找老八對質,便是問了也得不到一句實話,還會像上次那樣,一股腦兒全推到老七的小狗頭上。倘若不是他的玉佩落在太后手裡,倘若不是老七不良於行,他很有可能會假扮成對方,來個借刀殺人。
八皇子連至親都能殘害,早已令景帝寒了心,莫說寵愛重用,便是多看一眼也覺得膈應,再加上這件事,竟就成了一根心頭刺,yù拔卻又不能。反覆思忖之後,他下了一道旨意,將慧妃連同八皇子一塊兒遷到冷泉宮,幽禁終身。
曾經的一代寵妃就這樣沒落了,而七皇子年滿十四就請了旨意,搬去宮外居住。
兩年後,端王府。
七皇子正坐在廊下,一面飲茶一面笑看花叢中撲來撲去的小狗。小順子和幾名太監各守住一個方位,免得它頑皮跑遠了。老鬼也跟著端親王出了宮,此時正漂浮在半空,絮絮叨叨地說話。
「你別整天想著玩兒,得了空也找找那妖婦。這都兩年過去了,我替你著急!」
有姝腦袋扎進糙叢里嗅聞,仿佛在找什麼東西,只露出一截滾圓的屁股和肥短的尾巴。他一面搖晃尾巴,一面老神在在地道,「不急,當年我抓掉那小姑娘一根頭髮,憑藉這根頭髮,就算她們跑到天邊我也能把人找出來。」
「我看你就是貪玩。」老鬼一語揭破。
有姝僵了僵,然後若無其事地把落在糙叢里的繡球叼出來,屁顛屁顛朝主子跑去。將繡球放在離主子三米遠的地方,他連連吠叫,烏溜溜的眼睛裡滿是殷切期待。
七皇子俯身看他,眼角眉梢全是溫柔淺笑,「你想讓我陪你玩繡球?好啊,把繡球給我。」
有姝並未上前,反倒叼著繡球跑遠一些,蹲坐在地上繼續吠叫,見主子還是不動,竟直接把繡球扔到台階下,咕嚕咕嚕滾遠了。他抬起一隻前爪,指了指繡球,又指了指主子雙腿,意思極為明顯。
七皇子朗聲笑了,「好吧,你來扔繡球,我來撿,這樣滿意了嗎?」即便貴為親王,即便已擁有左右朝堂的權利,在自家愛寵面前,七皇子也不過是個狗奴罷了。
他非但不以為恥,還常常覺得不夠周全,想盡辦法為有姝提供更安逸的生活。為防攪擾有姝好眠,他可以整夜整夜保持同一個睡姿;為防有姝挑食,他能讓自己習慣味道寡淡的飯菜;見有姝總是孤孤單單地玩耍,即便想撒個歡,盡qíng奔跑一下,也因擔心自己身體而不敢稍離,他就拼了命地鍛鍊身體,試圖重新站起來。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最近一段日子,他已經能撐著拐杖,扶著牆壁,慢慢走上一段距離。
有姝蹲坐在五米開外的地方等著主子,怕他摔了,後腿一蹬一蹬,隨時準備跑過去。看見重新站起來的主子,他比任何人都高興,小尾巴甩得太過猛烈,連整個屁股都開始扭動。他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一扭一扭地奔到主子身邊,等他走上幾步稍作休息的時候就用毛茸茸的腦袋去磨蹭他腿肚子,左腿蹭完去蹭右腿,右腿蹭完又蹭左腿,來來回回、歡喜雀躍,鼻頭還發出奶聲奶氣的哼哼聲。
七皇子被他逗得直笑,剛用光的力氣瞬間又恢復了。他遣退yù攙扶自己的太監,也扔掉手裡的拐杖,扶著牆壁說道,「有姝,快別蹭了,當心踩到你。」
有姝汪汪叫了兩聲,連忙跑到三米開外等待。主子今年剛滿十六,卻已經長得非常高大,臉上稚氣盡退,又因參政兩年的緣故,由俊美溫雅中透出幾分凜然威勢。現在的他,仿若與初次見面的他融合了,一樣在逆境中掙扎,一樣堅qiáng果敢、勇往無前。他可以被擊敗,卻絕不會被打垮。
想想曾經,看看現在,有姝不禁百感jiāo集。
七皇子被他崇拜而又熱切的目光看得心尖發燙,快走兩步,喘息道,「小東西,是不是覺得你家主子很厲害?你且等著,再過不久我就能陪你到處遛彎,便是天涯海角也能與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