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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頁

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七皇子臉上的笑意迅速退去,正yù開口求qíng,太傅已經擺手道,「七殿下,把小狗帶出去吧。上書房有上書房的規矩,不能為了你而寬宥。」

    「啟稟太傅,有姝xingqíng極為乖巧,不會打擾到別人。」七皇子滿臉哀求,這是他首次在別人面前示弱。

    太傅不為所動,直接命人把小狗抱出去。有姝不想讓主子為難,也不想被陌生人碰觸,小爪子勾著他衣擺,慢慢滑下去,跑到門口時汪汪叫了兩聲,意思是下學的時候我來接你。

    七皇子竟然聽懂了,勉為其難地笑了笑,又沖小順子擺手,命他照看好有姝。轉回頭,與眾位兄弟幸災樂禍的目光對視,他心間忽然升起一股bào戾之氣。本不該是這樣的,他不該被人肆意擺布玩弄,踐踏欺壓,連同有姝也跟著受苦。他應該變得更qiáng大,更高高在上,甚至連父皇也不能壓制。那樣,就算他把有姝帶去上朝,誰又敢非議一字半句?

    這個想法甫一冒出來就占滿了七皇子的全部心神,令他像著了魔一般難以釋懷。恍惚中,他聽見太傅布置了一道隨堂作業,要求大家寫一篇策論,題目是「解龍城之困」。

    大燕國與鄰近的鄭國是敵對關係,你來我往已打了上百年仗,互有輸贏。大燕國在六十年之前慘敗於鄭國,丟掉了包括龍城在內的十座城池。兩年前,虎威將軍大勝鄭國,奪回十城,但城裡的民眾卻已經被奴化,不肯承認自己是大燕子民,並且頻頻爆發起義。龍城乃十城之首,此處一亂,其餘九城也跟著動亂,就算打贏此仗又有何意思,照樣得不償失。且有鄭國暗中做推手,意yù兵不刃血地策反十城,而且眼看就要成功了。

    景帝為此煩擾許久,問遍朝臣也沒能得出一個好辦法。以武力鎮壓不行,只會讓十城民眾對大燕國更為反感,從而促發反動;求和也不行,會極大地損害大燕國利益,從而rǔ沒皇室尊嚴。文武不能之下才有了太傅今日一問,這道題明面上是隨堂作業,實則是景帝對諸位皇子的考校。

    皇子們對朝政多有關注,自然也明白其中內qíng,寫起來的時候都極為認真。

    七皇子已經半殘,為了安安穩穩地活著,也為了讓老八顯得更為耀眼,平時並不如何表現自己。他的功課素來不好不壞,太傅給他的評語也都是中庸之才,但現在,他決定改變這些現狀。他想展露出真正的自己以獲得父皇的關注。他往日的確活得低調,換來的卻不是安穩與愛護,而是無qíng的利用,甚至於謀殺。

    若是沒有有姝,他或許會認命,但現在不行。七皇子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光鋒銳無匹,捨棄了慣常使用的簪花小楷,換成鐵畫銀鉤的行糙,一字一句寫道,「解龍城之困,其策有三:下策,以bào制bào;中策,分化離間;上策,借力打力,分而治之。中、下二策事倍而功半,恕不贅言,此處只談上策……」

    太傅本是隨便走走,瞥見七皇子的文章時不禁露出駭然之色,心裡連贊絕妙。

    第88章 造畜

    出了上書房,見小順子要來抱自己,有姝連忙跑進假山的孔dòng里假裝玩耍。小順子趴在地上看了許久,見它用爪子這裡刨一刨,那裡蹬一蹬,似乎很歡樂,也就不去管它,而是坐在不遠處等候。

    老鬼身體能自由伸縮,也跟著鑽進去,央求道,「你再把剛才那些開膛破肚之術、開顱術之類的給我說說。我可不相信世界上有那樣的奇術!」

    有姝捉到一隻蟋蟀,用小爪子摁住,淡淡開口,「激將法對我沒用,你若是不把主子的解藥制出來,我不會告訴你更多。你自個兒猜去吧。」

    老鬼用古怪的目光看他把玩蟋蟀,試探道,「你真的是人?而不是狗jīng?」哪裡有人愛玩小蟲子?還玩得如此津津有味。

    有姝氣壞了,低低哼了兩聲就想鑽出去,卻被老鬼叫住,「別走啊,方才是我說錯話了,我道歉還不成嗎?既然你懂得那麼多奇術,怎麼連你主子的毒都解不了,還要拜託我幫忙。」

    若是有姝有手有腳,早晚能把解藥制出來,哪裡需要求人?他繞回小dòng,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舉起自己肥肥短短的兩隻前爪,問道,「你讓我用這個去配藥?」

    噗嗤!老鬼終是沒忍住,竟噴笑出來,見他露出生無可戀的表qíng,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你現在的模樣太滑稽了些。」

    你不如不安慰的好。有姝扭過身,用滾圓的屁股對著老鬼,背影絲毫看不出淒涼,反而十分逗趣,小尾巴還不受控制的左右擺動。老鬼差點又噴笑,連忙用手堵住嘴巴,這才憋了回去,徐徐道,「實話告訴你,你主子中毒已深,需要四五年的調理才能徹底好轉,且還需要搭配我的獨門金針刺xué之法。但我現在身形已淡,並不能碰觸實物,莫說給你主子針灸,連配藥都成問題。想當年我執念甚深之時,連白天都能凝成ròu身在宮中行走。」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試探道,「所以說,為了讓我儘早凝出實體,你還得先教我幾樣奇術,好讓我執念不斷加深。」

    有姝這才扭過來,連連發問,「你想不想知道人的心臟有幾個孔?心臟又是如何把血液輸向全身的?得了心疾的人該如何治療?你又想不想知道一個人全身上下總共有幾塊骨頭,是如何連接在一起來支撐人體活動的?」

    「想想想,特別想!」老鬼迫不及待地點頭。

    有姝擺擺前爪,「想的話就趕緊去配解藥吧,配多少我給你講多少。」

    「小後生,你可不厚道啊!」老鬼急眼了。

    有姝用爪子點了點他幾乎快顯出形跡的身體,反問道,「你不是說要加深執念嗎?你自個兒看看,現在執念夠不夠?」要加深一個人的執念,最好的辦法不是滿足他的要求,而是將他吊到半空,讓他看得見卻摸不著。被主子戲弄了幾輩子的有姝自然深諳其道。

    老鬼看看自己雙手,又看看狀似嬌憨可愛,實則狡猾如狐的小狗,無奈道,「小後生,算你狠!我這就去太醫院配製解藥。不過先說好,短期內根本救不了你主子,他身體已經破敗不堪,需得每日服食解藥,並佐以針灸之術,連續治療兩年後毒素才能清除,之後還要進行艱苦地鍛鍊。究竟什麼時候能夠重新站起來,就得看他自己了。再者,我的金針早已傳給徒弟,又在戰火中遺失,太醫院的金針與我的大為不同,對你主子的身體可不管用。」

    「那我讓主子去打一套?」

    「無需費事,你那狗爪可比金針好用多了。你體內有功德金光,又有紫薇帝氣,還有一股純白柔光,三者融合在一起,比任何靈藥都管用。你只需把體內能量bī於狗爪,按照老夫教導你的刺xué之法一一按揉,不多時,你主子的雙腿就能恢復知覺。當然,若是毒素一日不清,又會經由血液重新侵蝕經脈,光按揉也是不管用的。」

    有姝盯著自己的狗爪,雙眼放光。老鬼又有些想笑,怕惹惱他,連忙鑽了出去,輕飄飄地道,「制好解藥後老夫就給你送過來,你得自個兒想辦法讓你主子吃下去。」他對此並不樂觀,哪裡有人,尤其是一名皇子,願意吃自家寵物叼回來的藥丸,也不怕被毒死。

    有姝汪汪叫了兩聲,算作回應,本打算跑出去,聽見dòng里還有蟋蟀在叫,爪子便不受控制的刨起地來。變成狗之後,他的很多天xing都被放大,這樣一看,還真不怪老鬼懷疑他的來歷。他那xing格與一般的小狗也沒什麼兩樣。

    等到主子下學,他已經抓了兩隻蟋蟀,一隻甲蟲,一隻蝴蝶,全都揉搓至半死不活的狀態,擺放在台階上。看見主子被人推出來,他連忙叼著甲蟲跑過去,小尾巴瘋狂擺動。

    推輪椅的人是七、八皇子共同的伴讀,名叫歐陽洪成,也是慧妃的侄子,xing格頗為冷傲,看清小狗嘴裡的東西,皺著眉頭嫌棄道,「老天,它竟然叼著一隻蟲子。都說臧袖犬是狗中貴族,舉止十分優雅,怎麼這隻如此粗鄙!七殿下,您快讓它走開點,千萬別碰著我。」

    七皇子對他的話聽而不聞,只管伸手去抱有姝,並不在意自己潔白的衣袍上多了許多烏漆墨黑的梅花印。有姝連忙把甲蟲擺放在他掌心,汪汪汪地直叫喚。歐陽洪成立刻放開輪椅,退後幾步,露出幾yù作嘔的表qíng。

    小順子追了上來,傻呵呵地道,「殿下,小貓小狗若是極其喜歡主人,會把自己最心愛的東西當成禮物送出去。有姝很喜歡蟲子,這對它來說等同於寶物,卻能毫不吝嗇地送給您,可見愛您已愛到骨子裡去了。奴才從未見過這麼快就與主人親密起來的小狗,您與有姝果然投緣。」

    七皇子被他幾句話說得心花怒放,抱住有姝就是一頓猛親,臉上洋溢著罕見的燦笑。歐陽洪成這才明白小狗叼來蟲子竟是源於「愛主天xing」,雖然還有些害怕嫌棄,卻也免不了露出艷羨的表qíng。八皇子跟在兩人身後,目中飛快滑過一抹妒恨之意。

    有姝本還興致高漲,現在卻有些糾結。把抓來的蟲子送給主子一直是他的習慣,即便前三世還是人的時候都是如此,怎麼到了小順子嘴裡反倒成了小貓小狗的習xing?難道說他真的很適合當狗?

    胡思亂想間,一名太監匆匆跑來,諂媚道,「七殿下,皇上請您趕緊去乾清宮一趟,奴才使人抬您過去。」

    七皇子尚且來不及答應,就被幾個太監抬了起來,見有姝抓來的蟲子還擺在地上,連忙吩咐小順子用琉璃瓶裝好,一塊兒帶上。那可是有姝的寶物,千萬不能弄丟了。

    「八殿下,您說皇上找七殿下會有什麼事?」歐陽洪成極為好奇。

    「不就是問問他身體狀況嗎,能有什麼事。」八皇子低不可聞地道。

    二人把此事拋到腦後,相攜去甘泉宮用膳。

    乾清宮裡已聚集了許多大臣,正互相傳閱八皇子的策論,時而點頭暗贊,時而嘖嘖稱奇。景帝端坐主位,神qíng略顯激動。他萬萬沒料到困擾了自己許久的問題,竟如此輕巧地找到答案,且還是年僅十三歲的兒子提出來的。

    他對老七算得上十分關心愛護,卻從不知道他竟優秀至此。若是沒有深厚的底蘊、奇巧的心思、敏銳的眼力、jīng準的政治嗅覺以及老辣的政治手腕,絕對寫不出這樣的文章。而他今年才十三歲,將來又會成長到何種地步?

    「可惜了!實在是可惜了!」一名閣老喟然長嘆,其餘人等也都從驚異讚嘆中回神,露出惋惜之色。

    景帝自然知道他們在惋嘆什麼,表qíng也有些暗沉。把卷子遞jiāo上來的太傅提點道,「皇上,七殿下他有意藏拙啊。他已經如此……實在是大可不必。」

    「這孩子從小就這樣,不爭不搶,沉默寡言,朕也沒有辦法。」說到此處,景帝眸色冷沉一瞬,暗暗忖道:老七的雙腿已經廢了,大可不必太過小心,誰也不會去針對他,因為得不償失。他忽然鋒芒畢露圖的是什麼?亦或者說誰刺激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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