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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你不說,我竟未曾注意。他兒子的確與他不像,反倒與jian夫有五六分相似。」玄光帝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這就對了。謀殺親夫倒也罷了,為何連jian夫與自己所生的兒子也一併殺掉?這明顯不合常理。」
「但他們為何不敢說出內qíng?」
「你不知道嗎?大庸律令有言:與人通jian者杖五十,遊街示眾十日;通jian生子者徙三年。女子處以徙刑,大多不與男子關押在一起,而是由官媒代為看管。官媒為了牟利,往往會把她們當成jì女一般使喚,有些人等不到刑期結束就自殺了,而絕大多數從此淪落風塵,生不如死。故此,她便是悲痛yù絕,恐也不會主動承認。」有姝能把大庸律令倒背如流,自然也理解女子的苦衷。
這樁案子極有可能是丈夫先毒死兒子,然後自殺,以栽贓陷害妻子和jian夫。反正他是個廢人,兒子也不是親生,等於下半輩子沒了指望,不如拉幾個墊背的。
然而方縣令卻已信了他的說辭,命人把jian夫yín婦拖出去打,打到認罪為止。他的審案方法向來如此,從鬼魂那裡搜集到證據之後就把兇手抓來一頓毒打,完了寫認罪書,結案。兇手會百般狡辯,受害者總不至於包庇仇人吧?
眼看一樁冤假錯案就要發生,有姝連忙站出來阻止,方縣令正要斥責他擾亂公堂,就見他拿出一塊令牌晃了晃。
欽差大臣的巡查令,誰人不識?方縣令立刻宣布退堂,把人帶到後院招待。有姝把自己的疑惑對他一一說明,讓他循著這條線索去查,說話間,外面又傳來一陣喧鬧,卻是一個小偷在僻靜處搶了一位老翁的錢袋,被一名見義勇為的後生追上,一路扭打到官府。但兩人身形相似、身高一致,連穿的衣服都是一個顏色一種款式,那老翁眼睛已經壞了,認不出罪犯,叫他作證時竟說不出個好歹來。當時也沒有路人在場,亦無從考證。
二人都辯解自己才是好人,對方才是小偷,令捕快大感頭疼,只得去請示縣太爺。
沒有死人也就沒有冤魂述說真兇,方縣令徹底懵了,又見兩位欽差坐在一旁等待,越發心急如焚。他很想展示自己「斷案如神」的能力,腦子卻一團亂,只得偷眼朝師爺看去。
師爺擺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二者之間總有一個好人,不能把他們都拉出去毒打一頓吧?再說了,就算被打死,哪個又願意承認自己是小偷?
有姝想也不想地道,「小偷急著逃脫,理當竭盡全力,卻還是被那位義士追上,可見腳程遠遠不如對方。把他們帶出去賽跑,誰先跑到城門口誰就是好人。」
欽差大人不過三言兩語就解決了一樁懸案,令方縣令驚訝不已、自愧弗如,對他之前提出的疑點也就信了七八分,連忙遣人去查。有姝也不多留,待那女子承認兒子是jian夫的便離開了。
他們走了許久,才有一名年過五旬的門子徐徐開口,「方縣令,看見了吧?這才是咱們遂昌人的頭頂青天,心中日月呢!」所以你那些小手段就不要總是拿出來與小趙縣令攀比了,恁得叫人反感。
「你,你怎知道?趙縣令可不是長成那樣!」縣衙里掛著一幅畫像,方縣令自然認得對方。
「老夫認不出面具,還能認不出小趙縣令的聲音?當年老夫得了疫病快死時,正是小趙縣令坐在旁邊,喊了老夫整整一夜,把老夫從鬼門關喊了回來。他身旁那人龍行虎步,視瞻不凡,恐也不為人下。」門子邊說邊搖頭晃腦地走出去,懷裡偷偷抱著小趙縣令用過的茶杯。
恐不為人下?方縣令怔愣許久才誠惶誠恐地磕頭,口稱萬歲。他終於想起來了,他當年中探花時曾在瓊林宴遠遠見過皇上一面,難怪方才覺得眼熟。若非小趙縣令提點,他今天定會冤殺二人,以至於丟了xing命。要知道,誤判人命的官員也是要以命抵罪的。
原來真正的小趙縣令竟是這樣,難怪皇上常常贊他乃大庸脊樑。方縣令稽首喟嘆,從此再也不敢與之相提並論。
第85章 造畜
有姝與玄光帝死在同一天,魂魄離體之後正準備攜手去往地府,天空卻忽然爆發異像。漫天繁星拖著細長的尾巴紛紛墜落,那景象有如銀河瀑布飛流直下,美得令人目眩,也令人恐慌。
「原來傳說中的天之將傾是這般景象。」玄光帝抬頭眺望,面色凝重。他把不明所以的愛人拉入懷中,叮囑道,「我也不知能不能把你安然送回異世,但留在此處必定只有死路一條。好好活著,莫要掛念我。」
有姝大駭,正想逃開他的禁錮,腦門卻被他死死按住,然後就有一股洶湧澎湃的力量灌入魂體,令他不斷凝實,繼而發出璀璨光芒。當整個世界都在崩塌陷落時,唯有這道光芒衝破層層暗流,滑向更浩瀚更廣闊的天際。
某座繁華城鎮的小巷裡忽然出現一團紫光,當光芒退去,一名長發披散,衣衫凌亂,臉頰還帶著晶亮淚痕的少年憑空出現。他環顧四周,神qíng倉惶,見此處仿佛是一條深巷,連忙朝人聲鼎沸之所跑去。
什麼是「天之將傾」?什麼是「回到異世」?什麼是「留在此處唯有死路一條」?他腦子裡反覆回憶這幾句話,心裡隱隱浮現不祥的預感。
他飛快跑到巷子口,卻見路上的行人依然穿著古裝,蓄著長發,沿街建築也都低矮而又別致,並非末世里的高樓大廈與破敗廢墟。沒有回去!他神經猛然一松,差點暈倒,不得不扶著身旁的牆壁勉qiáng支撐。
「小兄弟,你沒事吧?要不要進屋坐一會兒?」一名面容和藹的老婦走過來詢問。
有姝順著她指尖看去,發現她在路邊開了一間茶寮,連忙點頭。他必須儘快弄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又是何朝代,與大庸隔了幾百年光景,如此才好去尋主子。下意識的,他不敢去想把所有法力給了自己的主子究竟能不能安然存活。他是紫微帝星,應該會沒事的。
當他一遍又一遍安撫心裡的絕望與恐懼之時,老婦已把他帶到後院,打來一盆井水,勸說道,「小兄弟,瞧你這一身髒亂的,快洗洗gān淨吧。」
有姝茫然應諾,往盆里看去,卻發現水面上映照出一張稚嫩而又秀麗的臉龐,那是十六歲的他。為了保護他不被諸星墜落時的餘波震碎,玄光帝不由分說把所有能量渡了過去,助他凝結實體。
若是再也找不到主子了,要這具身體又有何用?不如飛灰湮滅來得痛快!他越想越悲痛yù絕,雙手撐住盆沿嗚嗚哭了起來,豆大的淚珠落入水面,dàng起一圈圈漣漪。
老婦看得鼻頭髮酸,一面拍撫他一面低聲詢問,「小兄弟,你這是咋了?與家人走散了?」
「走散了,還在找。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的。」有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目光卻越來越堅定。
老婦連聲附和,待他捯飭整齊才把他引到屋內,說是去準備飯菜。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躲在窗台下偷偷看他,目光里透著好奇與一絲灼熱。她踩著小碎步挪進來,傻呵呵地道,「你長得真俊啊,像一幅畫兒似得!」
痛哭的場面竟被一個小孩看去了,有姝有些赧然,招手喚她過來,「沒你長得俊俏。到這兒來,叔叔有話問你。」因身上的衣服都是法力凝結而成,並無攜帶財物,他只得用竹籃里的絲線編了一個中國結,送給小姑娘,順便套話。很快他就從對方嘴裡知道,這裡是大燕國都城,具體是哪一年,大燕之前又有些什麼朝代就一無所知。
有姝想找幾本史書來看,但苦於身上沒錢,只得暫且按捺,見老婦端了許多家常菜進來,連忙拱手道,「這位老人,方才多謝您好心收留,在下告辭了。」
「吃了飯再走吧?」老婦連忙阻攔。
「可是我沒帶銀子,怎好白吃。」有姝表qíng尷尬。
「嗐,一頓飯菜算什麼!來來來,別跟我客氣。」老婦伸手去拉,小姑娘也抱住他雙腿極力挽留。
有姝拗不過,只得留下,心道日後賺了錢再把今天的恩qíng還上,哪料剛吃了幾口飯菜,就覺渾身發癢,骨頭劇痛,繼而慢慢收縮,竟變成了一隻巴掌大的雪白小狗。他低頭看了看短小前爪,又看了看高不可攀的餐桌,滿心都是驚駭與不可置信。
比他更不可置信的還有祖孫兩。老婦把椅子裡的小狗撈起來,呢喃道,「怎會變成一隻狗?我造畜造了許多年,還從未造出過狗!」
「姥姥,快給我看看,快給我看看,他長得那樣俊,連變出來的畜生也與別個不同。」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去摸小狗。
造畜?竟然是造畜?有姝終於明白自己遇見了什麼qíng況。所謂的造畜是一種妖術,可以把人變成牲畜,然後拉出去賣掉。自己千防萬防,竟沒防住老弱婦孺,歷經三世,他果然已經忘了末世里的保命準則:千萬不要小看老人和小孩。
更糟糕的是,他只知道有這種妖術,並不懂得如何破解,也就是說他現在唯有束手待斃。若是變成牛、馬、羊之類的畜牲還可以撒開蹄子逃命,變成一隻巴掌大的小奶狗該怎麼辦?
被老婦捏住後頸的有姝一臉沮喪,下一瞬卻又怒火高漲,只聽老婦喟嘆道,「一隻狗能頂什麼用?不如再把他變回來,賣去小倌館。」
「不嘛不嘛,留下讓我養著吧!」小姑娘扯著老婦裙擺撒嬌。
祖孫二人商討之時,外面傳來一陣喊叫,「孫婆子,孫婆子?給爺幾個上一壺龍井!」
老婦把有姝往孫女懷裡一扔,連忙迎出去。小姑娘如願以償,很是歡喜雀躍,把有姝摟在臂彎里,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玩耍。可憐有姝被顛得頭暈腦脹,只能無力地蹬著小短腿兒,連叫都叫不出來。
幾名身穿常服的年輕男子正坐在外面聊天,個個面白無須、嗓音嬌柔,顯然是宮裡的太監。此處距離宮門很近,辦完差事的太監宮女常常坐在這裡等待還未歸來的同伴。
老婦雖身懷妖術,卻也不敢招惹宮裡的人,忙前忙後地張羅茶水點心。小姑娘則蹲在角落,用木棍戳弄有姝的屁股,嘴裡「狗兒狗兒」地喊個不停,一旦有姝想跑就會把他一巴掌摁住,狠狠揉幾下。嘗試了幾次之後,有姝終於放棄了,生無可戀地趴在地上,鼻頭髮出嗚嗚悲鳴。
一個太監被叫聲吸引,走近了細看,當即變了臉色,「孫婆子,這狗不是你的吧?」
「鄰居家的狗生了崽,送我一隻。」
「你放屁!」那太監忽然爆喝一聲,把眾人嚇了一跳。
老婦連忙低頭,掩飾自己驚恐不安的表qíng。她只會造畜這一種妖術,並無自保之力,若招惹到宮人頭上,必定會被扒皮抽筋。
「怎麼了這是?」其餘幾人立刻圍攏過去,看見地上嗷嗷直叫的有姝,驚訝道,「這狗兒好生可愛,毛色也非常純淨,似乎,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