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頁
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什麼禮物?拿出來讓本王開開眼。」
「是一些蝴蝶標本,很漂亮,許多品種我見都沒見過。我只偶爾提過,說自己喜歡蟲子,皇上竟然就記在心裡去了,你說他是不是對我有些好感?即便沒有,也該印象深刻吧?」有姝眼巴巴地看過去。
幾名鬼仆已經把他帶回來的箱子打開,把一塊塊木板擺放在桌面上,供大王欣賞。
閻羅王咳了咳,故作酸澀道,「本王怎會知道他對你有無好感?不過是些凡物而已,竟叫你高興成這樣,你若是喜歡,本王有更好的禮物相送。」話落指尖一點便消去木板上的琉璃罩,令所有蝴蝶死而復生,翩翩飛舞。
有姝看得目瞪口呆,等所有蝴蝶飛入璀璨夕陽,化成點點鱗粉才張開嘴,短促地「啊」了一聲,語音中飽含驚喜與讚嘆。
閻羅王揪住他腮側的嫩ròu,追問道,「本王和玄光帝的禮物,你更喜歡哪一個?」
有姝想了又想才道,「皇上送給我的是實實在在的擁有,而你送給我的是生命與希望。珍惜現有的一切,好好活在當下,但也不能對未來失去希望,二者都很重要,所以我都喜歡。」
閻羅王愣了許久才點著他鼻尖,寵溺道,「很好,本王就喜歡你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
有姝極力否認,轉過臉卻露出一個心虛的表qíng。被逗弄久了,他也變狡猾了。
第83章 王者
戶部官吏均是做假帳的老手,出項、進項一早就抹得平滑光整,莫說皇上找來十幾個能吏審核,就算找一百個也是無濟於事。各大世家也都老神在在地觀望,只等皇上查不出個一二三來就集體上奏對他進行彈劾,皇室宗親亦做好了發難的準備。
然而事與願違,不過查了三天帳,皇上竟已揪出五六個石破天驚的貪腐大案,有盜軍糧案、盜軍餉案、冒賑案、截庫銀案等等,貪腐金額總計達到了令人震驚的一萬萬兩,等同於大庸國十年賦稅收入的總和,更牽連大小官員幾百人。
先皇忌憚各大駐邊將領,力圖打壓,因此對戶部盜取軍餉、軍糧的罪行視而不見,以至於qíng況越演越烈,竟到了邊疆士兵每年凍死、餓死無數的慘況。也正因為如此,五皇子一說入京勤王,各地將士就群起響應,拱立他為新主。
他要整頓朝綱,肅清戶部,京城的權貴們不答應又能如何?他只需把邊疆的威虎軍、奔虎軍、龍騎軍等飽受饑寒之苦的將士們調入京城,往朝堂內外一放,刀光劍影、殺氣騰騰之下誰敢說一個「不」字?
戶部尚書首先被判凌遲處死,株連九族,其從屬更是一個不留,斬盡殺絕。不僅戶部,其他各部官員均有所牽連,一時間入獄者甚眾。這場血雨腥風來得實在是太過突然,叫大庸權貴們措手不及,也氣急敗壞。他們無法想像皇上是如何在三天之內把如此龐雜的帳目理清的,又是如何找到的鐵證?
當是時,被關押在天牢里的戶部尚書還曾給他們帶過話,說帳目絕對沒有問題,讓他們只管去幫自己斡旋,然後反制皇上。現在再看,這叫沒問題?簡直是漏dòng百出!於是便有人買通了按察司的幾名官吏打聽qíng況,這才知道所有的證據竟全是刑部借調過去的一名小小郎中找出來的,他查帳的本領堪稱舉世無雙。而他現在還只查了十分之一的帳目,若是繼續下去,被牽連的人還會更多。
若是趙郎中沒了,天下也就太平了!這個想法同時浮現在許多權貴腦海,隨即各自吩咐下去,yù用重金購買其人頭。
有姝的宅院最近很熱鬧,為了保護他的安全,閻羅王每晚都來,及至翌日把他安全送入乾清宮偏殿才離開。那些造訪趙府的殺手要麼瘋了,要麼昏迷不醒,要麼不知去向,一連半月,竟連趙郎中的邊都沒摸著。而那些出賣他的同僚卻被罷免官職,打入天牢,秋後待斬。
也怪他們眼界短淺,若是好好把這趟差事辦完,加官進爵指日可待。但他們偏偏以為皇上根基淺薄,終歸鬥不過滿朝文武,竟反過來當了內賊。殊不知,皇上在朝中的根基的確淺薄,手裡卻足足握有三百萬兵馬,且已調遣大半圍困京城,臣子不聽話斬了就是,再換一批新的,於他而言不過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他一不靠世家大族扶持,二不靠朝中群臣擁護,根本無需受任何人掣肘。但很可惜,想明白這個道理的人目前還很少。
戶部除了貪腐問題嚴重,還積壓了一大堆借條,不但先皇愛隨意支取國庫銀兩,各大官員也都有樣學樣,家中修建宅院向戶部借錢,辦婚宴向戶部借錢,甚至於日常用度也都從庫銀里掏,中飽私囊的qíng況十分嚴重。有姝是保皇黨的中堅份子,迅速查完帳冊後又加入了歐泰的討債隊伍,力圖讓主子看見自己最能gān的一面。
敦促大家儘快還款的皇榜已經張貼出去,等了三天卻無人響應,這日,歐泰準備親自去欠款最多的禮親王家討債。禮親王是先皇的嫡親弟弟,也是玄光帝的皇叔,歷經兩朝而屹立不倒,在京中頗有威望。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大家你瞅著我,我瞅著你,都不肯先動,那就找一個點子最硬的下手。
歐泰領著許多禁衛軍氣勢洶洶而去,卻連門都沒進就被禮親王的私兵打了出來,一身官袍七零八落,好不láng狽。有姝也被推搡了兩下,跌倒在路旁,手掌不小心按到一塊令牌,拿起來一看,發覺十分眼熟。
這圖案仿佛在哪裡見過?他仔細一想,不免暗暗吃驚,這塊令牌的造型與閻羅王腰間那塊極其相似,而上面雕刻的花紋竟與第四獄主的面具一模一樣。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這塊令牌又屬於誰?
他不著痕跡地觀察在場眾人,發現大家身後都拖著一條斜影,顯然都是大活人,一時間也有些迷惑。在他怔愣之時,禮親王已跨步而出,叫囂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們回去告訴皇上,他若是再派人來騷擾,本王就一頭撞死在皇陵,好去地府找閻羅王告他大逆不道之罪!」話落砰地一聲鎖了正門,謝絕見客。
歐泰一面扶正官帽,一面沖禮親王府的匾額啐了一口,轉過身,發現有姝手裡的令牌很眼熟,連忙奪過來系在腰間。
「這是你的令牌?」有姝略感驚訝。
「難不成還是你的?」歐泰奇怪地瞥他一眼。
令牌大多都是這種造型,偶然相似不足為奇。有姝見他反應平淡,也就消去滿心疑慮,互相攙扶著往刑部走。歐泰仿佛傷了腰,坐下之後哼哼唧唧,呻吟不斷,又一連請了兩名太醫來診治。
太醫走後,他狀似無奈地道,「趙郎中,你也看見了,本官傷到腰椎,行動不便,但皇上已發下話來,定然要在三天之內擺平禮親王。要不,這個差事就jiāo給你去辦?」
若是換個人,定然會對歐泰推卸責任的行為大感厭惡,然而有姝卻十分歡喜,連忙領命而去。歐泰等人走遠方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心道好險,若是被趙郎中識破身份,連同主子也要跟著翻船。所幸趙郎中聰明歸聰明,卻不大愛想事,也從不疑神疑鬼,這才矇混過關。
令牌的小cha曲有姝轉頭就忘了,滿心都裝著討債的事。他要藉此機會讓主子刮目相看,自然要辦得妥妥噹噹、盡善盡美。禮親王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仗著自己輩分高,慣愛拿腔拿調,對付這樣的人,軟的不行,會被蹬鼻子上臉;硬的更不行,會激得他狗急跳牆,該怎麼辦呢?
有姝從來不走尋常路,眼珠子一轉就計上心頭。到了晚上,他領著一眾鬼仆,在障眼法的掩護下順利入了禮親王府,把熟睡中的禮親王拽起來,帶到正廳審問。而他的愛妾則被施展迷魂術,徹底睡死過去,翌日陽光一照方能轉醒。
禮親王迷糊中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見堂上坐著一名臉覆面具的男子,兩旁站著牛頭馬面,不禁大吃一驚。男子自稱自己是閻羅王,喝令他儘快歸還庫銀,否則便要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
禮親王極口喊冤,頑抗到底,被牛頭馬面摁在地上一頓好打,又用地獄業火焚燒全身,令他打滾慘嚎,苦不堪言。被折磨了一個多時辰,當真生不如死、死不如生,他才磕頭道,「我明天就把銀子還了,閻羅王,求您大人大量,饒了我這一回吧。」
牛頭馬面把他押送回去,指著chuáng上的嬌媚女子言道,「明日自然有人帶著信物前來討債,你若是不還,咱們地府里再見。」
禮親王正要詢問是什麼信物,就見馬面伸出一隻蹄子,點了點女子,便有一陣yīn風削去她滿頭青絲,然後盡數捲入一個小盒之內。待鬼影散去,禮親王這才嚇癱在chuáng邊,極度後怕地忖道:鬼神的手段果然駭人。若是自己不肯聽從,下一回是不是就要把自己的腦袋削去?但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死後還要永生永世在地獄裡受罪。如此,倒不如趕緊把銀子還了,多做一些善事,爭取積足yīn德,換一個投胎的機會。
禮親王如何懊悔暫且不提,這邊廂,有姝已捧著盒子回到鬼宅,準備泡個腳就上chuáng睡覺。
「冒充本王私設公堂,趙有姝,你該當何罪?」一道低沉嗓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害他一腳踩翻銅盆,弄得滿地都是水。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有姝一臉心虛。
「這件事暫且不提,本王問你,你真是趙有姝?」閻羅王在他肩上輕輕一拍,二人就從鬼宅轉移到空曠冷寂的幽冥殿。
有姝越發緊張,囁嚅道,「我自是趙有姝,你緣何有此一問?」
閻羅王定定看他許久才拿起桌上的生死薄,提點道,「你自己翻到第六十四頁看看。」
有姝心有所感,顫著手翻開,只見第六十四頁第二、三、四、五排均為一片空白,旁邊卻都寫滿了字,記載著一個個人名以及生平、壽數、輪迴次數、功德多少等等。他腦袋越埋越低,已不敢往下想。
閻羅王見他如此,篤定道,「本王早就發現,生死薄上有關於趙有姝的文字正慢慢變淡,及至今日竟完全消失,可見真正的趙有姝已經死了,你不是他。本王掐算許久也無法查明你的來歷,生死薄上更找不到記載,可見你並非此界中人。」
有姝猛然抬頭,質問道,「所以你一直跟著我,是在試探我,懷疑我嗎?」他心痛如絞,萬萬沒想到自己認定的第一個朋友,竟是為了這種目的來接近自己。那些一路相伴,秉燭夜談,全心信任,原來全都是笑話。
「你猜得沒錯,我是世外之人。你現在意yù對我如何?把我吃掉?」他語氣平淡,淚珠卻爭先恐後地往下掉,素來泛著紅暈的臉龐現在已是慘白一片。
閻羅王僵立許久才一步一步朝他bī近,將他按壓在椅子裡,雙手搭住扶手,將他禁錮在懷中,一字一句道,「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想把你吃掉。」
有姝瞪圓眼睛,哽咽道,「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閻羅王!你一直都在騙我!」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都快碎了,除了主子之外,這是他最喜歡的人,喜歡到竟忘了他們的立場是對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