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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閻羅王目光如炬,怎會發現不了他的異常,一語揭破,「難不成你也喜歡本王?」這下子,他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小東西不但喜歡陽世的自己,還喜歡yīn間的自己,該誇他有眼光,還是斥他貪心不足呢?但無論怎樣,他酸澀的心qíng已完全被沖淡,變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有姝絕不承認自己是個三心二意之人,漲紅著臉擺手,「我對你的喜歡是友qíng,是不同的。」話音剛落,他立刻被自己說服了,篤定點頭,「對,是友qíng。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所以很重要。」
那你心虛什麼?閻羅王也不點破,順著他往下說,「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你承認自己對玄光帝的喜歡是男女之qíng?」
有姝點點頭,一臉的生無可戀。他的腦子在這人和主子跟前似乎都不怎麼靈光,總是三言兩語就被套進籠子裡。
「你是臣,他是君,你喜歡他又能如何呢?」閻羅王繼續試探。
「我總可以慢慢追求他吧?萬一某一天我把他打動了呢?」有姝目光堅定。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會放棄,即便主子這輩子成婚了,他也可以在心裡默默喜歡,遠遠看著,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你要追求他?」閻羅王的語調略微上揚,若是除去障眼法,有姝會發現他現在的表qíng透出三分愉悅,三分惡趣,三分期待,還有一分濃濃笑意。一慣高高在上的他,還從未被誰熱烈追求過,想想就已經心癢難耐了。
「嗯。」有姝兀自想著心事,呢喃道,「我目前得想辦法留在京城,這樣才有機會。」至於日後該怎麼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順其自然吧。
「放心,你會如願以償的。」閻羅王揉弄他滿頭青絲,補充道,「對了,忘了告訴你,玄光帝尚未成婚,亦無侍妾,你還有機會。」
心中巨石轟然落地,有姝這才露出後怕的表qíng,往椅背上一靠,連連拍打胸口。
閻羅王發覺自己快抑制不住滿心的愉悅,低沉的笑聲已在喉頭來回打了幾轉,又被硬生生咽了下去。若是繼續與小趙縣令對話,他絕對會當場失態。他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看似聰明,實則單蠢,偶爾耿直,偶爾又有著小心機,一會兒一個模樣,卻又樣樣都惹人喜愛。如此,他越發想要逗弄他,看他究竟會怎麼追求自己。
以拳抵唇,壓了壓滿腔笑意,閻羅王啞聲道,「地府還有許多公務要處理,本王先行一步。」
有姝尚來不及挽留,男子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他倉皇無措地環顧四周,發現天已經黑了,屋子裡昏暗不堪,顯得十分清冷寂寥,於是連忙翻出抽屜里的火摺子,點燃蠟燭。燭火被風chuī得搖來晃去,光線也跟著忽明忽暗,一瞬間就令他慌亂起來。曾經整夜相伴的人,日後還會來嗎?會不會認為自己喜好龍陽,是個異類?會不會反感自己?
他想找一個燈罩把蠟燭圍住,剛起身,就聽老祖在外稟報,「主人,二房一家三口全來了,如今正躺在大門外,您要不要見一見?」
正想找點事gān,免得自己胡思亂想的有姝立刻招手,「讓他們進來。」
第80章 王者
趙有才本想過幾天再去找有姝,也好打聽清楚他受詔入宮究竟所為何事。但有姝前腳剛走,他後腳就暈死過去,再睜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條望不見盡頭的路上,兩旁滿是荊棘與彼岸花,周圍全是熙熙攘攘、行色匆匆的人群。
他試著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脖頸和四肢戴著沉重的刑具,只能像瀕死的牲畜一般艱難地蹬腿。
有人發現他的異狀,小聲道,「喲,這人生前造了什麼孽?來了huáng泉路竟還戴著枷鎖與鐐銬,這可怎麼走到鬼門關?」
「走不到就死在路上唄。」旁邊有人答話。
huáng泉路、鬼門關?趙有才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死了,下了地府,不免焦急起來。他徒勞無功地掙扎兩下,試圖引起路人的注意,但大家都急著投胎,沒誰肯伸出援手,有幾個亡魂嫌他擋了道,還狠狠踹了兩腳。
人即便死了,靈魂也能感覺到疼痛,否則十八層地獄的種種酷刑也就毫無意義了。趙有才被踹中腹部後苦不堪言,斷斷續續地呻吟起來。幾名鬼差押著一隻窮凶極惡的厲鬼路過,見了他不免大驚,「這人究竟犯了什麼罪?怎會佩戴閻羅王的鎮魂鎖?」
「鎮魂鎖是什麼?」同樣戴著刑具的厲鬼好奇詢問。
「鎮魂鎖,一日增重一斤,若是沒有鑰匙打開,即便成了亡魂,也一樣會被壓死。」鬼差解釋道。
死了還要受罪,這是趙有才萬萬沒想到的。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詢問,「鬼也會死?」
眾鬼嘻嘻哈哈笑了一陣,輕蔑道,「鬼自然也會死。鬼死則為聻,要去往聻之獄。十八層地獄固然可怕,但與聻之獄相比便也算不得什麼,在那裡,漫天遍地都是業火與血池,可沒什麼投胎轉世之說,更別想逃出去。你這副模樣,想來也到不了鬼門關,擎等著聻之獄的魔頭來收你吧,我們先行一步。」
眾鬼漸漸散了,走出去老遠還能聽見他們幸災樂禍的笑聲。原以為死了就能得到解脫的趙有才終於意識到:原來死亡才是真正的開始。若不想辦法除去鎮魂鎖,他永生永世都會在痛苦中煎熬。
不行,我要回去找趙有姝。我不能死,不能變成聻!趙有才不知跟哪兒來的力氣,一個挺身站了起來,然後腦袋發花,眼冒金星,不知怎的就回到陽世,發現自己依然躺在臭烘烘的涼蓆上,爹娘與一gān僕役圍在身邊,哭得十分悽慘。
「去找趙有姝,快!」在鬼門關里走了一趟,他終於想通了,覺得自己的命更值錢。再者,沒了家產還有官位,從來往述職的官吏身上搜刮一番,三五年也就把銀子賺回來了。屆時,他有的是辦法對付趙有姝。
「兒啊,你不是死了嗎?」二老爺與二太太驚駭難言,眾僕役更是四散逃開,大喊詐屍了。
「去鬼門關走了一趟,又回來了。知道咱們脖子上戴的是什麼玩意兒嗎?這是閻羅王的鎮魂鎖,死了也脫不掉,照樣每天增重一斤,把你活活壓死。鬼死為聻,永生永世受苦,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爹,娘,不除了這玩意兒,咱們連死都死不得了!」他面無人色,抖如篩糠。
兒子死了又活本就蹊蹺,更何況還無緣無故說出這番話,可見真有其事。早就被閻羅王嚇破膽的二老爺與二太太抱作一團,嚎啕大哭。趙有才懶得安慰他們,命管家帶上全部財產,前往趙有姝家,原以為會再次被拒,卻沒料只等了半刻鐘,就有一名身形佝僂的老頭前來引路。
趙有才躺在軟椅上,由四名僕役抬進去,剛跨過門檻,就被猛然晃了一下,差點跌落。他身上的枷鎖只針對神魂,於旁人而言乃無形之物,沒有重量,又加之他連連bào瘦,體輕如絮,本不該發生這種意外。
他按捺不住滿心怒火,喝罵道,「連個人都抬不動,要你們何用?平日裡gān什麼去了,吃屎嗎?」
管家同樣踉蹌了一下,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這才附耳過去低語,「不是啊大少爺,您看前面那老頭,他沒有腳後跟,也沒有影子,他是飄著的!」
趙有才定睛一看,差點魂飛魄散,只見那老頭一路緩行,鞋子的後半段空空如也,竟直接拖在地上,而在燈籠的照耀下,人人都有一條拉長的影子,唯獨他身後什麼都看不見。
這分明,這分明是一隻鬼啊!趙有才總算想起來了,此處乃大庸國遠近聞名的鬼宅,至如今已死了十七八個住戶。趙有姝真是邪了門了!不但有閻羅王親自幫他伸冤,還有鬼怪給他當僕人,他究竟什麼來路?
趙有才本就氣焰頹靡,這一下越發噤若寒蟬,攏了攏身上厚重的毛毯,不敢開腔了。而抬著他的僕役也腿腳發軟,兩股戰戰,恨不得直接把東家扔掉,奪路而逃。好不容易走到正院,看見燈火通明的前廳,眾人才大鬆口氣,頗有劫後餘生之感。
「主人就在裡面,你們自個兒進去吧。」老頭晃了晃手中的燈籠,緩緩飄走。
趙府管家一面點頭哈腰地送走對方,一面在心裡默念「阿彌陀佛」。一行人入了前廳,就見有姝端坐上首,正捧著一個半透明的琉璃罐子把玩,裡面塞滿了各種顏色的甲蟲,看上去十分瘮人。幾名丫鬟來往上茶,幾個小廝擺放桌椅,腳後跟均未著地,更沒有斜影相隨。
鬼,一屋子全是鬼!趙家二房,連同他們帶來的僕役,現在已是膽裂魂飛,幾近崩潰。唯獨管家還保有幾分清明,仔細看了看小少爺的腿腳和身影,這才長出一口氣。然而很快,他的心又高高懸了起來。一個大活人住在滿是鬼怪的宅院裡,卻還毫髮無傷,輕鬆愜意,豈不代表對方比鬼怪更為可怖?看來家產一事,當真沒有迴旋的餘地。
這一點,不僅管家想到了,趙有才及其爹娘也想到了。他們放棄掙扎,直接把房契、地契拿出來,一一jiāo代清楚,又說會儘快搬出老宅。
「賢侄你看,這家產咱們也還了,你是不是給咱們寫一份和解書?」二老爺表qíng急迫。
「和解書可以給你們寫,但必須用認罪書來換。把你們當年如何侵占大房財產,如何迫害『趙有姝』的經過一一詳述,若有不實之處,這些東西你們還是拿回去吧。你們也看見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有沒有這些家產當真無所謂。」有姝淡淡擺手。
他現在是找到主子的人了,要想一直升官,需得格外注意名聲。若是寫了和解書,二房一家卻反咬一口,說自己謀害親族,掠奪家財,豈不冤枉?有了認罪書能省去很多後顧之憂,況且「趙有姝」之死是他自己作的,與二房沒有太大關係,有姝也沒必要把人趕盡殺絕。
聽見最後一句話,本已露出怒容的趙有才像泄了氣的皮球,瞬間癱軟下去。有姝顧慮的沒錯,他的確準備在事後告到族老那裡,再把家產奪回來,還要連帶毀了有姝的名聲與仕途。然而一旦寫了認罪書,他所有的算計都會化為泡影。
咬牙考慮了片刻,他點頭道,「拿筆墨紙硯來,我寫。」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有姝略一抬手,就有一名丫鬟飄飄dàngdàng進來了,把文房四寶一一擺放整齊。趙有才寫了認罪書,jiāo給有姝檢查。有姝看過之後根據「趙有姝」的記憶,讓他修改了兩處略帶含混的地方,直把二房的惡形惡狀徹底揭露才算滿意,讓三人按下手印,又挑了三名僕役當見證。
諸事料理妥當,他接了家產和鑰匙,命老祖送客,第二天卻沒搬回去,而是花錢把鬼宅買下,繼續住著。無他,只因這裡足夠清淨。
二房一家拿到和解書後立刻燒掉,焦急等待了半刻鐘,就覺肩頭的重量在慢慢消失,不免喜極而泣。沒了生命危險,他們的氣xing也上來了,準備賴著不走,哪料有姝竟派了幾十隻厲鬼來收房,宅子裡yīn風陣陣,慘嚎聲聲,著實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