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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頁

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有姝故作淡定的背轉身,擦拭不停滴水的長髮。當澡巾披掛下來,擋住臉頰的片刻,他做了個呲牙咧嘴的表qíng,顯然受驚不小。他不敢擦的太快,也不敢擦得太慢,那會顯得太過刻意從而引起對方懷疑,於是只得盡力保持往日的狀態。

    男子對他的不慌不忙很滿意,走到屏風旁的椅子坐定,支腮看他。當他彎下腰去擦拭雙腿時,那白嫩而又圓潤的屁股就高高翹起,正對著自己……男子眸光微暗,立即jiāo疊起長腿,換了個不那麼尷尬的坐姿。

    他知道有姝現在極其緊張,雖然努力遮掩了,但肌ròu卻會不自覺地緊繃,以防範來自於身後的危險。是故,他ròu呼呼的臀瓣現在一顫一顫的,顯得很有彈xing,更叫人不自覺的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男子看得津津有味,眼裡不時dàng出異彩,而更令他感到愉悅的是,當自己出現時,向來警惕xing極高的有姝卻轉身,用背部對著自己,雖然這其中有遮掩身體的意圖,卻更多地bào露了他對自己的信任。

    自己在他心裡是怎樣的存在呢?恐懼卻又信賴,聽上去似乎很矛盾。忽然之間,男子就產生了探究的yù望。

    有姝完全沒有胡思亂想的閒qíng逸致。他先是覺得如芒在背,寒氣滲人,復又覺得身體灼熱,幾yù被dòng穿,想也知道都是身後的視線給鬧的。什麼叫冰火兩重天,他現在可說是深有體會,恨不能憑空變出一套衣服穿上。總算擦gān身體,套好褻衣褻褲時,他臉頰已經滾燙髮紅,像喝醉酒了一般。

    他儘量不去看坐在椅子上的閻羅王,繞過屏風走到外間。男子也跟著走出來,與他並肩而行,且還時不時忽然湊近,用晦暗莫測的眼眸盯視。遇見這種詭異的qíng況,若是換個人早就嚇瘋了,好在有姝見多識廣,慢慢倒也習慣下來。

    他徑直走到書桌邊,提起筆編撰賑災流程,幾乎不用思考就洋洋灑灑寫了滿紙。男子站得極近,微微偏頭就能嗅到他濕發上的水汽與香味,起初還有些分心,大略掃了兩眼就聚jīng會神的默讀起來,片刻後暗自叫好。

    他隱去身形,摸了摸有姝濕漉漉的腦袋,動作緩慢而又透著難言的親昵,然後消失在漫天水幕中。

    有姝一旦認真起來就會忽略周遭的事物。他沒發現男子的離去,只感到頭頂微微有些發涼,便把澡巾蓋在腦袋上,繼續撰寫政令,直到小廝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薑湯和兩籠蒸餃來敲門才猛然回神。

    「咦,人呢?」他只嘀咕了一句就去開門,撲面而來的水汽令他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幸好薑湯放在食盒裡才沒被波及,反倒是小廝,被噴了滿臉唾沫。他胡亂用袖子擦了擦,笑道,「老爺,您要的薑湯熬好了,快趁熱喝了吧。」

    「我沒讓你們熬薑湯啊。」有姝略感疑惑。

    衙門裡的下仆多是男子,唯二的兩個丫鬟前些天也主動請辭了,說老爺能著呢,不需要她們伺候。男子畢竟與女子不同,心思沒那麼細膩,看見老爺大半夜淋著雨回來,竟沒一個人想著給他張羅一碗祛寒的藥物或準備些墊肚子的宵夜。

    小廝很不解,問道,「不是老爺派人來廚房,吩咐咱們趕緊熬一碗薑湯送來嗎?且還說您肚子餓了,最好再做一點容易克化的吃食。您瞧,這是三鮮皮凍蒸餃,入口即化,吃了馬上睡覺都成。」

    兩個丫鬟請辭之後,有姝的房間一直沒人伺候,幾個小廝要來守夜,均被他一一趕走。如今大半夜的,忽然有人送來薑湯和吃食,還說是自己吩咐的,怎麼可能呢?有姝思來想去,只猜到一種可能。

    他低聲問道,「你還記得命你熬薑湯那人長什麼樣子嗎?」

    小廝先是點頭,細細一想又搖頭,眼裡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不自覺嘀咕道,「奇了怪了,明明方才還記得,怎麼現在卻忘了?」

    定是中了閻羅王的障眼法,看來他果然是個好人,不,好神。思及此,被監視的驚懼與惱怒瞬間消散,有姝對男子的觀感也就越發好起來。他端起薑湯一飲而盡,又拿起筷子吃蒸餃,含糊道,「我知道是誰了。這裡沒你的事兒,回去睡覺吧。」

    「好嘞。小的就睡在隔壁耳房,老爺若是有事只管叫小的一聲。」小廝立刻告退,順手關緊房門。

    不出有姝所料,傾盆大雨只下了一天一夜,上游縣城的堤壩就被沖毀,波及了遂昌七八個鄉鎮。所幸村民們及時撤離才沒造成傷亡,但廣袤良田卻全被濤濤洪水淹沒,同時也帶走了今年上半年所有的收成。

    有姝早在城郊建了許多棚戶用來安置災民,且及時開倉放糧,並免費熬煮預防疫病的湯藥。雖然家園葬在水底,但受災民眾的日子倒也過得下去,每天有粥喝,有藥吃,有屋住,有衣穿,有被蓋,心qíng都十分平靜。

    且縣太爺早就頒布了政令,說是洪水退去之後,他要廣徵徭役去修築毀掉的堤壩、路橋、驛站等公共設施,管吃管住還給一兩銀子月錢。普通的矮房只需幾兩銀子就能建起來,也就是說,做幾個月的工,村民們就能重建家園。不僅如此,縣太爺還取消了下半年的賦稅,並且免費向各村各寨分發糧種,好讓大家及時把收成補上。

    條條政令頒布下去,竟完全免除了大家的後顧之憂,叫大家如何不感激涕零?直到此時,遂昌百姓才明白,縣太爺前些日子大肆購買物資都是為了什麼。他早就預見天災將至,為了確保治下百姓都能活下來,把全部身家一一變賣了。

    建造占地如此巨大的棚戶區,又日日米糧、湯藥、衣服的供著,所需銀兩數目,便是那些目不識丁的莊稼漢也能大略計算出來。縣太爺在公榜上張貼的那些財務報告,竟無一絲虛假。

    青天大老爺啊!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遂昌縣的百姓得積幾輩子德才能遇上這樣一個憂國憂民、死而後己的好官?大家一看見匆匆而過的小趙縣令就自動自發地圍攏過去,或大聲問好,或殷切叮囑。他們不敢跪拜,因為小趙縣令說許多人擠在一處本就危險,倘若跪下去,恐會發生踩踏事件。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想看見大家平白喪命。讓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本就是他應盡的責任,無需任何人感激。

    這些話看似簡單,卻實實在在說進大家心坎里去。從此以後,百姓都把感激藏在心底,然後嚴格執行小趙縣令的政令。他讓大家注意個人衛生,大家就勤快洗澡;他讓大家多多照顧老弱婦孺,青年壯漢就主動肩負起照顧眾人的責任;他讓大家在屋內的邊邊角角撒上石灰,安置區到處都能看見白色的米分末;他讓略感不適的人單獨隔離出來,沒有任何人感到懼怕或猶疑,立刻就告別親人轉到別處……

    他一個指令百姓一個動作,把災後事宜處理得井井有條、妥妥噹噹。洪水還在肆nüè,大雨還在傾盆,遂昌卻太太平平,安安穩穩。

    反觀周圍的幾個縣城,早就亂成了一鍋粥。許多鄉寨被洪水淹沒,死傷無數,而縣太爺卻拿不出糧食賑災,只能把倖存的鄉民擋在城門外,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有人易子而食,有人落糙為寇,有人跳河自殺,那景象堪稱人間煉獄。

    聽說遂昌縣的qíng況後,大批災民蜂擁而至,令有姝壓力倍增。所幸他準備充足,倒也能勉qiáng撐過去。七八天之後,雨勢稍有減緩,朝廷派送賑災物資的車隊總算到了,先是停留在州府,然後一個縣城一個縣城的分發下去。災民最多的遂昌反而最後一個領到錢糧,且數目最少。

    看見慢吞吞駛入城門的二十輛板車,有姝的臉黑如鍋底,而那欽差卻還咧嘴燦笑,仿佛心qíng十分愉悅。他對擠在道路兩旁的瘦弱災民視而不見,拱手道,「趙大人,讓您久等了。庫房在哪兒,領我們過去吧?」

    「不用去庫房了。這批錢糧大家已等待許久,直接分了吧。」有姝舉起匕首劃破頂上的幾個麻袋,又把裝銀兩的木箱子打開。

    欽差再要阻止時已經晚了,麻袋裡流出的不是大米,而是細沙;木箱內裝的不是銀子,而是磚頭。這是怎麼回事兒?災民們先是錯愕,繼而怒問,「我們的糧食呢?銀子呢?都被你們弄到哪兒去了?」

    被盤剝了許多年,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他們哪能不清楚,無非是層層剋扣,扣到小趙縣令這裡就什麼都沒了。上頭中飽私囊,養肥了自己,卻棄真正的災民於不顧?蒼天啊,這是什麼世道?

    更為可恨的是,他們還打算用偷天換日的手段陷害小趙縣令。若小趙縣令沒有當場查驗物資,而是直接把它們運入庫房,門一關,再一開,下回分發錢糧的時候他怎麼說的清楚?

    指不定上面還要告他一個貪墨災銀之罪,那可是要殺頭的!好狠毒的心思,好齷齪的手段!災民們怒髮衝冠,把欽差摁在地上好一頓打,最後還是有姝開口勸解,他們才堪堪停手。

    有姝把人一個不漏的抓起來,又保存好二十車罪證,轉而繼續去安置災民。待洪災過後,他必定會把此事寫成摺子遞jiāo給新皇,看他如何處置。

    如是又過半月,洪水慢慢退去,災民們也開始重建家園,遂昌縣卻來了許多官兵,把有姝綁了帶往州府大牢關押。直到此時有姝才知道朝廷早已派了欽差來調查災銀被剋扣一事。也不知王知府怎麼運作的,那欽差竟認為災銀不是被貪墨,而是被山匪劫走,有姝則莫名其妙成了匪首。

    有姝讓欽差拿出證據,對方便蔑笑道,「山匪劫掠各縣,殺了許多官員,卻獨獨對遂昌秋毫不犯,這一點你怎麼解釋?」

    「怎麼解釋?因為土匪也是受災的鄉民,他們仁義,不忍殘害城裡的數萬萬同胞,也不忍殺害我這個好官!」有姝的辯解只換來欽差一頓杖刑,末了qiáng壓他在罪狀上摁了手印。有姝閱讀能力十分qiáng悍,僅瞥了一眼就把狀詞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們竟打算把王知府的所作所為全推到有姝頭上,且找了人證,造了帳冊,條條款款皆有理有據,邏輯分明,可見早已籌謀許久。而那欽差必定已經被他們收買,一力配合此事。

    有姝頭一次感到絕望,因為欽差竟帶有尚方寶劍,可先斬後奏。也就是說他無需把案宗帶入上京重審就能讓自己消聲滅跡,而潑在自己頭上的髒水永遠都洗不掉。

    如今該怎麼辦?有姝思忖片刻,終是咬破指尖,在自己額頭畫了一道離魂符。瀕臨生死存亡之際,他唯一能求助的人竟是地府閻羅,說出來真是莫大的諷刺。

    第71章 王者

    有姝原以為離魂之後會像入夢那般,直接來到幽冥殿,卻萬萬沒料到竟出現在一條寬廣道路上。這條道路往後看不見來處,往前看不見去向,兩旁遍布叢叢荊棘與朵朵彼岸花,還有騰騰黑霧在半空繚繞,顯得十分yīn森壓抑。

    許多人與他擦肩而過,臉上帶著或痛苦、或麻木的表qíng。他們全都骨瘦如柴,衣衫襤褸,有的孑然獨行,有的拖兒帶女,且行走的速度越來越快,仿佛前方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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