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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趙玉松更為直白,將玉扇慢慢合攏,嘲笑道,「你有所不知,五弟的眼睛早上還好好的,從宮裡回來就成了這樣,許是在九殿下那裡受了氣,不敢聲張。」
女子近日屢受挫折,心裡早已憋了滿肚子火,立刻掩嘴驚呼,「原是被九殿下責罰了嗎?這也難怪,九殿下本就脾氣爆裂,容不得人,略責罰幾句還算好,一個看不順眼,許就人頭落地了!」話落抬起胳膊做了個斬首的動作。
說自己可以,卻偏要扯到主子身上,有姝哪裡受得了?他yīn沉道,「主子脾氣很好,你們若是再胡亂說話,小心我割了你們舌頭。」與此同時,雙手背在身後打了個非常複雜的法訣。
原本靜靜躺在他手心的符籙忽然消去影蹤,又似蝴蝶一般悄無聲息的朝女子飛去,一個沒入眉心一個鑽入左胸,最終化為無形。女子竟毫無感覺,連連作揖道,「哎呀,奴家好害怕,趙小公子饒命啊,奴家再也不敢了!」話雖這麼說,卻嘻嘻哈哈笑起來,儼然把少年當成了跳樑小丑。
有姝定定看她半晌,然後轉身離開,並未反駁那些羞rǔxing的話語。女子與趙玉松一唱一和,大加嘲諷,本還興致勃勃,見正主兒連個眼角餘光都欠奉,還徑直走了,心裡萬分難堪,也就慢慢沉默下來。
待有姝走出去老遠,小鬼才從地底下鑽出,問道,「大人,您的迅雷符呢?怎麼不見了?」也不知大人在符籙外層裹了什麼東西,本還散發著巨大威壓的符籙忽然氣息全無,且拿在手心就忽然不見,也不知放沒放出去。
他眼巴巴地等著看好戲,結果那妖物不但毫髮無傷,還有心思勾搭男人。想來,趙家大公子此刻已經被她弄到手了。
有姝用jīng神力說道,「想看戲等到今晚子時。」他現有的jīng神力只夠畫兩張迅雷符,一張入腦,一張鑽心,無論是動物、人類,甚或喪屍,這二處遭到毀滅xing的破壞都絕無可能活下來。
小鬼對大人的話深信不疑,連忙遁入地底,朝女子閨房摸去。之前他的確怕她,但得知她活不過幾個時辰,便也沒再把她當一回事。
因早上媳婦大鬧一通,還找到老夫人評理,頗有些懼內的趙玉林不敢再去尋鄒氏,一個人悶頭睡了。
鄒氏居住的小院十分安靜,莫說婉轉鳥鳴,竟連蟋蟀的叫聲也聽不見半點,這在炎夏時節是極不尋常的,仿佛此處已陷入死寂。躲在窗戶外面的小鬼都有些瘮的慌,不免打了退堂鼓。
恰在此時,一道黑影悄無聲息來到院牆邊,借著白日堆好的幾塊磚,輕易翻過去。黑漆漆的屋子立刻燃起一根燭火,女子僅著一件水紅色的肚兜與煙綠色燈籠褲,大大方方推門出來,沖黑影勾手道,「冤家,等你半宿了!」
「小心肝,是不是等急了?讓我摸摸看。」黑影飛快跑過去將她抱住,小鬼借屋內亮光一看,卻是二房嫡子趙玉松。
這作死的玩意兒,偏偏要在今晚過來,不會被主子的迅雷符一塊兒劈了吧?小鬼面上擔憂,心中卻更為興奮,搓著手,跺著腳,在窗外來回走了幾圈。
那女子早有察覺,用妖術秘語,「不想死的話就快些滾!」
小鬼非但沒滾,反而從窗戶fèng鑽入屋內,又在房樑上找了個視野極佳的位置,蹲身道,「抱歉,我早就死了六七十年了。」
女子氣得咬牙,卻因獵物在手,需得趁熱享用,這才沒立時發作。
待吃飽了,再把這小鬼捏得魂飛魄散也不遲。這樣想著,她一把將趙玉松推到chuáng上,然後俯身去啃他嘴唇。這個「啃」字並非誇張的修辭手法,而是真真切切地寫實。若趙玉松此時沒閉上雙眼,定能看見女子忽然冒出來的滿口尖牙。
尖牙碰到他舌頭,當即劃破老大一個傷口,令他痛叫起來,連忙伸手去推搡,「方才是什麼……」話只說到一半,他就忽然打住,露出驚恐的表qíng。
只見女子眉心與左胸各出現一個紫色光點,先是若隱若現,緊接著越來越亮,待那光線透體而出,就聽「砰砰」兩聲悶響,女子的腦袋和左胸竟炸開兩個碗口大的dòng,有黑紅的爛ròu從裡面汩汩流瀉,更有一種極其刺鼻的惡臭在空氣中迅速瀰漫。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莫說離得最近的趙玉松,便是房樑上的小鬼也嚇傻了,張口結舌,眼如銅鈴,好半天回不過神。
那腐臭味兒似乎帶著一種魔力,將附近的貓貓狗狗全都吸引過來,方才還寂靜無聲的院落,現在悉悉索索一陣亂響,漆黑夜色中亮起許多瑩點,紛紛朝屋內鑽去。
等小鬼回神時,已有一隻野貓扒開僵死在地上的女子的右胸,從森森肋骨下叼出一個還在跳動的心臟,飛快跑遠。它一跑,那臭味的魔力也緊跟著消失,挑嘴的野貓陸續離開,不挑嘴的野狗就開始撕扯屍體,喉頭髮出護食的低吼。
趙玉松被吼聲驚醒,這才開始尖叫,直入雲霄的嗓音差點把房樑上的小鬼震下來,幾隻野狗嗚嗚低吠,夾著尾巴跑開了。小鬼猛然回神,連忙飛下房梁朝大人院子裡遁去。
無需他回稟qíng況,有姝已被趙玉松的喊叫吵醒,正披衣穿鞋,推門查看。王氏和趙知州也拿著燭台跑出來,一疊聲兒地問怎麼了。連最偏遠的大房都被驚動,更別提與三房一家住得極近的二房與正院。
當有姝扶著爹娘趕到時,趙家所有人已齊聚鄒氏的小院落。幾個僕婦貿貿然衝進去,繼而失聲尖叫,嗓音比趙玉松悽慘千萬倍。
「老太爺,老太夫人,鄒氏她,她腦袋和胸口破了兩個大dòng,已經,已經死透啦!」一個膽子較大的僕婦連滾帶爬地跑出來,回稟完qíng況就鑽入花叢里嘔吐。其餘幾人已腿腳發軟,摔倒在血泊里無法動彈。
老太爺和老太夫人從未聞見過如此濃郁的臭味,別說進去,便是在門外略站片刻也覺得腦袋發暈,又聽說鄒氏死相格外可怖,越發不敢入內,只派了幾個身板qiáng壯的家丁去扶大少爺。
趙玉林只披著一件外袍就匆匆趕來,聽說鄒氏死了,且死時大哥在她屋裡,當即什麼都顧不得,推開家丁往裡沖,高聲怒罵,「好你個趙玉松,簡直畜生不如!不但利用我去陷害五弟,還深夜來勾搭我的妾室!旁人都誇你是翩翩君子,我看你是衣冠禽shòu!今兒個我跟你拼……啊啊啊啊……」
餘下的話被一連串尖叫聲取代,他連滾帶爬地跑出來,語無倫次道,「炸,炸,炸了!鄒氏她炸了!」
被他推開的家丁此時也到了門邊,往裡一看,頓時再也不敢進去。
但看二少爺沾滿黑血的褻褲和鞋底帶出來的爛ròu,想也知道裡面是什麼光景。趙老太爺趕緊讓人把幾yù暈倒的老妻扶回去,與二兒子硬著頭皮跨入門檻。
他兩一個是家主,一個是趙玉松的親爹,怎麼著也得出這個頭。又有幾名血氣方剛的小輩匆匆趕來,問明qíng況後一面諷刺二堂哥膽小如鼠,一面跟著入內。但是很快,他們就再也說不出話,你扶著我,我扶著你,顫巍巍斜倚在牆角,竟連爬出去的力氣都沒有。
自己弄出來的動靜,怎麼也得看個明白。有姝不顧爹娘攔阻,施施然走進去。
屋內青磚已被黑血浸透,半gān的血塊上留下許多凌亂足印,還有人跌倒後倉促爬起來的痕跡,看著十分瘮人。趙玉松癱坐在血泊中,淡藍長衫已完全被染成黑紅色,鬢髮、頭臉、前襟處滿是噴濺狀的血點,可見爆炸時他與妖物應該是面對面,所受到的心理衝擊想必非常巨大。
有姝沒功夫去關注旁人的心理狀態,誰讓他倒霉,偏選在這個時辰竊玉偷香?他快走兩步,平穩踏過血塊,來到屍體旁。
因有小輩在場,老太爺和二老爺qiáng撐著沒失態,但腿腳卻已經徹底軟了,只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沖趙玉松招手,希望他能自己走過來。看見信步而去的有姝,兩人目露震驚,又見他拿起一根jī毛撣子去撥弄屍體,越發駭然。
「你,你在gān什麼?」老太爺從牙fèng中擠出這句話。
「看它死了沒有。」有姝頭也不抬,用jī毛撣子挑開堵塞在傷口處的ròu沫往裡探看。這具屍體有古怪!首先,被迅雷符擊中後,它竟沒顯出原形;其次,它外面這層皮膚十分新鮮,裡面的骨、ròu、血液,卻已經完全腐爛,像是塑膠袋包裹的一團垃圾。他之前聞到的臭味,想必就是這些爛ròu透過皮膚散發出來的。
這究竟是什麼妖物?有姝越看越不明白,不禁搖了搖頭。
他不覺得如何,屋裡的人都已經受不住,想讓他離屍體遠點卻不敢開口,想跑出去亦邁不動步,恨不能像個娘們兒一樣厥過去。
「兒子,裡面怎麼了?快些出來吧,別看了!」王氏在外面叫喊。其他幾房的妯娌也都紛紛喚人。
管家在二太太的呵斥下不得不帶著一批人走進去,手裡拿著棍棒、刀槍等物。
有姝見屋裡一下來了這麼多人,有尖叫的,有摔倒的,有暈厥的,還有嚇尿的,一個比一個更不頂用,心裡難免感到厭煩。他抿著嘴站起身,朝門口走去,似想到什麼又停步,彎腰從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
本已經伸出手,打算讓五弟扶自己出去的幾個堂兄見他又轉回去,且還拿著武器,不禁顫聲問道,「五弟,你要gān嘛?咱們趕緊出去吧,這一地láng藉留給下人去處理。」再不出去他們也要尿褲子了。
有姝聽而不聞,用刀柄將屍體緊鎖的牙關撬開,捏住舌頭一刀割斷。
溫熱的液體浸透褲襠,還有一股淡淡的騷臭味在空氣中瀰漫,幾個堂兄真被嚇尿了,一下癱坐在血泊中。便是見慣大場面的老太爺亦免不了露出駭然之色,顫聲詰問,「你在做什麼?為何要割掉她舌頭?」
有姝不答,隨手將舌頭扔掉,又用趙玉松腋下的gān淨布料擦了擦刀身,這才緩步離開。中午他曾經說過,若是再非議主子,定要割了它舌頭,這話可不是鬧著玩的。
直到此時,受到雙重刺激的趙玉松才猛然還魂,跌跌撞撞爬起來朝門口跑,邊跑邊喊見鬼了。
可不是見鬼了嗎?好端端的一個人,眉心和左胸竟發出紫光,然後忽然炸裂,凡間哪有這等手段?他跑到花園,跳入荷塘,撩起水不停沖刷自己全身,然後扶著岸邊的石頭大吐特吐。
家丁被大少爺的尖叫聲震醒,顧不上自己如何láng狽,連忙去攙扶各位主子。家裡發生這等大事,除了身體漸衰的老夫人,其餘幾房都不敢離開。有姝也沒走,正脫掉被黑血浸透的鞋襪,讓小廝倒水沖洗。
二嬸娘追著趙玉松去了,三嬸娘、四嬸娘、五嬸娘正圍著他詢問裡面qíng況。他慢慢洗腳,緩緩搓手,表qíng一派淡然,卻未曾開口回一個字,叫人恨得直咬牙。
在有姝惹了眾怒之前,進入房間的幾位爺們兒終於出來,若非家丁左右支撐,怕是會軟倒在地上。看見坐在一旁姿態閒散的五堂弟,他們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然後撇開視線,露出畏懼之色。他們不明白五堂弟如何能在血泊中保持鎮定,如何有膽量去撥弄屍體,如何面不改色地割掉她一截舌頭。他,他果真是個正常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