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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少年的舌尖又濕又滑,還帶著青糙的澀味和一點點甘甜,美味極了。他十分主動地撬開自己齒fèng,往裡探去,像是要勾纏自己舌尖,卻又在遲疑害怕,於是頂著自己上顎微微發顫。
這個偷來的吻說不上技藝高超,卻令九皇子神魂顛倒。他手臂微微一抬,正想把少年箍入懷中盡qíng疼愛,好叫他知道,自己已然明白他暗藏的qíng絲,且懷抱著與他同樣熱烈的愛戀,卻沒料房門被人敲響,一道忐忑不安的聲音傳來,「兒子,兒子?晚膳早就做好了,已熱了兩回,再熱就不能吃了,九皇子啥時候能醒?」
有姝抖了抖,連忙把舌頭抽出來,手忙腳亂下chuáng,去應付門外的王氏。緋色帳簾被掀起又很快落下,九皇子這才睜眼,吐出一口濁氣。他半坐起身,用指腹擦掉少年離去時牽出的銀絲,往口中抹,臉頰慢慢漲得通紅。
偷吻也就罷了,技藝生疏亦可忍受,怎麼能半途而廢?怎麼能連證據都明晃晃地掛在自己唇邊?要知道,自己睡覺可從不會流口水。九皇子心裡閃過各種各樣古怪而又慌亂的念頭,一時眉眼飛揚,一時又垂眸忍笑。
有姝讓王氏再等一等,回來時卻發現主子已經醒了,正面頰通紅地靠在軟枕上。他也跟著紅了臉,緊張道,「主,主子,你什麼時候醒的?」
「聽見你與趙夫人在外間說話,就醒了。」九皇子飛快看他一眼,面頰更燙。
心懷鬼胎的倆人各自沉默片刻,同時道,「那便去用膳?」然後凝望彼此,呵呵傻笑。
九皇子跳下榻,飛快穿好衣服,又替少年將外袍,鞋襪套上,末了牽著他的手來到前廳。趙知州正與薛望京在聊天,聞聽響動忙跑出來迎接,一迭聲兒地問殿下睡得好不好。
「好,前所未有的好。」他捏捏少年手心,率先在主位坐下。
趙知州大鬆口氣,薛望京的視線卻在九殿下臉上轉了轉。這前所未有的好,大約不是虛言,以前的殿下仿佛隨時籠罩在yīn雲中,但凡與他靠得太近就倍感森寒壓抑。但現在的他卻仿佛沐浴著光熱,整個人飄飄然、樂淘淘,像是成了仙一樣。而且他素來蒼白的臉頰,現在紅得十分不正常。
同樣不正常的還有有姝,兩人湊一塊兒像兩隻猴屁股,醒目得很。難道方才發生了什麼羞人的事?薛望京兀自猜測,暗暗發笑。與此同時,王氏也命僕役將飯菜和美酒送上。
趙知州見時辰不早,連忙邀請貴客落座,絞盡腦汁地拍著馬屁。他先是談了談自己在臨安府的政績,又聊了聊回京後的見聞,怕九殿下覺得不耐,又改換話題聊起兒子小時候的糗事。
本還心不在焉的九皇子立刻豎起耳朵,銳利雙眸直勾勾地朝他看去,顯示出非同一般的興趣。
趙知州是個人jīng,便也深度挖掘了兒子的過去,「有姝從小就懂得未雨綢繆,咱家剛到臨安府的時候他常常用小袋子裝了米麵藏在chuáng底下,連續藏了三四年,忽有一年遇上旱災,糧倉里的糧食不夠吃,還是靠著他的屯糧才熬過來。」
九皇子微笑頷首,「有姝從小就聰明。」仿佛自己親眼看著少年長大一般。
有姝擰眉,越發覺得這「趙有姝」與自己xing格極為相似,要知道,他也有屯糧的習慣,如今chuáng底下還藏著好幾袋米麵。難道說之前那個「趙有姝」也是自己,但他是分身,自己是本體,自己一出現,為免空間崩塌,他就消失了?
陷入空間摺疊理論的有姝眼睛略有些發直,乖乖吃掉九皇子不時投餵過來的食物。
趙知州見兒子如此受九殿下待見,內心又是驕傲又是憂慮,卻也並不會在酒席間表現出來。他下意識地避開與兒子相關的話題,改去聊別的。
然而九皇子又怎會放過他?不著痕跡地灌了幾壺烈酒,便又套出許多秘聞。不知不覺,話題就扯到上次的殺人官司。及至現在,趙知州依然覺得憤憤不平,拍桌道,「殿下,您說說,有姝他乖不乖巧?聰不聰明?」
「乖巧,聰明!」九皇子慎重點頭,將兩隻酒杯倒滿,一杯遞過去,一杯湊到唇邊,溫和有禮道,「趙大人請。」
「殿下請!」九皇子敬的酒,誰敢不喝?趙知州自然是一飲而盡。
腦袋越發昏沉,趙知州也就繼續訴苦,完全忘了面前這位主兒如何喜怒不定、高高在上,「您看我家有姝這樣乖巧聰明,怎麼會去殺人?若不是那農家女使了妖法,我家有姝連一眼都不會多去看她!我家有姝今年都十六歲了,給他房裡送兩個通房丫頭還能把他嚇哭,夜裡都不敢回去睡……」
「爹!」有姝臉頰通紅地喊,然後飛快看一眼主子,卻見他正睨著自己溫柔淺笑,於是腦袋開始冒煙。
薛望京起鬨道,「之後如何了?」
「之後他躲在屯糧的倉庫里睡了幾晚,沾了一身稻糙麥穗,看著像個小乞丐。他娘無法,只得把人送走。你說說,就他那樣子,能忽然喜歡上一個姿色普通的農家女?此事絕對有古怪!更古怪的是他還拿著刀,把人給bī得跳河了!您是不知道,我家有姝心腸可軟,捉來的蝴蝶、螞蟻都捨不得碾死,玩一陣又給放了,說他有膽子殺人,我頭一個不信!」趙知州義憤填膺。
九皇子亦感同身受,撫了撫少年通紅滾燙的面頰,徐徐道,「本王亦不信。」
趙知州得到認同越發壯了膽子,把一桌飯菜拍得上下起落,「殿下您果然英明神武,不像那些蠢貨,硬說我兒是殺人兇手,還bī迫我將他jiāo出來,否則就要參我『縱子行兇、徇私枉法』之罪。我兒是我的心頭ròu,便是我死了,也不能把他jiāo出去啊!況且我從不相信他會殺人,其中定然有隱qíng。這不,最終水落石出,果然證明我兒是清白的。」
九皇子對趙知州好感大增,不由真心實意地贊他一句,「趙大人慈父心腸,難能可貴!」
「哪裡哪裡,天下的父親都是一樣的,陛下對您亦是傾其所有,愛如珍寶。」趙知州嘆息道,「微臣此次回京述職,就因未主動jiāo出兒子,竟連差事都沒著落了。」人jīng就是人jīng,便是喝得醉醺醺的,也沒忘了正事。
薛望京不禁為趙知州鼓掌。這話說得委實巧妙,也算歪打正著。他應該是想用陛下疼愛兒子的事例來觸動殿下,好叫殿下感同身受,進而讚賞他的慈父之心,為接下來的調任做鋪墊,卻又哪裡能想到,無需拿天家父子說事,但憑他死也不肯讓有姝受苦的行為,就已博得殿下莫大好感。
果然,九皇子親自替他斟酒,篤定道,「趙大人此次評級,本王認為完全可得一個『甲上』。」
「哪裡哪裡,殿下謬讚!」趙知州暈乎乎地笑起來。
九皇子替少年夾了許多菜,看著他慢慢吃下,又道,「趙大人近些日子似乎在為兩淮鹽運使的事奔波?」
趙知州打了一個激靈,酒醒片刻,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九皇子不等他回應,繼續道,「兩淮鹽運使的確是個好差事,但風險也大。細數歷任鹽道,得善終者少,斷頭的多,蓋因上面盯得緊,下面也眼熱。」
趙知州面容蒼白,手腳微顫。雖然九殿下是用推心置腹的語氣與他jiāo談,但他總覺得脊背生寒,膝蓋發軟,當場就想跪下。
九皇子一面安撫已停下進食,表qíng忐忑的少年,一面拍打趙知州肩膀,「趙大人,你十分jīng通庶務,尤其對經營之道頗為擅長,做一個區區鹽政豈不làng費?你來戶部,做本王的錢袋子。」
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蓋棺定論,仿佛明天聖旨就能發下來。若從旁的皇子口中聽聞,趙知州定然心存疑慮,但九皇子之言有時候卻比聖旨還管用。要知道這位主兒可是六歲就能處理繁雜朝政的鬼才,陛下做出的許多決斷,背後都有他的影子。
趙知州受寵若驚,連忙起身謝恩,卻又被九皇子摁坐回去,讓他不必拘禮。
一餐飯吃得賓主盡歡,臨到宮中快要下鑰,九皇子才起身告辭,走到門邊時柔聲叮囑,「明日辰時,我派人來接你入宮。」
「啊?入宮作何?」有姝大感不解。
「你不是答應跟我走嗎?自然要當我的伴讀。」九皇子洒然而笑,眉眼飛揚。
醉醺醺的趙知州立刻被嚇醒,急道,「殿下已經有兩名伴讀,怎還要再添一個?不瞞殿下,微臣這兒子實在不成器,從小到大隻曉得玩鬧,讀書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兩月。微臣把他慣壞了,脾氣驕矜得很,恐入不得殿下法眼。」
「怎會入不得?」九皇子明白趙知州在擔心什麼,似宣誓一般慎重開口,「趙大人請放心,本王定然好好待有姝,斷不會讓他受一絲委屈。」話落也不等人反應,拉著少年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馬車駛出去老遠,有姝才探出頭喊道,「爹,我去送送九殿下,很快就回來。」
趙知州僵立許久方抹把臉,露出古怪而又擔憂的表qíng。之前殿下那番話,怎會越回味越不對勁兒呢?像女婿在應付老丈人一般。自己果然酒喝多了。
有姝將主子送到宮門口,見還有幾刻鐘才落鎖,便拽著他衣角說了會兒話,臉上透出連自己也不知道的依戀之qíng。九皇子十分享受,將他困在懷中,微笑凝望,待他告別時才道,「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不如我送送你。」
有姝眼睛一亮,便要點頭,卻被忍無可忍的薛望京打斷,「殿下,陛下已經派人來催了,您還是進去吧。有姝送您回來,您又送他回去,末了他不放心,又送您回來,你是不是也要送他回去?您們送來送去的,什麼時候是個頭?gān脆今晚直接睡在來回的馬車上得了。咱們夏啟可不像大明,是有宵禁的。」
別說,就兩人今天在胡同里死繞的勁頭,還真有可能gān出那等傻事。
有姝被說得耳熱,九皇子亦沒好氣地瞪伴讀一眼,終是一步三回頭地入了宮門,且一再jiāo代明日辰時定要相見。直到宮門完全合攏,再看不見那人身影,有姝才收起滿臉紅霞,面無表qíng地爬上馬車。
受託送人回家的薛望京看看冷若冰霜的少年,直嘆什麼鍋配什麼蓋,這兩個竟都是變臉的高手,在殿下身邊分明是個可愛羞赧的粉糰子,到了自己跟前就是一坨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渣子,待遇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不過正因為如此,他對少年的好感反而直線上升。對旁人不假辭色,單對殿下掏心挖肺,且不論他是真qíng假意,只這種做法就能讓殿下感覺到安全,從而保持平靜愉悅的心態。殿下可不喜歡左右逢源、面面俱到的人jīng。
有姝回到家,就見角門處站了許多人,細細一看卻是二叔與二嬸,還有趙玉松,中間圍了一個太監,正qíng緒激動地說些什麼。那太監很不耐煩,幾次想走都被二嬸拉住,往袖子裡塞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