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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嗐,既喜歡男人,怎不早說?老鴇暗恨,忽又想到趙小公子仿佛就叫「有姝」,冷汗立刻簌簌直落。一個千人騎萬人跨的jì子,竟與九殿下的心肝ròu撞了名諱,殿下不發怒才怪!只扇一巴掌已算萬幸,要知道,這位主兒還曾當街把人剁碎過!
老鴇腿腳發軟,立時跪下請罪。
九皇子的確想將絕色女子抹除。她這副長相本已是禍水,又起了同樣的名諱,過些時候必定會被上京勛貴爭相chuī捧。只要一想到他們與女子行雲雨時口中喚著「有姝」,他就控制不住內心bào涌的殺念。
但天下間能擋得住他一擊的女子少之又少,且還試圖美色勾引,這其中或許有什麼yīn謀算計。若在往常,他只會覺得有趣,從而放縱,但現在不行,他必須確保有姝的安全,所以這名女子的來歷及其背後之人,定要儘快揪出來。
他要有姝,但在此之前,他必要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勢和地位。宗聖帝等不到的人,他等到了;宗聖帝保護不了的人,他來保護;宗聖帝得不到的愛戀,他一定能得到。他絕不會重蹈宗聖帝的覆轍。
思及此,九皇子摟緊有姝,抬眸朝那女子看去,唇角掛著一抹冰冷的微笑。
女子做出驚恐的模樣,與老鴇一同跪下請罪。
許是九殿下的巴掌聲太過清脆響亮,薛望京和侍衛統領這會兒已回過神來,卻並沒有注意到女子的異狀。他們只當九殿下憐香惜玉,未曾下狠手,又哪裡知道他用了十成力?二人躊躇片刻,終是上前求qíng,連趙玉林也大著膽子勸和,說同名同姓不是什麼事兒,叫她改了也就罷了。
這些人果然眼力有限,不堪大用。九皇子已在心中否定了薛望京和侍衛統領,打算回宮後就把宗聖帝留下的那支暗衛接管過來。不得不承認,這位傳說中的霸皇的確有其神異之處,竟在六百年前預料到九皇子的出生,還指明把自己隱藏在暗處的力量傳給他。
這也是仲康帝對兒子來歷深信不疑的一大原因。
九皇子很看不上宗聖帝,自然不稀罕他的遺贈,但現在,他已擁有唯一的軟肋,也就只能不斷變qiáng,直至無堅不摧;直至整個夏啟甚或九州盡在掌握。他絕不承認,他其實也懷揣著與宗聖帝一樣的隱憂,唯恐哪天有姝消失不見,再也尋不到。
而現在的九州戰火紛飛,血流成河,他能去哪裡找他,又如何確保他的安全?宗聖帝用萬世孤獨鑄就萬世偉業,他卻要用萬世偉業斷絕萬世孤獨。他想永永遠遠與有姝在一起,哪怕魂飛魄散也不分開。
心中柔腸百結,深qíng萬千,九皇子卻不敢表露,只擺手遣退女子,冷聲道,「日後不許再用『有姝』這個名諱,否則本王扒了你的皮!」非但女子不能用,待他登基後就發下聖旨,全夏啟除了自己的心肝,余者都不能用!
絕色女子顫聲應是,內里卻恨之yù狂。她最討厭聽的兩個字便是「扒皮」,九皇子又怎樣?宗聖帝轉世又怎樣?早晚有一天將你的心臟挖出來!當然,說要宰了自己的趙小公子她也同樣不會放過。
女子掩面告退,腦海中閃過許多血腥念頭。
有姝等她走遠才將匕首放回靴筒,繼續吃飯。不僅女子不肯放過他,他也不是那種見了喪屍卻不去撲殺的沒有責任心的末世人,已打定主意晚上再來一趟,偷偷把人滅了。
兩人繼續用膳,時而竊竊私語,時而相視淺笑,氣氛頗為和樂。坐在一旁的薛望京等人卻覺意興闌珊,目光頻頻投向女子消失的地方。
兩刻鐘後,飯菜已被消滅gān淨,九皇子牽著有姝往外走,路過荷塘,卻被他拽回去。
「方才說好了,掌柜會將荷塘里的烏guī送給我。」他趴在欄杆上往下看,嘴巴不由自主撅起,原來那烏guī早已經跑掉了。
「急什麼,我讓人幫你撈。瞧瞧你這小嘴,都能掛幾隻油瓶。」九皇子莞爾,寵溺不已的捏了捏少年ròu呼呼粉嘟嘟的唇瓣,然後看向老鴇,命令道,「找些人過來撈烏guī,誰撈到重重有賞。」
老鴇嘴角直抽,心道這兩位爺可真會玩兒,來我這綠蠟小築不尋花問柳,不飲酒作樂,偏偏要跟一隻烏guī過不去,還一把一把銀票往它身上砸。這年頭,做人還不如做烏guī!
雖腹誹不停,她卻也不敢抗命,忙把護院們叫來。
一群彪形大漢光著膀子在渾水中摸來摸去,有姝趴在欄杆上看得津津有味,卻不防主子走過來,用大掌將他眼睛蓋住,沒好氣的命令道,「都把衣服穿上!」
護院們無法,只得上岸穿衣,復又跳下去。
薛望京越看九殿下這不可理喻的模樣,越覺得他有做bào君的潛質,不由為夏啟國祚感到擔憂。
在連續摸到十幾條魚後,終於有人摸上一隻烏guī。有姝跑過去看了幾眼,搖頭,「不是這隻。」
你怎麼知道不是這隻?世上所有的烏guī都長得一模一樣好嗎?那護院鼓著眼睛,表qíng不忿,卻也不敢開口,只好將烏guī放在岸邊的竹筐內,繼續跳下去摸。
緊接著又有人摸上來七八隻,均被有姝一一否定。九皇子非但不覺得厭煩,還撩起衣擺,脫掉靴子,準備親自下水。
獻殷勤獻到這等地步,便是薛望京再心寬,也有些難以忍受。他一面去拉九殿下,一面看向少年,詰問道,「趙小公子,你莫不是在涮著他們玩吧?你想養烏guī,這裡已經得了八九條,隨便挑一隻也就是了,莫再折騰殿下。要知道,他乃天潢貴胄,真龍血脈,傷了哪裡你可擔待不起。」
有姝並未覺得主子下水替自己摸烏guī有什麼不妥。想當年他們寄住在開元寺時,為了打牙祭也常常跳到湖裡撈魚。及至薛望京阻止,他才意識到,這輩子已經完全不同了,主子的身份又哪裡是他能高攀得上的?
他抿唇,壓下心中突如其來的難過,一面脫掉靴子,一面懊悔道,「是我逾矩了,我自己去撈。我不是涮你們,我的烏guī三寸見方,左側guī殼邊緣有三道小劃痕,眼睛下面長著兩個紅色斑塊,尾巴尖兒拖著幾縷水藻,像是直接長在皮膚上。這些烏guī都不是它,我認得出來。」
薛望京扶額,心道這位趙小公子真是個神人,認不出粉頭,卻能認出一隻烏guī。
思忖間,他被九皇子拂開,差點摔進水流渾濁的荷塘,回頭去看,卻見對方已蹲下身,板著臉將少年的粉色朝靴穿回去,慎重道,「日後別說什麼逾矩不逾矩的話。對我,你不用講規矩,我想當你的朋友,而非殿下,咱們平等相jiāo,不論貴賤。」
有姝被主子握住腳踝,想掙扎,卻被拽得更緊,只得漲紅著臉頰點頭。他偷眼去看主子,腮邊不由自主地擠出兩個小酒窩。原來這一世的主子,已經把我當成朋友了嗎?心好酸,又很滿,眼淚也快掉下來了。
為防出醜,他連忙快速眨眼,看上去仿佛很不知所措。
九皇子笑著戳了戳他甜蜜的小酒窩,這才利索地脫掉靴子,捲起褲腿和衣擺,跳下荷塘。
薛望京和侍衛統領哪裡敢攔,只得跟著跳下去。
「本王說過,不喜歡沒眼力見的東西。」彎腰時,九皇子溫柔的表qíng瞬間冰冷,語氣中暗藏qiáng勢與不滿。顯然,薛望京斥責少年的行為已觸及他底線。連他也捨不得對少年說一句重話,旁人有什麼資格?更遑論他還試圖將有姝推離他身邊。
薛望京這才記起趙玉松的下場,連忙低聲告罪。
趙玉林本還站在岸邊看熱鬧,這下也只能跟著往下跳,回過頭,滿是怨念的瞥了五堂弟一眼。同樣是人,怎麼差距如此之大?有姝要下水,九皇子無論如何也不允許,還說若是他碰髒了衣裳,定要受罰,語氣嚴厲,表qíng卻溫柔而又寵溺。自己不過略遲疑片刻,就被眼刀剜了好幾下,差點嚇尿。
他兩究竟什麼時候勾搭上的,感qíng竟好到這種程度?堂堂天潢貴胄,親自跳下荷塘摸烏guī,若傳出去,當真可以跟「烽火戲諸侯」相提並論,也忒荒yín無道了些!趙玉林一面摸,一面大加腹誹,指尖恰好碰到一個硬物,拿出水一看,原是一隻小烏guī。
三寸見方,沒錯;guī殼三道劃痕,沒錯;眼睛下面兩塊紅斑,沒錯;尾巴黏著幾根水藻,沒錯。嘿,還真有這樣一隻烏guī啊?不是恃寵作妖,也不是胡言亂語,這小堂弟,觀察的也太仔細了!趙玉林嘖嘖稱奇,正想拿著烏guī去領賞,卻被九皇子一把奪過,並給了一記冰冷的眼刀。
薛望京拍拍他肩膀,告誡道,「獻殷勤這種事,你可千萬別跟殿下爭,小心他把你獻祭了。」
趙玉林抖了抖,委屈道,「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撈到烏guī的人重重有賞,這賞賜……」他捻著食指和拇指,做了個討要銀票的手勢。
薛望京額角青筋直跳,沒好氣道,「等會兒你偷偷來找本世子拿。」末了在心中喟嘆:這趙家都是些什麼人啊,一個要吃食不要命,一個要銀票不要命,忒也奇葩!帶壞有姝的帳,九殿下還沒跟他算呢,他倒好,已完全忘到腦後!
當然,本朝最大的奇葩非九皇子莫屬。眼下,他已拿著烏guī,顛顛兒走到岸邊,舉起來給少年看,「是不是這隻?我撈了許久才撈到。」
有姝並未注意到方才那一幕,接過來摸了摸guī殼,又揪了揪小尾巴,抿著嘴笑了,「是這隻,我餵了它吃食,它就要跟我走,這是規矩。」倘若在末世,有人無償贈送給你物資,你也接受了,那你就必須跟這人走,不守規矩可是會被宰掉的。
看見少年燦然若星的雙眸和忽隱忽現的小酒窩,九皇子亦心qíng大悅,兩手撐在岸邊,利落地跳上去,問道,「若是我給你吃食,你也會跟我走?」
你早已給過了,若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無論今生前世,還是永生永世,我都會跟你走。有姝眨著濡濕的大眼睛,慎重點頭。
九皇子先是低笑,復又大笑,恨不能把少年揉進骨血里,卻在看見自己滿身láng藉時勉qiáng壓抑。他捨不得把有姝弄髒,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有姝只需保持現在這幅模樣便好,不用長大,亦不用為任何事qíng煩惱。
他轉身沖老鴇勾手,「這頓飯值多少銀子?給本王算一算。」
九皇子一個姑娘沒叫,只吃了一桌酒菜,老鴇不敢胡亂叫價,忍痛伸出一個巴掌。
九皇子這回學乖了,荷包里不但藏有許多銀票,還塞了幾塊碎銀。他取出一張銀票拋給老鴇,然後轉頭去看有姝,宣告道,「這頓飯我請了,算不算我餵了你吃食?你跟不跟我走?」
「算,跟!」有姝重重點頭,眼睛發亮。
他早已經想通,這輩子還跟著主子,即便他厭惡神鬼之事,即便某一天會因此而決裂,他也會等主子親口攆人再走。哪怕生生世世都會半途分離,哪怕從來得不到一個好結果,但他嘗試過,也擁有過,便沒什麼好遺憾的。
他不要遺憾,更不要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