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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可恨的是大房還不用承擔家計,便是有錢也歸不到公中,過得那叫一個舒坦!
趙玉林越想越不忿,方才那點內疚也就煙消雲散了。他怕有姝果真跳下荷塘,把自己弄一身泥,便哄著他說等吃完飯讓掌柜幫忙去撈,不用錢。
有姝一聽不用錢,也就把銀票收回去,把恰好趕到的老鴇饞得眼睛直冒光。這位趙小公子果然家底兒夠厚,在一隻烏guī身上亦能花費五十兩紋銀,若換成我家姑娘又當如何……她心中暗喜,忙態度殷勤地將少年引入八角亭內用膳,又給女兒們連使眼色,叫她們莫要錯過機會。
一群濃妝艷抹的女子端著托盤入內,邊擺放菜餚邊言語挑逗,還時不時用胳膊肘或臀部撞趙小公子一下。偏有姝是個不解風qíng的,一雙眼睛只顧盯著飯菜,鼻尖也一抽一抽地嗅聞香味,並不曾去看旁人,亦未開腔搭話。
趙玉林扶額,心道五弟這是還沒長大呢,若想將他培養成縱qíng聲色、五毒俱全的紈絝,也不知要花費多少心思!轉念又忖:學壞容易學好難,我只需領他入行,沒準兒他自個兒就按捺不住了。
思及此,他心qíng這才和緩,便想起之前老鴇提起的那位絕色佳人,忙問,「你不是說新收了一個女兒麼,帶來給爺看看,若果真沒言辭誇大,爺立馬納了她!」
老鴇面露難色,「二公子,奴家方才去看了才知,我那女兒今日起了風疹,不好出來見客。要不您改日再來吧?您也知道,起風疹曬不得太陽也chuī不得風,還會將病氣過給旁人,您和趙小公子要是出了什麼狀況,奴家擔待不起啊!」
趙玉林聞聽此言便也歇了心思,只管命身邊這些姑娘把有姝照顧好。
老鴇暗鬆口氣,心道還是趙家二公子好糊弄,若是換個人,說不得便要去女兒閨房裡看一看。也不知她運氣是好是壞,那樣一個長相絕世的大美人,竟主動投到她門上,若帶給恩客相看,必然財源滾滾。卻也有不諧之處,便是她脾氣格外執拗,看得過眼的客人才招待,看不過眼的連面都不肯露。
且她挑選客人的條件十分嚴苛,既要位高權重、又要出身不凡,還要容貌俊美,便是放眼全夏啟,也數不出十個這樣的貴人。老鴇也很發愁,想bī她一bī,又怕弄壞她那張價值連城的臉蛋,只得慢慢勸和。
今兒這趙小公子雖說算不上位高權重,但也出身不凡、容貌俊美,理當配得上她吧?偏她略一掃聽,竟恥笑人家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半大小子,硬是給推脫了。
老鴇心中來氣,心道今晚定要好好教訓這死丫頭!
當有姝在後院用膳時,九皇子已抵達煙柳巷,正一家一家找人。被敲開的人家看見一群凶神惡煞的官爺,先就嚇了一跳,又見他們抽出鋼刀,有大開殺戒之意,立馬跪下磕頭求饒,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九皇子雙目發赤,在這個院子裡搜一遍又到那個院子裡走一遭,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尋到其中幾家時還很不巧地遇上幾個朝廷大員,令他們魂飛魄散,肝膽俱裂,luǒ著身子跪在院中,求九殿下開恩。
薛望京想勸卻又不敢,只得跟在他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
一行人連續找了五六家jì館,臨出門時恰好撞上匆匆趕至的趙玉松。也不知趙玉松怎麼想的,被九皇子厭棄後也不躲遠點,竟主動往他跟前湊。這一下,新仇舊恨齊齊上涌,九皇子大步走過去,扼住他咽喉冷聲詰問,「有姝在哪兒?既知道他在煙柳巷,想必你已安排好他的去處?」真當他是傻子,好糊弄嗎?有姝初至上京,怎會知道這等藏污納垢,深街陋巷之所?定是有人故意引誘。
他五指持續收攏,大有再不說就把人掐死的架勢。趙玉松臉皮漲紫,眼球凸出,舌頭外露,眼看就要斷氣了。他萬萬沒想到九皇子竟真能對自己下殺手,他們朝夕相處十數年的感qíng難道還比不上才認識一天不到的趙有姝?
然而心中再如何不甘,也要保住小命,撐著最後一口氣,他嘶聲喊道,「殿下饒命,五弟在,在綠蠟小築,前面拐個彎兒就到了!」
九皇子依舊掐著他脖子,將他往前拖去,今兒要是找不到人,他會直接把趙玉松帶回東宮剝皮!薛望京看著被拖拽在地上,鬢髮凌亂、衣衫破裂,脖頸還浮出一圈勒痕的故友,連連在心中嘆氣:都是同宗同族,何必鬧到這等地步,既害人又害己。今兒趙小公子若真被人弄髒了,九殿下怕是會血洗煙柳巷。
思及此,他無奈扶額,默默嘆氣,而一群京畿衛早已守住煙柳巷大小通道,嚴禁出入。
九皇子龍行虎步,很快到得綠蠟小築,正想一腳將門踹開,卻又猶豫了。他拋掉趙玉松,細細將衣襟、下擺、袖口等處的褶皺抹平,又理了理髮冠,然後才收斂滿身煞氣前去敲門。
叩叩叩,叩叩叩,節奏緩慢而又輕巧,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狂bào。便是氣得想要殺人,只需想到這裡面藏著自己最心愛的少年,且還那麼膽小,他就不敢表露出絲毫不滿憤怒的qíng緒,唯恐嚇著他。
「本王看著可還好?」等待門房應答時,他抽空問了一句,見趙玉松偷偷摸摸往後縮,便又命侍衛將他抓住,堵嘴。
薛望京看著上一刻還狂bào不堪,下一瞬卻風平làng靜的九殿下,嘴角抽搐的點頭。殿下這qíng態有些不正常,比往日還要bào戾恣睢,哪裡有半分霸皇轉世的英明神武?若他登基,不會是個bào君吧?
這樣一想,竟有八九成的可能xing,越發令薛望京心驚膽戰。
胡思亂想間,門開了,一名身高不足三尺的侏儒前來迎接,「各位客官,裡面請。」只需一眼,他就看出這些人非富即貴,便也沒詢問他們來意。
「趙小公子可在裡面?」因心中滿是焦慮,九皇子的嗓音顯得格外低沉粗噶,見侍衛押著趙玉松也要跟進去,便擺手讓他們留下。薛望京與侍衛統領皆武功高qiáng,只需他二人跟隨就夠了。
「趙家的確來了兩位公子,正在後院用膳,這邊走。」侏儒以為這些人是老相識,自動自發將他們引過去。
越靠近後院,九皇子的腳步就越急促,雙目也隱現火光。薛望京縮著肩膀,捂著胸口,真害怕看見接下來的場面。若趙小公子與之前那些官員一樣,已在房中顛鸞倒鳳該怎麼辦?
這人是要還是不要?殺還是不殺?殺了九殿下會不會發狂?會不會遷怒?會不會後悔?自己和敖大人(侍衛統領)能否拉得住?薛望京腦仁一陣一陣的抽疼,已不敢再想下去。
與此同時,九皇子也在腦海中猜測有姝在gān些什麼,雙目漸漸布滿血絲。
前面傳來姑娘們的嬌聲燕語,侏儒不敢再往裡去,怕掃了貴人雅興,便指著繁花簇擁的小徑說道,「各位爺,繞過假山就是荷塘,兩位趙公子正在荷塘邊的八角亭內用膳,你們自去吧,小的告退了。」
九皇子輕哼一聲算作回應,也不加快步伐,反而停住,用力揉了揉冷峻的臉龐,好叫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可怖,這才繼續前行。
薛望京見他即便瀕臨狂bào的邊緣亦不忍用最為嚴酷的一面去見趙小公子,心裡不得不嘆服。看來今天只要有趙小公子在,煙柳巷就不會血流成河。想歸這樣想,他卻並非全然樂觀,趙小公子許是不會喪命,旁人就說不定了,端看待會兒是個什麼光景。
一行人繞著荷塘緩緩走過去,就見趙家兩位公子盤坐在涼亭之中,身邊圍繞著許多濃妝艷抹、穿戴輕薄的美貌女子。這場景已在他們預料之中,再要細看,方才那點兒緊張焦慮竟瞬間消散。
這位趙小公子當真是個寶貝啊!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薛望京和侍衛統領哭笑不得地暗忖。
只見被鶯鶯燕燕包圍的趙小公子非但不見一絲歡愉之色,反而滿臉惱怒。他一隻手緊緊握著筷子,一隻手牢牢護著碗碟,用左右肩膀把撲上來的女子撞開,只管往口中塞菜扒飯,láng吞虎咽的模樣仿佛餓了幾輩子。
其實有姝並沒有那麼迫不及待,蓋因上上輩子吃飯時總遇見打劫搶食的,他也就格外痛恨進餐時被一群人圍觀環繞。若非意識到這裡早已不是末世,而且糧食很充足,這些女人沒必要來搶奪食物,許是在招待自己,他一定會掏出藏在靴子裡的匕首,將她們一個個全捅了。
但即便qiáng忍住了心中翻騰的殺意,他也難以招架她們的糾纏,只想趕緊把飯菜吃光,然後離開。這飯館也太奇怪了,竟找了這麼多服務員,營銷手段當真前衛。尚未開竅的他哪裡會想到這綠蠟小築並非私家菜館,而是掛羊頭賣狗ròu的jì院。
有姝飛快扒完一碗飯,本想再添一碗,旁邊卻擠過來一名女子,嬌聲道,「公子,別只顧著吃啊,與咱們姐妹喝幾杯吧?」
白酒辣喉,難吃,不要!有姝毫不留qíng地推開她,自顧盛飯。
又有一名女子奪走他碗筷,嗔道,「公子,您究竟gān嘛來了?您要真想吃,奴家可以餵您。」邊說邊捻了一塊蘿蔔糕,含在雙唇之間,然後微微傾身朝他面頰貼去,想跟他來個口口對食。
方才還只是摸自己,推自己,纏自己,只要不妨礙自己吃飯,尚且可以忍受。好嘛,現在竟發展成從自己碗裡奪食,有姝的底線被觸碰,脾氣立馬爆了,三兩下將身邊的女人全部推開,又將桌上杯盤碗碟全部劃拉到自己伸展的雙臂之間,整個人虛懸在菜餚上方,漲著臉怒斥,「你們究竟要gān嘛?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搶別人的食物可是會被宰掉的!」
說到這裡,他一腳踏上凳子,從靴筒內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猛力cha入木桌,以彰顯自己並非虛言,那橫眉怒目、齜牙咧嘴的模樣,活像一隻被惹怒的小豹子。
眾女連連驚叫、花容失色,也不管會不會踩到旁邊正在喝酒的趙玉林,七手八腳地往涼亭外跑。
緩緩走近的九皇子一行,恰好將這一幕從頭看到尾,表qíng一個比一個扭曲,臉色一個比一個漲紅,但剛才那是狂怒驚駭,現在卻是極力忍笑。世上怎會有這種人?來煙柳巷並非為了尋歡,竟是認認真真吃飯來了,還護食護得那樣緊,不過被搶了一塊蘿蔔糕,竟放言要宰了人貌美如花的姑娘家。
不行了,我得找個地兒笑一陣!薛望京和侍衛統領不約而同地暗忖,然後默默走到一座假山後,劇烈抖動肩膀。
九皇子森冷的面色已完全和緩,目中血絲也悄然退去,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柔淺笑。他不自覺地理了理鬢髮與衣襟,這才走過去,輕快地喊了一聲「有姝」。
炸毛中的有姝聽見熟悉的呼喚聲,像訓練有素的小狗,立即將腳放下,將匕首cha回靴筒,朝來者看去,濡濕晶亮的眼眸襯托著腮邊的小酒窩,顯得乖巧而又可愛,哪還有之前的半點狂bào。
從假山後繞出來的薛望京兩人齊齊在心中喟嘆:這也是個變臉的高手,難怪能與九皇子一見如故,原是氣場相合。
「主子!」他噔噔噔地跑過去,習慣xing地揪住對方一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