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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同樣被關在殿內的一列禁衛軍露出遲疑的神色,領頭那人不著痕跡地看向荊州王,得了對方示意才拱手領命。
也怪了,他們剛走到門前,死活也打不開的殿門竟吱吱嘎嘎地敞開,讓他們順利通行。有幾個怕死的大臣趁機混在隊尾,腳剛跨出門檻就被一團黑霧裹成繭狀,狠狠扯回來,撞在柱子上時還噴出一口鮮血,形容十分悽慘。
這一招殺jī儆猴令眾人立馬歇了逃出去的心思,看來七王爺想當著眾位大臣的面與太子對質。都說公理鬥不過qiáng權,但如今公理掌握在亡魂手中,誰敢濫用qiáng權?誰又敢行使qiáng權?若果真無視七王爺的訴求,沒準兒下一刻就會魂歸天外,到了huáng泉還得再受他一遍折磨。
活人終究鬥不過死人!眾位大臣抹掉額頭的冷汗,俱已明白自己該站在哪一邊。
第38章 四十千
太子果然沒有中毒。當大家在宣德殿祭拜七皇子時,他正摟著幾個宮女飲酒作樂,好不快活。聽見門外傳來宮人與侍衛拉扯的聲音,雖然極其惱怒,卻也不好出面,只得匆匆收拾一下,重新躺回榻上。
幾名太監連路跟著侍衛謾罵,直說誠貴妃膽大包天,竟敢擅自將太子帶去靈堂,若太子沾了晦氣病qíng加重,她十個腦袋也賠不起。不過一群奴才,卻連堂堂貴妃也敢折rǔ,由此可見太子平日裡目中無人到何種地步。
然而這些侍衛絲毫不怵,徑直將「昏迷」中的太子抬到簡陋的架子chuáng上,瓮聲瓮氣道,「吵吵什麼,說了多少遍,不是誠貴妃要見太子,是七王爺!耽誤了七王爺的事,你們才該當死罪!」
什麼七王爺不七王爺,他不是早死了嗎?幾名太監哪裡會信這番鬼話,一路跟在後面叫罵,還有人以為皇上在養心殿,必不知qíng,便跑去告狀。躺在chuáng上的太子也同樣滿腹狐疑,卻更為惱怒,心道誠貴妃竟如此膽大妄為,這是見孤陷入昏迷,以為孤再也醒不來了吧?
思及此,他立刻決定晚上就醒過來,把那些亂臣賊子全都收拾了!
一行人快步來到宣德殿,沉重的殿門自動敞開,帶出一股yīn冷氣流。侍衛們齊齊打了個寒顫,卻不敢有絲毫遲疑,連忙進去了。跟在後面罵罵咧咧的太監和宮女也魚貫入內,看見被眾人簇擁在角落裡皇帝,又看見青幽幽的燭火,這才感覺不對。
哪裡,哪裡有燭火是這種顏色?將人全都照成了青面獠牙的厲鬼一般!這是怎麼了?恰在此時,帶著血字的白幡在yīn風中徐徐飄動,這才讓他們明白,侍衛之前所言,竟然都是真的,果真是七王爺要見太子。
幾名宮女嚇破了膽,又是尖叫又是啼哭。幾名太監也沒好到哪兒去,人已經軟趴趴地跪下了。
太子雙眼緊閉,並不知道外面是何qíng形,只覺天色似乎暗了下去,溫度也驟然降低,然後耳邊就是一陣鬼哭láng嚎。猝不及防之下,他差一點驚跳起來,卻及時忍住了。
侍衛們放下架子chuáng,煞有介事的沖靈台拱手復命,「啟稟七王爺,啟稟貴妃娘娘,人已經帶來了。」
倒塌的牌位忽然之間豎了起來,發出「嘟」的一聲輕響。然而便是這樣細微的動靜,也如驚雷一般敲在眾人心頭。大家分明已快嚇至崩潰,卻又忍不住抬頭望向靈台,就見那牌位上的字跡竟無緣無故滲出許多鮮血,順著桌沿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染紅了一片。這場景,莫說親眼所見,便是隨意想想,也覺恐怖至極。一個人的怨氣,竟會濃重到化為血淚的地步,可見他此次還魂是帶著多大的仇恨。
前頭那些大臣倒還好,嚇著嚇著也就適應了,跟隨太子一塊兒過來的太監宮女卻毫無心理準備,齊齊尖叫著暈死過去,褲襠間緩緩流出騷臭的液體。
太子聞聽動靜越發驚疑,卻不敢立時就「醒」過來。
蕭貴妃到底見過大場面,並未暈死,卻也差不多了。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已膨脹到極致,便是一點點輕微的顫動,也能令它碎裂。她捂著胸口,想要尖聲喊叫,想要開口求饒,甚至想下跪磕頭,卻因為血液已被凍結的緣故,什麼都gān不了。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誠貴妃捧起牌位,一步一步走到自己兒子跟前。
最終,還是皇帝克服了恐懼,顫聲道,「誠貴妃,你想gān什麼?朕命令你趕緊將它扔掉。」
回應他的是誠貴妃的一聲冷笑。與此同時,一股濃重的黑霧從牌位中流瀉而出,慢慢匯聚成一道人影。大家定睛一看,頓時嚇得肝膽yù裂。竟然真的是七皇子,他現身了!他,他朝太子走過去了!
站在架子chuáng兩邊的侍衛立即閃開,不明就裡的太子卻還安安穩穩地躺著。
眾位大臣不管平時對太子有無好感,現在都有些可憐他,這時候還在裝暈,竟不知「死」字兒怎麼寫。
唯獨皇帝以為兒子是真的命懸一線,連忙喊道,「皇兒,你放過你兄長吧!他也中毒甚深,與你的死的的確確沒有關係啊!」
「你願意做糊塗鬼,本王卻不願意。本王還不至於蠢到你那等地步,連害死自己的兇手都不知道。」七王爺yīn測測地笑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太子裝不下去了,猛然睜開雙眼,就見本已死去多日的七皇子正鼓著赤紅雙目瞪視自己。他嚇得仰倒,然後從架子chuáng上滾下來,不等站起身就急急忙忙朝皇帝和蕭貴妃爬去,速度竟比跑步還快。
「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他崩潰大喊。
「你不是中毒昏迷了嗎?本王看你好得很,還有功夫尋歡作樂!」七皇子冷笑。
眾位大臣順著他視線看去,卻見太子慌亂中敞開了衣襟,露出鎖骨上的斑斑紅痕,可見之前曾經歷過怎樣激烈的qíng事。這是昏迷的人該有的模樣?
太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qíng。誠貴妃目眥yù裂,恨不能拿把刀直接把太子捅死。皇帝則眸色複雜,半晌無言。他並非真的蠢鈍,不過是不想深究罷了。然而便是太子沒中毒,他也始終不肯相信毒會是太子下的。這孩子從小就孝順,不似姬長夜,天生反骨。
太子看見帶血的白幡和牌位,又看見青色的燭火,已然明白自己是撞鬼了。他本就是個外qiáng中gān的糙包,這會兒又哪裡還能保持儀態,連滾帶爬的朝殿門跑去,口裡聲嘶力竭地大喊,「不要過來,不是孤害的你,是姬長夜,你要報仇只管找他,別來找孤!孤沒做過!」
「這些謊話,說出來連鬼都不信。本王手裡人證物證俱全,今日也不與你廢話,納命來吧!」七皇子話音未落,殿中又出現重重鬼影,竟都是此次下毒事件中被皇帝處死的宮女太監,其中還包括那名大內總管。
他們一句話未說,連同七皇子一起化為黑霧,層層疊疊裹在太子身上。旁人只看得見黑霧涌動,聽得見太子慘嚎,卻不知他究竟遭受了什麼,又有許多血液從黑霧中滲出來,慢慢染紅了一大片。本就yīn氣森森的宣德殿,如今還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越發像十八層地獄再現。
這樣的場景終於擊潰了蕭貴妃。她從皇帝背後撲出來,尖聲喊道,「七王爺,求你放過皇兒,毒是我指使人下的,與皇兒無關!」
太后總想弄死蕭貴妃,聞聽此言立刻呵道,「好哇,你不但毒殺了哀家的好孫兒,還想把哀家的兒子也一同毒死!你這是謀逆!」
「謀逆」二字重重敲打在皇帝心頭,令他身形猛然踉蹌幾下。不,不會的,愛妃和皇兒不會如此待朕!便是這樣安慰自己,他卻也漸漸想明白,若三皇子、七皇子和自己接連死亡,最終得利的會是誰。更何況太子明明沒中毒,卻假裝暈倒,他、蕭貴妃、太醫,甚至眾多文武大臣,竟聯起手來矇騙自己!
皇帝的確昏聵,偏愛某些人時恨不得將他們寵到天上,然而一旦心生懷疑,卻也會很快厭棄。帝王多qíng,卻更無qíng,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想通了一點,後面的許多關竅就都明明白白,皇帝受不住打擊,再次口噴鮮血。太后連忙扶住他,顫聲安慰,誠貴妃卻沖他唾了一口,然後奪過侍衛的刀,衝到蕭貴妃身後連連劈砍。
蕭貴妃想去拽黑霧中的皇兒,卻遲遲不敢動手,正猶豫間就覺背後一痛,人已經癱了。她回過頭,張開嘴,喉嚨里發出嘰嘰咕咕冒血泡的聲音,終是連一句遺言都來不及jiāo代便僵死當場。與此同時,黑霧也盡數消散,被剝了皮,剖了肚的太子的屍體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誠貴妃舉著刀,先是低低而笑,復又縱qíng狂笑,似乎已經瘋了。一縷黑氣繞著她盤旋了幾圈,然後慢慢散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迅速,令眾位大臣老半天回不過神。唯獨姬長夜,適時遮住有姝眼睛,低聲告誡他別看。阿大、阿二暗暗搖頭,心道始作俑者正是這小魔星,他怎會害怕?
正所謂人死如燈滅。剛把蕭貴妃母子兩妖魔化,他們就在自己眼前死去,皇帝頓時又想起他們的好來,指著誠貴妃,讓侍衛將這罪婦抓捕。侍衛們還在遲疑,卻見空中又緩緩出現一道黑影,待燭火將她慘白的面容照亮,竟是死了十多年的蘭妃。
眾臣剛放下的心這會兒又高高吊了起來,不約而同在心裡哀嘆:怎麼走了一個又來一個?今兒撞鬼還沒完了?這回又是找誰報仇?想起蘭妃是死在三皇子的chuáng上,他們紛紛朝對方所站的角落看去。
但皇帝心裡卻門清。當年,便是他親手抹去太子jian殺蘭妃、嫁禍三皇子的痕跡,她恰在此時出現,定然是來找自己報仇的。還是那句俗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之前七皇子顯靈時他雖然驚駭,卻還撐得住,及至看見蘭妃,才終於明白蕭貴妃為何會嚇得失禁。
死亡離他那樣近,近到只需一陣yīn風颳過,便能帶他下地獄。
不等蘭妃開口,皇帝就先涕泗橫流地哀求起來,「蘭兒,朕錯了!當年朕不該幫太子掩蓋罪行,致使你枉死。朕會請烏斯藏活佛來超度你,為你舉辦七七四十九日法事。你原諒朕這一回吧!朕對不住你,來生願傾盡一切補償!」
「明知姬永昌jian殺了本宮又嫁禍到三王爺頭上,你非但不幫本宮伸冤,還替他抹消證據。難道在你眼中,只有姬永昌是人,我們都是牲畜嗎?本宮死時肚子裡還懷著龍種,你且問他肯不肯答應!」話音未落,蘭妃肚子裡就鑽出一道黑影,猛地撲進皇帝左胸。
皇帝抬手遮擋,卻是徒勞,緊接著蘭妃也化為黑影鑽了進去。劇痛隨之而來,令皇帝呻吟倒地,翻滾不休。
太后勉qiáng壓下恐懼,扯開他龍袍和褻衣一看,頓時懵了。只見他胸口那處的皮膚竟鼓出一大一小兩個膿包,膿包潰爛出五官的形狀,散發著刺鼻的惡臭,還像心臟一般噗通跳動,每跳一次都牽扯著皇帝的神經,令他慘聲嚎叫,痛入骨髓。
「怎麼又是鬼面瘡?」站得較近的某位大臣忍不住驚呼。
殿內頓時喧譁一片,已然明白皇帝是沒救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十多年前那樁慘案竟也是太子所為,同樣叫三王爺背了黑鍋。皇上竟糊塗到那等地步,明知太子jian殺庶母,畜生不如,竟還贊他人品貴重,冊為儲君。難怪蘭妃死不瞑目,便是過了十幾年也要回來報仇,還採用如此兩敗俱傷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