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阿大、阿二握著船槳yù言又止。現在,他們真有些害怕能力詭譎的少年。
「有話說話。」有姝一心趕路,哪裡有空與他們磨嘰。
阿大連忙道,「坐船太慢,還是騎馬吧。方才得了飛鴿傳書,七皇子已中毒身亡,太子昏迷不醒,皇上雖然無礙,卻傷了根本,此時正值盛怒當中,竟不顧宗法要將主子賜死。如今幾位老王爺正與他周旋,卻也拖不了多少時日。」
「七皇子死了,太子昏迷不醒?其他幾位皇子呢?」有姝邊問邊咬破指尖,將幾滴鮮血滴入江水。
「大皇子已薨,二皇子被圈禁,五皇子早夭,六皇子懦弱無能乃太子的附庸。」阿大簡單將諸位皇子的qíng況介紹一遍。除了吃喝,有姝對外物一概不感興趣,不知道也很正常。
鮮血在江面暈開,卻又忽然消失無蹤,仿佛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將之盡數吸取。阿大、阿二再次瞪圓眼睛,頗感神異。
「如此看來,竟是太子自編自導的一石二鳥之計。主子去了荊州,七皇子下了淮州,將來都堪與之一較高下。此時不動手,將來恐無機會。」有姝一語點破關竅,對著江面命令道,「送我們回京。」
阿大、阿二茫然四顧,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
水鬼本想在船上抓一個人當替身,哪料竟遇見這尊真佛。而今便是不找替身,他一樣能夠投胎轉世,甚或修行鬼道重塑凡體。垂涎於少年鮮血,他自是言聽計從,當下便驅使江水推動小舟,朝上京疾she而去。
好在此時已入夜,天色昏暗不堪,否則定會叫旁人驚掉下巴。哪裡有逆水的船隻劃這樣快,似江風一般呼啦啦就過去了,連個影兒都看不清。阿大、阿二滿腹猶疑盡皆散去,雙手牢牢抓住船舷,生怕被甩進水裡。
快!太快了!這鬼怪好生厲害!不,應該說有姝手段實在了得!二人再來審視少年,竟有種高深莫測,不可捉摸之感。
順水而下花了一日一夜,逆水而上竟只耗費了幾個時辰,到得上京渡口時太陽還未出來,阿大、阿二猶在夢中,跳上岸後踩了踩地面,只覺腳下綿軟,仿佛隨時會陷落。好在他們沒忘了正事,早已飛鴿傳書召集人馬。
阿大命暗衛留在城外候命,自己則帶著阿二和少年入城。城門口堵著許多官兵,個個拿著一張皇榜在那兒比對,發現可疑人等立刻關入一旁的囚籠內。囚籠十分寬敞,已關押了十幾個無辜百姓,喊冤聲隔了老遠都能聽見。
阿大目力不凡,一眼就看清皇榜上描畫的正是自己和阿二,甚至連有姝也在其上,可見皇帝存心要把主子的人一網打盡。這可怎麼辦?
他停步,意yù找個偏僻地界喬裝改扮一番,卻被有姝用力朝城門口推去,低聲道,「只管往裡走,無需顧慮。」
水鬼平白得了幾百年道行,可馭風馭水,施展幾個障眼法自然不在話下。剛到城門,他就殷勤地在前引路,還拍著胸脯道,「大人請進,他們不會注意咱們。」
看看如臨大敵、畏首畏尾的阿大和阿二,再看看得意洋洋、抬頭挺胸的水鬼,有姝心內直嘆:在這個世界,果然做鬼比做人風光。
有姝打頭進了城門,無論官兵還是百姓,竟無一人朝他看上一眼。他們只覺得有人與自己擦肩而過,卻無論如何也記不清長相。阿大、阿二這才放下高懸的心,亦步亦趨跟在少年身後入了上京。
王府已被查封,街上到處都是巡邏的侍衛,若沒有水鬼的障眼法,三人簡直寸步難行。隨便找了一家客棧安頓,有姝吩咐道,「去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進天牢探視。」障眼法雖好用,但有人要進天牢,侍衛怎能不攔?障眼法又不是隱身法。
阿大、阿二如今唯他馬首是瞻,立即領命而去,片刻後轉回來稟告,「主子已是死囚,不得探視。然同監的還有衛世子,衛國公府正在想辦法將其解救,我們可借衛府名義入內。」
「你們聯繫了衛國公?」有姝不敢相信任何人。
「先皇后於衛國公有救命之恩,便是世子被牽連,他也沒落井下石,乃是可信之人。」阿大篤定道。
有姝略做考慮,只能點頭,「行,現在就走?」他一時一刻都等不得了。
「現在就走。」阿大、阿二也同樣著急。
三人拿出衛國公府的令牌,又有障眼法護持,很快就順利入了天牢,蹲在衛世子牢門前不停詢問他可否安好,仿佛真是衛府的忠心家奴。姬長夜被關押在衛世子隔壁,正盤坐在地上閉目養神,雖略顯憔悴,卻風儀不減。便是在命懸一線的危局中,他也毫不動容,自有一股「地崩山摧、能奈我何」的氣度。
衛世子被他感染也很是安泰,接過幾人遞來的密信匆匆閱覽,末了才發現藏在阿大、阿二身後的少年,驚喜道,「有姝,你怎麼來了?」
由於障眼法尚未解除,姬長夜也聽不出阿大和阿二的聲音,聞聽「有姝」二字才猛然睜眼,朝牢門外看去,一直未曾變色的俊臉終於扭曲了。他本想立即走過去,卻又怕引起獄卒的注意,忍了又忍方壓下滿心怒火,低聲詰問,「本王當初如何吩咐你二人,可還記得?」
「記得,不把有姝送到泉州不許迴轉。」阿大、阿二垂下腦袋。
「別說這些廢話了!他們原本已經把我送到半路,是我自己非要回來。」有姝平時慢吞吞的,遇見大事卻是個急xing子,擠開阿大、阿二來到牢門口,招手呼喚,「主子你快過來!」
姬長夜越發惱怒,低喝道,「別鬧,快走!」話落頻頻看向走廊盡頭,生怕獄卒過來查看。
衛世子側目,還是頭一次看見好友失態的表qíng。他對少年的關切與擔憂,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你不過來我就不走!」有姝恨不能將自己的臉擠進柵欄的空隙中去。
姬長夜見他臉頰擠出兩條緋紅印記,眼皮也扯成了一條線,卻還拼命想把腦袋往裡塞,頓時又氣又急。但他知道少年倔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今兒若不如他的願,他真會把自己擠成紙片人,只得快速走過去,催促道,「有什麼話快說……」
話音未落,嘴唇已被少年叼住,緊接著便是一條溫熱的舌頭鑽進口腔撬開齒fèng,將裡面的唾液掃dàng一空,然後吸吸溜溜的吮了過去。姬長夜手臂微微抬了一下,卻到底沒把少年推開,反而張開嘴,送上自己舌尖。
這孩子連日趕回就是為了這個親吻嗎?難道一個親吻會比xing命還重要?姬長夜很困惑,更多的卻是感激和難以名狀的哀痛。此時此刻,他寧願從未與有姝相遇,這樣,他就還是那個奔跑在雪地里,雖滿身láng狽卻朝氣蓬勃的無憂孩童。
他會挨凍受餓,甚至遭受欺凌,卻也會好好活著。沒有什麼比他活著更重要。
用力裹緊少年舌尖,似發泄一般狠狠吻了他一記,姬長夜摁住他後腦勺,唇碰唇地開口,「有姝,你給本王聽好:出了天牢就離開京城,往泉州去,那裡有人會接應你。無論本王是生是死,都與你無關。」
怎麼會無關呢?我的命是你給的。有姝在心裡搖頭,卻沒時間與青年爭辯。他撇下一句「我會救你出去」就匆忙離開。這次進天牢,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這口龍氣,沒想到主子竟這般配合。
本打算施展qiáng硬手段的有姝感到很滿意。
人都快消失在走廊盡頭,阿大、阿二以及衛世子才堪堪回神,不約而同地暗忖:難怪有姝不顧生命危險也要回來,原是因為苦戀主子(好友)!有姝果然重qíng重義!
姬長夜等人盡數離開才慢慢抬手掩面,擋住通紅的眼眶。自己終究還是害了有姝,此生何安?
安全離開天牢後,三人回到客棧商議。
「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阿大替有姝到了一杯茶水,無形中待他恭敬很多。
「自然是救人。」有姝急需吃點東西定定神,在房裡摸了半天也沒摸出半塊糕點,只得叫店小二送一些過來。
阿大、阿二本打算阻止他,耳目靈便的店小二卻已經走到房門口。兩人手掌按在刀柄上,隨時準備發難,這副沒出息的模樣惹得水鬼一陣譏笑,竟憑空變出許多水珠灑在他們頭頂。
有障眼法護持,便是阿大、阿二頭頂淅淅瀝瀝的下著雨,腳下也淌了一灘水,店小二都不覺得奇怪,得了有姝的打賞後諂媚道,「客觀,您還有什麼吩咐?」
「沒事了,你下去吧。」有姝擺手。
阿大、阿二僵硬地坐在凳子上,頻頻抬手擦臉,卻也不敢拿東西遮擋頭頂。他們算是看出來了,有姝的這位「朋友」道行很深,竟有呼風喚雨、迷惑人心之能。如此這般,救出主子的把握就更大了。
思及此,二人不免滿懷希冀的朝少年看去。
有姝吞掉一塊糕點,一面咀嚼一面含糊道,「我的救人方案與你們的大為不同。劫天牢那是賭博,賭輸了大家一塊兒死,即便賭贏了,主子也是個罪人,逃到哪兒都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罵叛臣賊子,哪怕將來大業得成,史書上也會留下『bàonüè無道、殘害血親』的污名。」
「不劫天牢還能如何?難道你要替主子平反?」阿大覺得此事不可行。
阿二也表示懷疑,「若要平反,得看皇上的意思。但你要知道,皇上對主子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便是沒有這等禍事,也會羅織許多罪名。從三人毒發到主子被捕並判死罪,這中間只隔了一天。一天時間能調查出什麼真相?可見皇上已鐵了心。」
「太后呢?七王爺死得蹊蹺,難道她不管?」有姝擰眉。
「太后已經病倒,沒法理事。誠貴妃較為軟弱,遇事只知找太后,要麼就啼哭不止,也是個靠不住的。」阿二搖頭嘆息。
太子這計策好生惡毒,可謂將所有敵人一網打盡,其中甚至包括了皇上。經由此事,皇上壽數大減,指不定沒幾年就去了,太子便能順理成章地登基。然而皇上被蕭貴妃迷得昏頭昏腦,哪裡會懷疑到他們母子身上。更何況太子還使了苦ròu計,連自己也下了毒。他如今昏迷不醒,也不知是真是假。
思及此,阿大阿二恨不能立即進宮戳太子幾劍,看他還暈不暈。
有姝心中早有章程,感覺心緒穩固了,便對水鬼吩咐道,「你進宮幫我找一個人,不,是一隻鬼,告訴她欠我的人qíng該還了。」
怎麼還有鬼?阿大、阿二本就淋了一身水,此時更覺寒涼。
水鬼聞言連連搖頭,「啟稟大人,不是小的不願幫您,只因皇宮內外被龍氣籠罩,當年修築時還設了驅邪法陣,似咱們這些孤魂野鬼,萬萬靠近不得,否則就會魂飛魄散。然而宮中的鬼卻能自由進出,您若是想找她,還得親自跑一趟。再者,宮中那些鬼怪魂魄里多少沾了龍氣,小的可不敢招惹。」
有姝略一思忖,又問,「那你們鬼怪之間可有千里傳音之法?亦或搜魂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