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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老太爺此舉也有喊給有姝聽的意思,卻沒料身後傳來一道森冷而又飽含譏嘲的嗓音,「似有姝這般大才,正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攏共五百年都出不了一個。你只折壽十年,可見命中合該只有王象乾和王天佑那樣的子孫。」
第35章 四十千
王老太爺見正主兒到了,連忙讓老伴將自己扶起來。說來也怪,三王爺明明xingqíng溫和,風流儒雅,旁人到了他跟前卻不敢造次,這大約便是元後嫡子的氣度。難怪他落魄成那樣,蕭貴妃和太子依然想置他於死地。
老太爺拱拱手,本想哀求幾句,卻見三王爺目不斜視的入了宅邸,竟連個開腔的機會也不給。兩老面面相覷,痛悔不已。若是沒親自來這一趟,他們或許會知難而退,但在見識了孫子的驚人天賦後,卻萬萬不能放棄。
三王爺方才那話絲毫未曾誇大,就孫子這等才華,當真是前後五百年才出一個。誰家得了這樣的後嗣不得好好養著供著,偏他們家,竟從小把人挪到小院自生自滅,最後還給送走,反倒叫兩個奴才偷了去。
「林氏那個賤婦!若非她頻頻chuī枕頭風,象乾也不能把有姝送去鄉下!娶妻娶賢,這話果然沒錯!」老太爺氣得直發抖,若林氏就在跟前,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然而人已經送給了孫子,卻也不能反悔,只但願孫子在處置了林氏後能消消氣,重新認祖歸宗。
二人仿佛一夕之間蒼老了十幾歲,你扶著我,我扶著你,踉蹌回府。因兒子和孫子死相極其難看,且惡名在外,故而喪事辦得非常簡單,只在家中停棺三日就發喪,千盼萬盼,終究沒等來大孫子回歸。前來祭奠的人同樣少之又少,連族人也只來了兩三個,送了喪儀就匆忙離開,仿佛害怕沾了晦氣。
因二人敗壞了宗族名聲,致使族人抬不起頭,兩三年內不得不陸續搬離上京,回老家去了。唯獨二老捨不得大孫子,死活不肯走。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此處暫且不提。
姬長夜雖然在外會友,心卻一直掛在有姝身上,想起他心心念念要接宋氏回京,便覺十分抑鬱,辭別眾人快速迴轉,恰好撞見王家二老。入了府門,他冷聲jiāo代,「日後不准再放姓王的進來!」
門房連忙拱手答應。
直入正院,又見一名五花大綁的婦人頂著烈日跪在青石板上,他臉色便是一沉,繞到前方一看才知是林氏。
「主子,要不要拖她下去?」阿大、阿二低聲詢問。
「不用了,跪著吧。」隔著窗欞,見少年正立在書桌後認真寫字,臉上抹了幾道黑印,姬長夜不知為何,心qíng瞬間好轉,竟沖抬頭望來,滿眼哀求的林氏笑了笑。
林氏原以為三王爺仁厚,必不忍心見有姝一個大男人磋磨自己,哪料他如此冷酷,盯著自己的目光儼然已將自己當成死物。完了完了,早知道會落在這兩尊煞神手上,早先便該一頭碰死!她心中絕望,人就軟趴趴地倒了下去。
聞聽熟悉的腳步聲,有姝這才抬頭,腮邊習慣xing的擠出兩個小酒窩。他從來不笑,表qíng總是一本正經,然而心qíng好時,眼睛卻會耀出粲然星光,看上去不但乖巧可愛,還十分甜蜜。無論姬長夜有多大煩惱,只要看見這樣的少年,自然而然便心qíng愉悅。
將一gān雜念拋到腦後,姬長夜快步走入書房,拿起少年新作的策論和駢賦閱覽。有姝背著手,仰著頭,像等待教導主任訓話的小學生。沒辦法,從幼時被調教到大,他已經形成了習慣。
恰在此時,一名黑衣侍衛匆匆趕至,拿出令牌在阿大、阿二面前一晃就入了書房,附在姬長夜耳邊低語。姬長夜面色不變,卻在對方走後沉聲下令,「你們兩馬上送有姝離開上京,把宋氏等人也帶走。」
阿大、阿二雖心存疑慮,卻不敢抗命,直接捂住連聲詢問原因的少年的嘴,將其送走,到得宋氏居住的小村莊,又秘密購置牛車,準備連夜上路。
「我不走,除非你們告訴我發生了何事。」有姝推開阿大遞上的木頭匣子。
宋氏幾個也極為焦慮。無他,只因匣子裡裝滿了銀票、地契、房契,另有一封寫給宋氏的書信,讓她代為照顧有姝。宋氏已經忘了去計較自己的兒子為何要一個外人來請求照顧,只因姬長夜這番作態,不像是讓有姝自立門戶,倒像是臨終託孤。這匣子裡的東西,便是有姝花用幾輩子也足夠了。
阿大、阿二在路上時已得了飛鴿傳書,知道京中生變,卻不能告訴少年,免得他給主子添亂。
「有姝你聽話,快些跟我們走。你安安全全離開上京就是對主子最大的幫助。你若是不走,他一面要應對京中局勢,一面要掛念你,如何能夠兩全?」阿大一張口就漏了餡兒。
有姝圓眼一睜,急道,「京中局勢有變?」
阿二狠狠肘擊阿大腹部,怪他嘴上不把門兒,然後伸手去拽少年,yù將他qiáng行拖上牛車。有姝已經很久沒耍賴了,如今故技重施,叫宋氏等人大開眼界。只見他先是緊緊抱著桌子,被阿大掰開指尖又扒拉在門框上,阿大、阿二不得已,只能合力將他抬起來,他就踢蹬著腿兒,嘴裡哇啦哇啦大叫,兩手還直往二人鼻孔里摳,令他們暗暗叫苦。
「有姝你乖些,主子這都是為你好。咱不鬧了,儘快出京吧,否則就晚了。」
二人越勸,有姝越是心焦,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忽然腰上一個用力,竟似魚兒一般上下彈動起來。阿大、阿二抓他不住,竟叫他翻身落在地上,搶了牛車就往上京跑。
阿大、阿二在心裡大罵他小兔崽子,卻也感動於他的不離不棄。既知道京中有變,必知道主子處境堪憂,這時候還不願遁逃,可比那些落井下石的好多了。不枉主子這般疼寵他。
兩人心知少年是主子的心頭ròu,哪裡敢讓他回去送死,施展輕功追上牛車,一手刀將他劈暈,連夜帶走。
有姝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艘貨船上,下方是滔滔江水,遠處是重重山巒,天邊是層層迷霧,竟不知到了何處。他冷靜下來,言道,「我不跑了,但你們得告訴我主子出了何事。」
如今已是次日凌晨,阿大、阿二就宿在少年榻邊,擔心他半夜醒來跳江逃跑,只得寸步不離地守著。還別說,這種事小兔崽子肯定gān得出,他有一股又憨又倔的勁頭,一旦下定決心必然無所不用其極。
阿大朝阿二看去,阿二略一思量,竟找來一根繩索將少年五花大綁,這才坦言相告,「就在昨日,皇上、太子、七王爺同桌用膳,片刻後齊齊暈倒,太醫診斷出三人身中劇毒。」
「於是他們就懷疑這是主子gān的?主子有那麼傻嗎?」有姝面無表qíng地嘲諷。
「計策傻不傻不重要,只需皇上深信不疑就成。」阿大握緊拳頭,語氣憤然,「三人中毒後,大內總管就畏罪自殺了,留下血書,言及自己是先皇后的心腹,得了先皇后臨終囑託,潛在皇上身邊為主子效力。這次投毒便是主子指使的。」
阿二長嘆一聲,面色灰敗。
有姝從二人言行中看出端倪,遲疑道,「莫非,這大內總管還真是先皇后的心腹?」
阿大、阿二沉痛點頭,「沒錯,他確是先後安cha在皇上身邊的探子,近些年慢慢爬到總管之位,先後也的確囑託他照顧主子。然而主子覺得人心易變,自被放逐後便從未與他有過聯繫。這次不知他被誰買通,竟設下此等毒計陷害主子。更可恨的是,除了一封血書,他還留下很多偽造的證據,其中不乏先後和主子的密函,從字跡上也看不出端倪。」
能把皇上身邊的大內總管收買,可見先後手段不俗,然而設下這個圈套的人,卻更棋高一籌。也不知他從哪兒得知大內總管與先後的關係,又如何偽造的書信。但現在,再追究這些都沒有意義,能買通最親近的人對自己下毒,這顯然已觸及皇帝底線,若罪名落實,主子凶多吉少。
有姝心臟狂跳,已然明白靠自己一個,絕無可能救出主子,不免滿懷希冀的朝阿大、阿二看去,「那你們還跟著我gān嘛?還不快想辦法救人?主子在京中布置多年,總有可靠的人手。」
「有是有,但主子被抓時出了幾個牆頭糙,將主子的布置抖落gān淨,主子的人手要麼被抓,要麼被免職,尚且自身難保。待將你送到泉州,我們便會秘密召集人馬,回去劫天牢。」阿大、阿二言辭間已顯露死志。
先皇后留下的勢力大多隱匿在荊州,且掌控了軍中大權,只要主子一去那裡,便似潛龍入海,攪動天地。然而遠水救不了近火,即使荊州大軍立刻開拔,抵達上京也需好幾個月,如何等得起?
有姝定了定神,追問道,「我且問你們有幾分把握能將主子安全救出?」
二人默然良久才答,「五成。」
只五成?也就是說此一去,要麼生,要麼死。有姝思忖片刻,終於下定決心,「送我回去,我能救主子。」
「這可不行!」阿大、阿二一口否決,卻忽然驚呼起來。
只見綁縛在少年身上的繩索竟自行解開了,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cao控。這隻手推開窗戶,將繩索丟入江中,見江面風大,還不忘把窗戶重新關上。
東西掉入水中的「噗通」聲傳來,令阿大、阿二猛然驚醒,齊齊道,「見,見鬼了!」
第36章 四十千
有姝舉起指尖,看了看其上沾染的血跡。在與阿大、阿二談話的間隙,他同時用jīng神力與一隻摸上船的水鬼jiāo流,用一滴血的代價將其收攏。目下,他不得不為自己特殊的體質感到慶幸。在這個世界,一些人力所不能及的事,jiāo給鬼怪反而更易解決。
為了博得阿大和阿二的信任,讓他們帶自己回京救人,有姝坦誠道,「如你們所見,我能馭鬼。」所幸上次吸的那口龍氣尚未消散,否則今兒不是馭鬼,而是撞鬼了。
阿大、阿二倉皇四顧,脊背發寒,直過許久才把憋在胸口的氣兒喘勻,不敢置信地道,「你果真能馭鬼?不是什麼雜耍吧?」
「喝口茶壓壓驚。」有姝略抬下巴,那隻看不見的手就拿起茶壺,替兩人各倒了一杯熱茶,還極為殷勤的捧到跟前。
阿大、阿二不敢接,更不敢不接,連忙拿住茶杯急飲幾口,末了被嗆得連連咳嗽。
有姝一面將帶血的指尖含入口中吸吮,一面井井有條地吩咐,「到下一個渡口靠岸,讓母親她們先去泉州等待,我們一路召集人馬去上京。我們三個先進城查探,其餘人等潛伏在外等候。若是我也無能為力,你們再劫天牢。」
阿大、阿二已經懵了,除了訥訥點頭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不出半日就到了下一個渡口,有姝安置好宋氏等人,換了一隻小舟往上京趕。小舟非常狹窄,堪堪能容納三人,且離京是順水,速度極快,回京卻是逆水,莫說三個男人一起划槳,便是十人、百人,也比騎馬要慢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