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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嚎什麼嚎,大人有話要問你。」男童也甩了一個清脆的巴掌,將千面鬼打翻在地,隨即揮出一道yīn風,將快要燒盡的那張面孔割掉。

    丟失一張面孔,千面鬼果然老實很多,將自己蜷成一個球,躲在房樑上瑟瑟發抖。這凡人小小年紀,竟比厲鬼還可怕。

    有姝上前幾步,仰首說道,「想不想報仇?」話音剛落,他才發覺自己最近仿佛很喜歡問這句話。

    兩隻小鬼知道他與王家的糾葛,立即懇切開口,「大人,您想弄死王象乾何須勞煩這隻小鬼,我們便能為您辦妥。」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只管對付王天佑,待大仇得報、心愿已了,便轉世投胎去吧,無需受我轄制,更無需為我妄造殺孽。」有姝不喜歡驅使鬼奴,他更願意他們像小沙彌那樣,安安心心的離開塵世。他不虧欠別人,也不會讓別人虧欠自己。

    兩隻小鬼淚意涌動,感懷於心,越發想為少年肝腦塗地,正yù再表忠心,樑上的千面鬼瓮聲瓮氣地搶白道,「想,想報仇!」死了都想拉王象乾下地獄!

    千萬回音在屋內回dàng,有如雷霆灌耳。兩隻小鬼略顯不適,有姝卻全不受影響,反倒翹了翹唇角,招手道,「那便過來與我做個jiāo易。」

    第28章 四十千

    千面鬼猶豫了許久才飛下房梁,卻不敢靠近少年,只遠遠躲在牆角,問道,「做什麼jiāo易?」

    「憑你的道行,能弄死王象乾嗎?」有姝不答反問。

    籠罩在千面鬼周身的黑霧開始翻湧,可見他心qíng很不平靜,吭哧了半晌才láng狽道,「我雖然戾氣極重,但王象乾卻上過戰場,當過將軍,屠戮過萬萬人,比我更為兇惡。我只能跟著他,偶爾令他做個噩夢,若要殺他卻是不能。」

    有姝頷首,呢喃道,「都說鬼怕惡人,這話果然不假。難怪王象乾欠的債,那厲鬼不去找他討要,偏要纏著我。世人都愛捏軟柿子,連鬼也一樣。」話落,他咬破指尖,bī出一滴鮮血,繼續道,「我予你一滴血,你幫我殺了王象乾,這個jiāo易gān不gān?」

    世外之人的血ròu對鬼怪而言不啻於人參果,千面鬼一聞到這股濃郁的香味,周身戾氣就開始bào涌。一千個腦袋並未讓他變得聰明,反倒令他失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他很快就把之前的慘狀忘到九霄雲外,張牙舞爪的撲上去。

    有姝抬起手,再次甩了一個巴掌。兩隻小鬼氣急,避開燃燒的紫色火焰,去啃噬千面鬼的戾氣。屋內響起一陣慘嚎,直過了小片刻才平靜下來。

    又被割掉一張臉龐的千面鬼終於老實了,盯著少年指尖的血珠,瓮聲瓮氣地道,「gāngāngān,之前的jiāo易我gān了!」

    拿自己的鮮血做jiāo易,有姝必然要承擔很大的風險。但有主子在,他也不懼,當即便把指尖上的血珠彈入千面鬼口中,將他打發走。得了百年道行,本就身高兩丈的厲鬼忽然又躥高几米,尖嘯著從門fèng鑽了出去,可見報仇心切。

    兩隻小鬼不放心他,立即跟上,不約而同的打定主意:若是對方不聽話,待王象乾死後便將之吃掉,免得給大人留下禍患。

    屋內安靜下來,有姝盯著自己掌心,若有所思。他甩了千面鬼兩巴掌,第一個巴掌火焰騰騰,第二個巴掌卻只冒出幾顆火星,可見體內的龍氣已快消失殆盡,數一數日子,竟只維持了半月不到。

    「看來今晚又得吸一次龍氣。」他一面喃喃自語,一面拿起糕點小口啃食。

    如今,姬長夜已與有姝分房而睡,又由於京中局勢生變,常常忙到半夜才回府。這日,他踏著月色走入院落,就見自己屋內亮著一豆燭火,在夏日薰風中左右搖曳,忽明忽暗。

    「怎的有姝還未入睡?」他嘴角微微上揚,忍不住快走兩步。想當初,兩人寄住在開元寺時,有姝也是這般,在屋內點著燭火靜候,不管多晚,入門時總會道一句「你回來啦」,那感覺說不出的暖心。

    然而這樣的待遇,姬長夜已經很久未曾體會。平時未曾深想,只心間繚繞著淡淡的悵然若失之感,及至現在才猛然發覺,原來缺失的那一塊竟在這裡。

    他輕輕推開房門,就見少年披著一件外袍,趴在桌上睡得香甜,不知夢見什麼,粉色薄唇一張一合,舌尖時而探出時而蠕動,將晶亮的唾液帶出少許,模樣看上去傻極了。

    「定然又在夢裡大快朵頤。」姬長夜搖頭失笑,一面上前為少年擦拭唾液,一面小心翼翼的將他抱到chuáng上,蓋好被子。

    感覺身體懸空,復又掉落,有姝立刻睜開雙眼,朦朧中看見一道修長人影,正垂首凝望自己,由於背光,看不見表qíng,唯獨一雙眼眸透出深不見底的qíng緒。

    「主子,你回來了?」他雙手捏成拳頭,用力去揉眼睛。

    「告訴過你多少回,別這樣揉眼睛。」姬長夜將他兩隻手拉開,然後坐在chuáng沿,徐徐開口,「倒一杯水過來。」

    這話卻不是對有姝說的,而是吩咐站在門口的阿大與阿二。阿大立即倒了一杯涼茶,雙手奉上。姬長夜接過後餵到少年嘴邊,一隻手放在對方下顎,免得沾濕衣襟。

    有姝抿了一小口,舔舔gān裂的唇瓣,接著又抿一小口,直抿了老半天才把一杯水喝完。

    姬長夜半點也不覺得厭煩,反而直勾勾地盯著少年,不知在想些什麼。

    有姝喝完茶水,見青年許久不動,忍不住拽了拽對方衣角,「主子,你怎麼才回來?」

    「朝中有事。」姬長夜撫摸少年順滑的髮絲,徐徐道,「有姝,想知道王家的近況嗎?」

    王家的大事小事,兩隻小鬼每天都會前來稟報,但有姝卻更願意聽主子述說。他往chuáng內側挪了挪,拍打身邊的空位,「上來聊。」這是打算促膝長談的架勢。

    姬長夜莞爾,簡單洗漱一番,又脫了外袍與朝靴,這才爬上chuáng,習慣xing的將少年摟入懷中。

    「玄明大師率領三百僧人在城門口靜坐,定要皇上查出結果才肯離開,來往百姓多有他的信徒,見此qíng景也加入進去,短短半日竟集結了上萬人,將城門堵得水泄不通。皇上盛怒,勒令三司嚴查此事,當天就大貼皇榜,徵詢線索。」說到這裡,姬長夜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

    有姝十分知機,立刻越過他,先一步將茶壺取了過來,直接將壺嘴湊到青年唇邊,一面餵水一面追問,「然後呢?可有找到線索?」王象乾乃兵部尚書,又是太子心腹,應該有辦法抹平此事。

    但他漏算了自家主子。姬長夜本就有意滅掉王象乾,從而將自己的人手安cha進兵部,又豈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他早已命人買通受害幼童的親屬,讓他們只管去告發。

    另一頭,安華郡主原以為王天佑是中了邪,不yù將事qíng鬧大,卻沒料出了妙塵被殺這件事,才知自己險些一隻腳踏入鬼門關,頓時新仇舊恨齊齊湧上,立馬入宮找蕭貴妃訴苦,引得蕭貴妃和太子深恨王家,將前來請罪的王象乾怒罵一通,攆了出去。

    朝中大臣慣會審時度勢,見王象乾失了依仗便紛紛落井下石,不但彈劾他教子不嚴,還將許多陳年舊案扯出,譬如貪墨、瀆職、殘害同僚等等。

    聖上耳根子軟,一面有蕭貴妃的枕頭風,一面有大臣們的舉告,很快就發下旨意,勒令王象乾停職反省。這一下,王象乾自身都難保,又哪裡有餘力去救兒子?

    姬長夜將種種內qíng一一詳述,喟嘆道,「現如今,案子已經查明,你那庶弟當真喪心病狂,不但殺害了妙塵,還活活nüè死七八幼童。更甚者,其生母與親妹也俱知qíng,非但不加以阻攔,還助紂為nüè,四處幫他尋覓獵物。大理寺卿將qíng況稟明皇上,皇上發下聖旨,判王天佑革除功名永不錄用,杖責五十後流徙三千里,明日辰時就押往嶺南,此生再無可能迴轉。林氏教子無方、助紂為nüè,已從正妻貶為賤妾,王君夕與太子的婚事也已經取消。若是無人幫襯,王家此次必然門庭衰落,分崩離析。」

    兒子女兒一夕之間全毀,自己好不容易謀奪的正妻之位也被抹除,現在的林氏是何種心qíng,有姝已能想像得到。似她這種連襁褓中的嬰兒都不肯放過的毒婦,並不值得同qíng。人在做天在看,她與兒女遭受的一切,豈非往昔作惡的報應?

    有姝面無表qíng,腮邊的小酒窩卻陷了陷,可見心qíng頗佳。

    姬長夜說這麼多,自然是為了取悅懷中的少年,見此qíng景,忍不住伸手去戳他的小酒窩。

    有姝並不躲避,反而湊過去些許,好方便青年動作。他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道,「那王象乾呢?」

    「王象乾已被罷免一切職務,禁足家中。」姬長夜眼中划過一道jīng光。太子一係為了爭奪王象乾與其舊部空出的職位,如今已陷入內鬥,更讓他有了可趁之機。忙碌了半月,總算有所斬獲。

    有姝點點頭,沒再追問。俗話說得好----趁人病,要人命。王象乾正處於人生的最低谷,必然氣勢頹靡,千面鬼此時動手理應十分容易。沒準兒再過不久,王家就要辦喪事了。

    這樣想著,有姝終於放下心來,掩嘴打了個哈欠。

    姬長夜見他犯困,忙抱著他躺平,呢喃道,「睡吧。」

    有姝含糊答應,閉眼片刻又忽然清醒過來。不對,光顧著聽八卦,連正事都忘了,今晚得吸一口龍氣。他掐了掐自己大腿,將瞌睡蟲趕走,待青年呼吸平順便悄悄爬起來,盤坐在對方身邊,一雙明亮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張優美薄唇。

    「主子,主子?你睡著了嗎?」他擦掉掌心的細汗,輕聲呼喚。

    姬長夜看似閉目沉眠,實則早就轉醒。這一回,他並未感到訝異,心qíng卻比上一次更為緊張。他幾乎立刻就猜到少年想gān些什麼,然後心臟就停止了跳動。當灼熱的鼻息越來越近,他努力告訴自己背轉身去,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他以為自己會拼命抗拒,但事實上,他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毛孔,每一個閃電般划過的念想,都在述說著渴望。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張開嘴唇,以迎接這即將到來的親吻。

    第29章 四十千

    有姝緊張地直冒汗,他先是側坐在青年身邊,慢慢勾頭,忽又覺得這個姿勢難以保持平衡,改成趴臥在枕頭上。嘴巴撅了撅,還差幾寸才能湊近,再上前又會壓到青年肩膀,無奈之下他再次換位,變成俯撐在對方臉頰兩旁。

    「主子,主子?」他沒敢動,試探xing的叫了兩聲。

    姬長夜睡顏恬淡,實則藏在被子裡的雙手已經握成拳頭。有姝折騰來折騰去,他都替對方著急。他是沒聽說過「兩隻靴子」的典故,否則一定會深有同感。要親就親,叫喚什麼,把人叫醒了看你怎麼辦。

    有姝等了半晌,見青年依然呼吸綿長,雙眼緊閉,這才撅起嘴巴慢慢垂頭,還不忘呢喃道歉,「主子對不住,讓我吸一口,就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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