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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2023-10-02 05:35:15 作者: 風流書呆
    如今回到上京,有姝明白,若是自己再找不到收用龍氣的辦法,早晚會死。現在的姬長夜已不是當年那個落破潦倒的皇子,而是正經的,有了封地的郡王甚或親王。他總有許多正事要辦,總要去自己去不了的地方,譬如現在,譬如上朝。

    思及此,有姝越發收緊雙臂,小臉在青年懷裡蹭來蹭去,無意識的撒著嬌。

    姬長夜最是拿這樣的少年沒有辦法。這畢竟是他親手養大的孩子,他晚上抱著他睡覺,白天摟著他讀書,餓了為他張羅吃食,冷了為他置辦衣物……年年月月,暮暮朝朝,他們幾乎從未分開過一時一刻。到了京城,乍然與自己分離,他有此反應實屬正常。

    這樣想著,姬長夜心軟了,輕輕揉捏少年圓潤的耳垂,嘆道,「罷了,想跟我去也行,你得換身衣服。宮裡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

    有姝一聽這話,立馬從青年懷裡鑽出來,邊解衣帶邊道,「我馬上換,你等等我。」

    姬長夜沖阿大使了個眼色,對方忍著笑拿來一套朱紅色的太監服。二人本想欣賞有姝窘迫的表qíng,卻未能如願,蓋因有姝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壓根認不出那衣服的來路。他三兩下換好衣服,又用油紙裹了兩塊綠豆糕,塞進袖袋裡,興匆匆地道,「好了,咱們走吧?」

    少年已年滿十五,青澀稚嫩的五官慢慢長開,膚白、唇粉、眉淡,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更是靈氣十足,穿上太監服一點兒不顯得猥瑣,反倒有幾分鮮衣怒馬的蓬勃朝氣。

    姬長夜捏住少年下顎細細看了兩眼,調侃道,「我家有姝果然長成了一位美人,若再年長一點,怕是會把上京閨秀們迷得神魂顛倒。」話落擰了擰眉,又道,「這唇紅齒白的小模樣太招人了些,恐會沾染麻煩。有姝,入宮後只管低著頭跟我走,別說話,更別亂跑。」

    有姝立刻垂下頭,乖巧應諾。

    二人入了宮,在養心殿前等候了小半個時辰才得皇帝召見。此時正值盛夏,外面日頭毒辣,將空氣都燙至扭曲。有姝這十年雖然過得不怎麼順遂,卻也沒受多少苦,一時間差點被烤成焦炭。他抬眸朝前方看去,見青年反手做了個安撫的動作,這才壓下滿心燥意。

    父子兩十年不見,剛歸家,沒有一字半句關懷,反倒接連給了兩個下馬威,有姝再遲鈍也能察覺到皇帝對青年冷漠的態度。說冷漠都太過輕微,該說厭憎才是。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想到視自己為討債鬼的父親,有姝默默嘆息。

    恰在此時,殿內有人傳召,姬長夜回頭看了有姝一眼,用口型叮囑他等在原地。

    此處是禁宮,青年覲見的人乃當朝皇帝,身上攜帶的龍氣應該也很濃郁。兩股龍氣匯聚在一起,便是天下最猖狂的厲鬼,恐也不敢近身。這樣想著,有姝安心了,雙瞳慢慢放空,開始修煉jīng神力。

    一盞茶後,守在殿外的太監和侍衛開始換班,一行人在有姝身邊來往走動,帶起一股股熱風。忽然間,燎人的熱風中滲入一絲yīn氣,旁人或許難以發覺,但與厲鬼抗爭了十年的有姝馬上從冥想中驚醒,jīng神力匯於雙眼,定定朝yīn氣襲來的方向看去。

    他原以為是討債鬼,卻沒料來者竟是一名吐著鮮紅長舌的女人,哦不,應該是女鬼。她緩緩走上台階,路過有姝身邊,從容跨入養心殿。

    有姝愕然,萬萬沒料到天下間竟會有不害怕龍氣的厲鬼。也就是說,這女人是比討債鬼更qiáng大的存在。如果討債鬼繼續滯留在陽世為禍,某一天也能成長到女鬼這種地步。換言之,到了那一天,便是姬長夜也保不了自己。

    思及此,有姝頓時心慌意亂,正待上前看個仔細,卻見女鬼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口裡驚駭道,「三皇子怎會身具紫色龍氣?姬正則好狗命!」

    姬乃國姓,女鬼口中的姬正則是誰不言而喻。她之前款款走來,姿態沉穩,可見纏著姬正則已非一時半日,卻又在看見姬長夜的瞬間慌忙遁走,顯然很是忌憚紫色龍氣。姬正則畢竟是皇帝,理應有龍氣護體,這女鬼卻不怕他,還時時過來糾纏,由此推斷,女鬼的道行應該比討債鬼高,而且與姬正則有血海深仇,而姬長夜果然能克制天下鬼物。

    有姝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因是換班時刻,左右無人,他沖女鬼勾了勾食指,然後朝一旁的御花園走去。

    女鬼瞪大血紅的眼珠,表qíng遲疑。

    有姝邊走邊回頭,繼續勾食指。

    女鬼這才確定,這小太監果真看得見自己。她反正已經死了,沒什麼好顧忌的,於是飄飄忽忽跟了上去。一人一鬼轉到一處無人角落,開始談話。

    「你如何看得見本宮?」

    女鬼一張口,有姝就dòng悉了對方身份。自稱本宮,那便是皇帝的妃子,而且位份不低;眼球bào凸,舌頭老長,十有八九是上吊;不對,從頸間的一字型淤痕判斷,她應該是被勒死,而且罪魁禍首正是皇帝,否則不會冒著被龍氣吞噬的危險前來養心殿。那句「好狗命」可不是什麼依依惜別的qíng話。

    「我有yīn陽眼。」有姝撫了撫自己眼皮,開門見山道,「我們來做一個jiāo易如何?」

    第15章 四十千

    女鬼在宮中飄dàng十一年,還是第一次發現能看見自己的凡人。她上下打量有姝,問道,「與本宮說話之前,你是否該自報姓名?」

    「我是有姝。」有姝眨著又大又圓的貓瞳。

    女鬼等了許久,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人壓根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哪裡有人會這樣介紹自己,只報了一個名,連姓氏都沒有,更無身份來歷。女鬼卷了卷一尺長的舌頭,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什麼?」

    看見在自己眼前不停晃dàng的鮮紅舌頭,有姝臉上毫無異色,叫故意嚇唬他的女鬼十分失望。直面猙獰可怖的厲鬼還能保持如此鎮定,這名少年應該不是常人,思及此,女鬼對他所謂的「jiāo易」便有了幾分興趣。

    「你之前說想與本宮做個jiāo易?」

    「嗯,我幫你報仇,你替我解答一個問題。」有姝頷首。

    「你能幫我報仇?你可知道我的仇人是誰?」女鬼諷刺一笑。她想殺死的,可是天下間最尊貴的男人,而眼前這小太監卻大言不慚地說能幫她。如何幫?他恐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

    有姝認真解釋,「不是代替你復仇,而是襄助你復仇。看樣子你待在宮中已經很久了吧?卻依然未能成事,可見道行還不夠。我能助你變qiáng。」這女鬼雖然比討債鬼厲害,但要對付的人卻是皇帝,其過程自然艱難無比。

    這句話一下就戳到女鬼痛處。她無須旁人幫她復仇,之所以拼著魂飛魄散的危險也要滯留在宮中,便是為了手刃仇人。變qiáng,她做夢也在想著變qiáng。每每看見仇人在自己眼前晃dàng,卻只能擾亂他們心神,製造幾個不痛不癢的噩夢,那種無能為力的憤怒比當初被勒殺時更痛苦百倍。

    「你如何助本宮?」女鬼試探道。這少年很有一些古怪,暫且聽聽他要說些什麼也無妨。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把法子告訴你。」有姝面無表qíng地道。

    「你先把法子告訴本宮,本宮再回答你的問題。」女鬼不願吃虧。

    那就沒得談了。有姝搖搖頭,轉身朝養心殿走去。他們站在一座假山後,隔著小孔dòng便能看見殿前的空地,算算時辰,姬長夜也該出來了。

    要報仇的是女鬼,她自然比誰都著急,見小太監話說一半就要走人,頓時戾氣bào涌,上前幾步yù掐住小太監脖頸bī問。對方卻似背後長了眼睛,拔腿朝養心殿狂奔,三兩步上了台階,那速度比耗子還快。

    有姝連著兩輩子處於疲於奔命的狀態,武力值的確不高,但逃命的功夫卻早已練得爐火純青,眨眼到了殿前,尚來不及剎住腳,就見姬長夜緩步而出。他連忙迎上去,扯住對方一片衣角。

    姬長夜指了指他腦門上的細汗,低聲道,「又上哪裡淘氣去了?」

    「就在御花園邊上站了一會兒。」有姝眨著無辜的大眼睛。

    姬長夜習慣xing地掏出手絹,想為少年擦汗,卻又忽然意識到此處是禁宮,人多眼雜,只得作罷。養心殿外空無一物,有姝站在烈日下的確受罪,跑去御花園躲yīn也無可厚非。思及此,他又是心疼又是無奈,率先走出宮門,柔聲道,「快些回去喝解暑湯。早說讓你別跟來,偏不聽話。你已經長大了,不能總黏著我,日後娶妻生子又該怎麼辦?難不成連dòng房花燭夜也要跟我擠一塊兒?」似想到什麼,他搖頭失笑。

    若是沒法得到龍氣,我一輩子都跟著你,哪裡會娶妻生子。這樣想著,有姝忍不住回頭看去,卻見那女鬼站在十米外瘋狂喊叫,「話未說完你走什麼?回來,快給本宮回來!告訴本宮如何才能報仇!」

    她長舌飛舞,面容猙獰,分明想撲過來抓自己,卻絲毫不敢靠近,可見姬長夜果真是天命之子,諸邪退避。有姝收回目光,隔著寬大的袖袍偷偷去拉青年骨節分明的大手,並輕輕搖晃了兩下。主子真給力!

    姬長夜略一垂眸就見少年正朝自己擠著小酒窩,頓時手癢,一面去戳一面無奈嘆息,「你啊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二人漸行漸遠,女鬼發出悽厲的尖嘯,便也消失在原地。

    新住處十分寬敞,光亭台樓閣便有七八座,幾百號人都住得開。故此,姬長夜讓下仆把自己隔壁的房間收拾齊整,好叫有姝住得舒服。卻沒料掌燈時分,有姝無論如何都不肯走,飛奔上chuáng,抱著chuáng柱不撒手。

    「你可記得自己今年幾歲?」姬長夜狀似無奈,眼中卻充斥著濃濃的笑意。

    有姝耳根子慢慢變紅,gān脆撇過頭去,沉默不語,見青年跨步上chuáng,伸展手臂,似乎想把自己拖下去,連忙把雙腿也纏在chuáng柱上。他這幅某樣,叫姬長夜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抱住他纖腰扯了半天,沒能扯開,便去撓他咯吱窩。

    有姝極為怕癢,立刻軟倒在榻上翻滾。他沒笑出聲,但眼睛卻水汪汪的,腮邊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看著十分甜蜜。

    「不、不要了。」他一面喘著粗氣一面低聲哀求,繼而發出嗯嗯啊啊的呻吟。

    少年因憋笑而漲紅了臉頰,本就水潤的眼瞳閃爍著剔透淚光,衣裳扯開大半,斜掛在圓潤的肩頭,jīng致鎖骨與白皙胸膛luǒ露在外,被凌亂而又順滑的髮絲遮去少許,連同那粉嫩的紅櫻也時隱時現。他嬌軟無力的躺在緋色chuáng褥上,用哀求的,乞憐的,動人心扉的目光凝視自己,嘴裡發出惹人遐思的吟哦。姬長夜看著看著便心如擂鼓,飛快扯過一旁的錦被,將少年從頭至尾裹嚴實。

    他按揉太陽xué,感覺有些疲憊,又有些心慌意亂。恰在此時,窗外飛來一隻信鴿,打斷了這紛繁的思緒。

    「罷了,今天暫且饒了你。」揉了揉少年烏黑的髮絲,他走過去抓信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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