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二次入院

    「媽媽，媽媽！」朦朧中有小女孩叫我的聲音，忽遠忽近，飄忽不定，聲音中似乎是摻雜著某種焦慮的情緒。

    顏顏，是顏顏，顏顏在呼喚我。

    只是身體好沉，眼皮像是黏在了一起，怎麼樣也睜不開。

    眼前一片漆黑，又不是深不見底的純黑，像極了混沌未開時萬物糅合在一起的漩渦，卷著我的身體往某個方向墜去。

    我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到，什麼也握不住。

    握不住，不如放手。這麼想著，我閉上了眼睛，隨著意識放鬆自己的身體，任由洪流將我拖去任何地方。

    大段大段的斷片，沒有意識，頭腦昏沉，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而後意識回籠，我夢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甚至夢到了展翼和校園，原來人越是年輕，越是無憂無慮。

    接著是與霍擎川的初遇，他板著一張臉，對，就是我最近經常看到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臉。他張嘴跟我說話，奇怪的是，我什麼也聽不到，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張一合。我想要湊近了他聽聽他在說什麼，但是霍擎川的眼睛卻突然開始塌陷下去，漸漸變成了兩個黑洞，只是他的嘴還在一張一合，最後露出了牙齒，像是一具骷髏，牙關開合，向我訴說著來自地獄的囈語。

    那場景太可怕了，我大叫一聲，然後從夢中醒來。

    醒來後我發現眼前所見極其熟悉，我轉動著眼珠子，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被子，還有垂於頭頂上方的透明點滴袋。消毒水的味道飄散在周圍，我皺了皺眉。

    真是諷刺，一天之內竟然兩次被送進醫院，某種程度上我也算一個悲劇了吧。

    動了動身子，只覺得頭部暈沉，渾身沉得很。

    用僅剩下的可以自由轉動的眼球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單人病房，且此刻病房裡面沒有一個人。

    努力的回想著暈過去之前發生的事情，意識又是一陣痙攣。

    啊，是因為那件事啊。

    萬萬也想不到，他霍擎川真的會當著公公和婆婆的面說出那麼不像話的言論，原來這段時間內他對我的怨恨那麼深。

    只是再怎麼討厭我，用這種接近於污衊的行徑來報復我，怎麼看也不像是堂堂霍總裁會做出的事情，這種行為簡直幼稚的如同小孩子一般。

    我跟宋羽的孩子，他怎麼能編的出來，他真的忘記了宋羽葬禮當天的那個晚上了嗎？還是說他故意的拿這樣的話來刺激我？分不清，這段日子以來霍擎川每每對我橫眉冷對，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只是每次談及我懷孕的事情，他的冷言冷語，他的怒不可遏，還有毫不留情的攻擊，都在告訴我一個事實，這個男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愛我。

    多麼殘酷的事實，多麼絕望的事實。

    我掙扎的自己坐起來，然後慢慢的倚到病床的靠背上，吊針管道里的藥液還在向我的身體裡注射，液體剛進入血管的時候有一絲絲的涼意，但卻無法跟我現在的心情相比。

    看吧，我的身體裡面明明懷著他們霍家的血脈，但是因為無端的猜疑，我竟然被獨自放置在陌生醫院的病房裡。冷清的顏色，漠然的環境，讓人不由得心生悲涼。

    或者說，他們還能把我這個不貞的媳婦送到醫院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吧。

    我深深的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任由思緒漫無目的的遊走。

    至於以後的事情，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大不了，我還有爸媽，還有女兒，反正一個人的生活我也不是沒有過過。

    在我又差點兒睡過去的時候，病房的門似乎是響了一聲，然後傳來幾個腳步聲，還有人的衣服摩擦發出的聲響。

    「睡著呢。」女人的聲音，即便不用睜開眼睛，我也知道，那是婆婆的聲音。

    明明知道有人來了，我卻不想睜眼，連接的打擊讓我異常的疲憊。

    但是她既然說話了，想來是有人一起來的，是公公？還是霍擎川？

    罷了罷了，我現在連對方是誰都懶得知道了。

    氣息明顯的來到了離我不遠的病床旁，我感覺手腕被人拿了起來，然後有兩根手指放在了我的脈搏處，是醫生啊。

    「怎麼樣？」婆婆又問，她把語氣放輕，難道是擔心把我吵醒了？

    醫生輕輕的放下我的手腕，「沒什麼大礙，只是營養不良和心情突然抑鬱悲痛所致的昏迷，不要緊的，沒有傷到胎兒。」

    「那就好，那就好。」婆婆似乎是鬆了口氣，「有勞大夫了。」

    「不客氣，」一個男聲傳來，「那我就先去忙了，夫人您自便。」

    不一會兒，病房的門再次關合，室內重新安靜了下來。

    即便意識模糊，我還是聽清了婆婆的話，她關心我腹中的胎兒，莫不是她不相信霍擎川的混帳話，所以特地來看我？

    我有些感動，也想著裝睡的話似乎於理不合，於是睜開了眼睛。

    屋裡除了剛才說話的婆婆，還有一個人，那人站在我跟前，從上自習啊打量著我，眼神冷漠。

    他來做什麼，我都這樣了還不肯放過我嗎？

    「遲晚啊，你醒了。」婆婆見我恢復意識，馬上走過來，坐在床的一側，臉上有明顯放鬆下來的表情。

    我雖然恨霍擎川，但是婆婆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偏激的行為，我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我挪動自己的身子向上坐了坐，「媽，您來了。」

    說話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嗓子幹得很。

    「來，喝點兒水。」婆婆體貼的為我拿過一杯清水，我雙手接了過來。

    對提供些許溫情的人笑了下，我就著水杯喝了一大口，溫熱的水流滋潤了乾澀的喉嚨，身體似乎也輕鬆了不少。

    婆婆接過了杯子，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我突然想到，這是某種意義上的第一次，我的婆婆在伺候我，雖然只是為我遞了一杯現成的水而已。

    婆婆臉上的表情明顯是別有用心，霍擎川又始終繃著一張臉，我在感激的同時，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察覺，只是希望是我太過敏感了。

    「遲晚啊，」婆婆拉起我的一隻手，放在她的手心裡拍了拍，眼中似有愧疚的神情，「剛才是小川他過分了，他不該說那樣的話。」

    婆婆開始說話，讓我驚訝的是，她竟然開始批評起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說他做錯了，而不是我。

    這讓我嘆為觀止，我從沒想過婆婆會如此對待我。

    我睜大了眼睛盯著衣著華貴的婦人，「媽······」

    見我如此反應，她察覺到了我的驚訝，繼續訕笑著，「不管怎麼樣，他也不能對你說出那樣的話不是，更何況宋羽還是我們顏顏的救命恩人，怎麼能如此辱沒他呢？」

    婆婆竟然是如此通情達理的人，我第一次知道。

    我抿著嘴唇，等著婆婆繼續說下去。

    「你看我把小川也帶來了，我讓他給你陪個不是成不成？」婆婆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小川啊，過來，給你妻子說聲對不起，你那麼說也實在太過分了哈。」

    婆婆的語氣分明是在商議自己的兒子，帶著一種高人一頭的矜持，但是我依舊感激，以霍家一貫的作風來看，能做到這步已經很不容易。

    只是想要讓一直目中無人的霍大少爺低頭豈是那麼容易的？霍擎川眼皮都沒有動一下，依舊站在原地，根本沒有要順著自己母親的意思辦的趨勢。

    我也壓根不指望霍擎川能向我道歉，我現在跟他無話可說。

    「呵呵······」婆婆有些尷尬，她放開我的手，起身來到自己兒子的身邊，從我這裡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我看到她使勁的拽了下霍擎川的衣袖。

    霍擎川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母親，母子之間眼神的交流戰持續了挺長時間，誰輸誰贏已經不重要了，我把視線轉向一邊。

    「來，小川過來，」最終可能是婆婆占了上風，她拖著自己兒子的一條胳膊超我這邊走，「你們夫妻兩個有必要鬧成這個樣子嗎？鬧了這麼長時間你們也該鬧夠了，大家今天把話說開了，以後咱還是一家人。」

    從婆婆口中說出來的話真的很動聽，我幾乎就要以為生活可以恢復到以前的狀態，並在心底重新燃起了些許的希望。

    我看著霍擎川，他也看著我。

    要說點兒什麼呢？這段日子以來我們兩個每每互相傷害，互相隱瞞，互相無言，以至於造成了現在的局面，如果，如果真的可以把話說開······

    我的假想還沒有做完，霍擎川就開口了，聲音冷冽的如同冬日裡的風雪。

    「要我們和好也可以，只是遲晚你必須證明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他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

    沒有什麼如果，沒有什麼希望。

    所有的幻想，只不過在我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心尖上，再重重的落上了一錘而已。

    婆婆瞪了霍擎川一眼，然後看向我，「遲晚啊，你不要生氣，別生氣哈，擔心動了胎氣。」

    我不作言語，此時此刻再爭吵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嗎？

    婆婆把霍擎川拉開，兩人在我視線所能及的地方嘀嘀咕咕。我閉上了眼睛，儘量平復自己再次被霍擎川擾亂的心弦，好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麼落魄。

    「如何，她要做我們霍家的媳婦，就必須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霍擎川的聲音很大，非常清晰的傳到了我的耳朵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