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臥床

    我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就想下床穿衣服。

    我怎麼在家裡睡呢？我要去醫院，小羽那裡人手不夠，我要過去幫忙照顧他才行。

    但是地上攤著的，黑色的衣服和袖子上的孝步卻瞬間刺激了我的神經，我猛然意識到一個再真實不過的現實。

    宋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也不再需要我的照顧了。

    像是有千萬根的細針，齊齊扎到了我的心臟上，時刻提醒著我眼前想否認卻又否認不了的事實。

    就在昨天，宋羽還坐在病床上對我微笑，跟我聊天，但是今天再睜開眼睛，物是人非。

    要怎麼才能接受這個世界上再也看不到一個人的事實，即便是由眼前的實物和腦中的記憶意識到這個現實，我也仍舊無法相信以後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把臉埋進手掌間，再次哭出了聲音。

    身邊的人被我的動作和聲音吵醒，他也坐了起來。

    「遲晚，你又哭了？」霍擎川在我身邊，聲音有些嘶啞的問我。

    「我實在無法接受，宋羽就這麼離開了，好像這是一場夢，但是夢醒來卻發現，他是真的不在了。」我一邊哭一邊對他傾訴道。

    「好了，」霍擎川摟過我，把我的頭靠在他胸口的位置，輕輕的安慰著我，「不要想了，不要想了，聽話。」

    我也想不去想這些事情，我也把這個現實當成一場夢，但是現在就那麼赤·裸裸血淋淋的擺在眼前，讓人無法忽視。

    我靠在霍擎川的身上嚶嚶的哭泣著，眼淚止不住了流了出來。

    霍擎川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抱著我，用他的方法給我慰藉。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朝陽透過窗簾照了進來，我才停止了哭泣。

    男人心跳的聲音透過胸口傳出來，是那麼的有力，讓人安心。

    「你該去公司了吧，」我離開霍擎川身邊，「對不起，還要讓你為我擔心。」我抬頭看他，他的臉上也有一絲掩不去的倦容。

    「我們是夫妻，爸媽也回去了，我不擔心你誰擔心你？」霍擎川笑笑，在我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

    「嗯，謝謝你。」我說。

    「都說了夫妻之間不用客氣了，」霍擎川看著我，「對了，這些天你在家裡修養一下，公司就不要著急去了，你看你最近瘦的。」

    「還是不了，」我搖搖頭，「本來公司那邊就因為我的缺席忙得不可開交了，作為一個分公司負責人，我不能讓領導總是遷就我，白姐那邊已經對我照顧很多了。」

    「但是你的身體可以嗎？」霍擎川仍舊阻攔我了，「你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啊。」

    我笑了笑，「沒關係的。」

    然後我掀開被子，「我去洗把臉，吃個早飯就去公司了。」

    只是腳剛碰到地面，我的大腦就出現一瞬間的昏暗，沒走幾步，身體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毯上，暈過去之前，我聽到了霍擎川的驚呼聲。

    昏過去的這幾天的時間，我的意識就像是沉到了深不見底的海底，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想不起來。

    只是不止一次的，從遙不可及的遠方，傳來宋羽最後對我的囑託，他說：遲晚，不要逞強。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了女兒趴在我上方，她的大眼睛中滿是擔心。

    「媽媽，媽媽你醒了！」顏顏見我醒來，非常興奮的喊道，然後她朝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喊著，「媽媽醒了，媽媽醒了。」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其他的腳步聲，然後我便看到了霍擎川還有公公和婆婆的臉。

    「遲晚，你終於醒了。」霍擎川坐到我的床前，緊緊的握著我的手。

    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那位一直負責霍家人健康的私人醫生。

    「dr李，快過來看看我的妻子。」高興過後，霍擎川讓出床前的位置，讓醫生過來幫我檢查。

    只是稍微瞧了一下我的臉色，扒開眼皮看了看，醫生便瞭然的對霍家人說道，「少夫人只是前陣子勞累過度，再加上沒有足夠的營養補充，睡眠不足導致身體也元氣受損，這才暈了過去，只要好好調養一段日子，身體就會慢慢恢復如常了。」

    「那就好，不是什麼大病就好。」婆婆對公公說。

    公公也點了點頭，兩人來到我的床前，「遲晚啊，前段時間你也累著了，這段時間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對於公婆的關心，我想要開口道謝，張了張嘴卻發現根本發不出聲音。

    留下一句關心之後，公公和婆婆又對霍擎川說了幾句，兩人便離開了我們的臥室。

    「媽媽~」顏顏又湊到我的床前，緊緊的我的手，呻·吟聽上去非常的害怕。

    我努力的朝她露出一個笑容，現在連顏顏都要替我擔心了，真是失格的大人啊。

    霍擎川過來的時候端過來了一杯水，他一隻手把我從床上扶了起來，把水杯放到了我的手裡。

    「喝點兒水吧，你躺了一整天了，肯定渴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昏迷了這麼久，溫暖帶著點兒甜甜的味道的清水滋潤了嗓子，我終於可以發出聲音來了。

    「公司那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已經跟白舒那邊打好了招呼，她非常同意讓你在家裡養病，你就安心吧。」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霍擎川接過杯子說。

    「我真是沒用，」我摸著女兒的頭髮，「明明大家都很忙，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你啊，」霍擎川看著我，「就是把自己想的太能幹了，沒有人是萬能的，所謂人類，累了就要休息，餓了就要吃飯，要是逞強的話，身體肯定要吃不消的。」

    「嗯，」顏顏在旁邊使勁點頭，「媽媽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顏顏，」霍擎川俯下身子，在女兒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然後起身，看看我，「知道了嗎？」

    女兒咬著嘴巴用力的點了幾下頭，「我知道了爸爸！」

    「那這裡就交給顏顏了，爸爸先出去了。」霍擎川笑著說。

    霍擎川離開後，顏顏索性跑到我的床上，在我的一旁坐下，死死的盯著我。

    不知道這對父女剛才說了什麼悄悄話，但是從女兒的表現來看，或許是要看著我吧。

    「媽媽，你餓了嗎？」女兒問我。

    因為心情的原因，我仍舊感覺不到餓。

    我搖搖頭，「顏顏，幫媽媽把手機拿過來好不好？」

    女兒想了下，然後麻利的下床，從柜子里我的包包裡面翻找了一下，拿著我的手機走了過來。

    接過手機，我在通話記錄裡面翻找著白舒的號碼。

    在快速滑動的聯繫人裡面出現了一個只是看著就讓人心疼的名字：宋羽，我又抑制不住的悲傷起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竟然按下了那個號碼。

    必然的，裡面只是傳來機械的帶著點兒冰冷的回覆：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媽媽，你又哭了······」顏顏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我，她怯生生的說。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便又落淚了，趕忙抹掉眼淚，我對她笑笑，「媽媽沒事，可能是睡得太久了，眼睛還沒有適應光線。」

    女兒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卻也再沒說什麼，只是乖巧的依偎在我身邊。

    找到白舒的號碼，我撥通了電話過去。

    「遲晚？」那邊傳來的是白舒的聲音，只不過帶著點兒疑惑的成分。

    「是我，白姐。」因為無力，我的聲音有些小。

    「你醒了？」白舒漸漸顯露出關心，「我聽霍總說你在家裡暈倒了，可擔心死我了，怎麼樣，身體沒事嗎？」

    她的聲音聽上去也有些憔悴，宋羽的去世，再加上公司成堆的事務，即便是女強人，她應付起來恐怕也沒那麼得心應手吧。

    一陣愧疚的感覺從心底升起，我沉默了一會兒，「嗯，身體沒什麼事情，過幾天就恢復了。」

    「那就好，那就好。」白舒鬆了口氣，「我明天去霍家看看你，真是對不住，這幾天太忙了，小羽又······」白舒終究還是沒能說出最後的幾個字。

    我心一疼，默契的不提讓人神傷的事情。

    「白姐你要是走不開就不用騰時間過來了，本來我應該早點兒去上班的。」我推辭說，「但是身體實在是不爭氣，我真是沒臉見你了。」

    「說的哪裡話，」白舒說，「這些天我們誰也沒有你累，看著你一天天瘦下去，你不知道我們有多心疼，你就在家好好的養病，公司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了，你想養多少天就養多少天。」

    「謝謝白姐······」我說。

    說我逞強，說我什麼都往身上攬，可是到頭來，還不是需要身邊的人的照顧？我到底為他們做了什麼啊。

    「你跟我還客氣什麼，」白舒說，「好好休息，我有時間就去看你。「

    「嗯。」雖然白舒不不在面前，我還是點點頭。

    放下電話，我動了動身子躺了下來。

    「顏顏，媽媽想要睡一會兒，你要不要跟媽媽一起睡？」我問待在床邊的女兒。

    顏顏搖搖頭，「顏顏要看著媽媽，媽媽睡覺吧。」

    困意如同江水一般席捲而來，只是閉上眼睛，我就迅速的睡著了過去。

    夢境還是千篇一律的被宋羽所占據，只不過這次不是夢到他跟我的道別，而是我跟他之前的一些瑣碎的事情，越微小，越虐心。

    醒來的時候臉龐下方仍舊是濕的，只是疲憊的身體讓我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