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永別之時

    宋羽好脾氣的任由我拉著他的胳膊，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你倒是一個一個的問啊，你一股腦這麼多問題，你讓我怎麼回答你？」

    在我看來，他臉上的笑容比透進來的陽光都要燦爛，溫暖了我一整片陰霾的天空。

    「你···」我看著他，千萬個問題此刻只凝結成一個，「不會死了嗎？」

    宋羽仍舊看著我笑，那笑容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人都會死的，我也不例外，你一大早晨就來問我會不會死，這樣合適嗎？」

    我立馬被噎住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問這個問題了，我是昏了頭了。」

    看我這幅慌張的樣子，宋羽倒顯得非常的自然。

    我猛然想起來，「對了，你過來之後醫生知道嗎？你身上一定是發生了奇蹟，我這就去叫醫生過來看看。」

    說完我就要走，被宋羽一下子拉住了。

    他的手依舊冰涼，但卻用不容反駁的力道阻止了我。

    「你看醫生都把那些瓶瓶罐罐給我撤了，能不知道我醒了嗎？」宋羽放開我的手腕說，「早上我就醒過來了，然後我爸早就讓醫生過來看了。」

    「那醫生怎麼說？」我著急的問道。

    宋羽把視線轉向窗外，「也沒有說什麼啦，好像就是說我還能醒過來是個奇蹟什麼的。」

    「宋叔叔呢？」我這才意識到原本需要看護的人的房間裡，竟然沒有任何其他的人。

    「我爸啊，去辦手續了。」宋羽收回視線對我說。

    「辦什麼手續啊？」我問。

    「大概是······出院手續？」他想了一下說。

    「你不清楚就不要亂講，」我看他一眼，就他現在這個情況，能醒過來已經算不錯了，還妄想著出院？「一天到晚的讓人為你擔心。」

    「是是，」宋羽連連點頭，「我也想著能不能有一天不再讓人為我擔心呢。」

    看著宋羽蒼白的臉，我咬了咬嘴唇，「這次的事情，是我的錯，我不該帶你出去那麼久的，如果一直待在家裡的話，說不定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得了得了，」宋羽擺擺手，「你啊，為什總是喜歡把什麼都攬到自己這裡呢？」

    我看著宋羽，安靜的聽他說話。

    「都說了我這個病可能隨時發作，並不會因為待在外面的時間長一點也不會因為我吃了一點兒刺激性的東西就發作了，是隨機的，隨機的你懂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事呢。」宋羽指指自己的心口說。

    「可是······」我還想說什麼，宋羽馬上打斷了我。

    「你沒有那個本事，無法對所有的事情負責，就不要總是給自己攬事上身了，ok？」宋羽說。

    「就拿我暈倒這件事來說吧，沒有人在怪你什麼，從頭到尾都是你自己在胡思亂想，總想著要對這個負責，要對那個負責，你不累嗎？」宋羽皺著眉頭說道，「總之我看著你就覺得累。」

    很神奇的，別人說什麼都無法化解我心中的愧疚，聽了宋羽的一席話之後，我的心裡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多日來阻塞在心中的鬱結一下子就被打通了。

    「你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你不累嗎？」自從宋羽病了之後，他很少會一次性的說這麼多的話，因為說多了總會讓他不舒服。

    宋羽一愣，「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兒口渴了，去倒杯水給我吧。」他說。

    我起身，來到他的床頭處，拿起那裡的熱水壺想要倒水。

    熱水壺很輕，裡面空空的。

    「我都躺了這麼久了，肯定沒水啊。」宋羽看著我笑著說。

    「知道這樣，還不早點兒醒過來。」我瞥他一眼，「等著，我去給你打水。」

    宋羽笑了，眼角眉梢都是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恩。」他說。

    總覺得今天的宋羽有哪裡不太對勁，要說是哪裡我也不清楚。

    我一步三回頭的看他，他一直在朝我笑。

    「你笑什麼？」我問他。

    「怎麼，難道你想讓我哭？」宋羽反問我。

    「當然不是，」我回答，「你笑起來這麼好看，應該多笑笑的，我喜歡看你笑。」

    「有沒有被我迷到？」宋羽開了個玩笑。

    我也跟著笑起來，「有，當然有了，我正小鹿亂撞呢。」

    宋羽倚到身後的枕頭上，「那就好，看來你是忘不掉我了。」

    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呢，我有些不解。

    「我去打水了，你自己好好待著。」我推開了房門。

    這時候宋叔叔正好過來，他的手裡拿著一摞單子。

    我原本應該要問問宋叔叔到底是辦了什麼手續的，但是就是一念之差，我當時只想要為宋羽打點兒水。

    「小晚，你來了？」宋叔叔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無力。

    「恩，」我倒是恢復了一些元氣，「宋叔叔，小羽就交給你照顧了，我去打點兒水過來。」說著，我就要離開。

    「遲晚！」宋羽在背後叫我，我轉頭看他。

    他沒有在笑了，臉色很是平靜，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記住我剛才說的話，不要那麼累，不要總是怪自己。」他說。

    幹嗎在宋叔叔的面前又提起這個事？我疑惑的看著他，從他的臉上得不到任何答案。

    我只能點點頭，「恩，我知道了。」

    離開宋羽的病房，我朝著醫院的供水處走去。

    端著滿滿一壺水，我心情輕鬆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宋羽能夠一夜之間恢復成這個樣子，簡直是讓人雀躍的事情。

    回頭給霍擎川他們打個電話報喜好了，讓他們都來看看宋羽。

    在醫院的走廊里遇到了面熟的醫生，那不正是宋羽的主治大夫嗎？

    正好碰上了，順便問下宋羽的情況好了，我想。

    「醫生，」我叫住了他，上前一步，「我想向您打聽一下宋羽的情況。」

    醫生站住了腳，看了我一眼，臉上有很疑惑的表情，「宋羽？你是說重症監護室的宋羽嗎？」

    我也很奇怪，難道你的患者都不記得嗎？

    我點點頭，「沒錯，就是他，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啊？我看他氣色很好，是不是病情有轉機了？」

    「這位小姐，你在說什麼啊？」醫生更加疑惑，「他的氣色很好？」

    「是啊，我剛才從他的病房裡面出來，他還坐著跟我說話呢，連氧氣罩和輸液點滴都拔了啊，難道不是因為身體有所好轉嗎？」

    「氧氣罩和輸液是我今天早上去查房的時候讓護士撤了的，因為患者已經熬不過今天了。」醫生驚訝的說，「他醒了，你沒看錯人？」

    熬不過今天？這是什麼意思？剛才我看到的宋羽明明狀態比什麼時候都好啊。

    我背後一陣發涼，一個可怕的想法從心底升起，於是不管不顧的的朝著宋羽的病房跑去。

    醫生也察覺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快步跟在我身後。

    有些重的拉開房門，迎接我的，已經不是幾分鐘前還在朝著我微笑的宋羽，而是平躺在病床上的，緊緊閉著眼睛的人，還有旁邊已經痛不欲生的宋叔叔。

    「小晚，宋羽他······」宋叔叔看我，臉上滿是淚水。

    怎麼會這樣，我才出去幾分鐘而已，幾分鐘之前，他明明跟我好好的說話的。

    像是有什麼在重重的敲擊著大腦，狠狠的攥著心臟，我呼吸困難，手中的暖水壺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裡面滾燙的熱水灑了出來，濺到了我的腳上，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醫生越過我去檢查宋羽的情況，他用手中放在宋羽的鼻子下面試了試呼吸，又扒開宋羽的眼皮查看瞳孔的情況，然後為他把了一下脈。

    「我很抱歉，患者已經去世了。」醫生看著宋羽，宣布了一個比地獄還讓人絕望恐怖的消息。

    去世，怎麼會，人怎麼可能這麼快就離開了，這才幾分鐘啊。

    眼淚不受控制的流出來，我撲到醫生面前，緊緊的抓著他的衣領，「醫生，醫生您再檢查一下啊，是不是看錯了，他只是睡過去了，剛才他分明還坐著跟我說話的。」

    「根據你剛才說的情況，我想可能是非常罕見的一種現象，迴光返照吧。」醫生向我解釋道。「有小部分的病人，在去世之前的幾分鐘內，可能會恢復到最好的狀態，跟最掛念的人道別。」

    「什麼叫迴光返照，我不信，我不信，我不要什麼迴光返照，醫生，求您了，救救他，救救他吧。」我抓著醫生的衣服癱坐在了地上，痛哭出了聲音。

    我所期盼的道別，並不是這樣的，早知道這個的代價是永遠的失去他，還不如讓他一直昏迷不醒的好。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遺憾的說，卻不再對宋羽進行任何的挽救措施。

    我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來到宋羽的身邊，握著他剛才的那隻手，把它貼到臉上，「宋羽，你這個騙子，你不是說會等我回來的嗎，怎麼不說一聲就這麼走了，你醒醒啊，醒醒啊。」

    他跟你道過別的了啊，他說過，這樣你就不會忘記我的臉了，他用這種隱晦殘忍的方式，跟你打過招呼了啊。

    回想起宋羽苦心經營的這些伏筆，我的心愈發的收縮著，趴在他的身體上放生痛哭。

    我的悲傷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手中的皮膚漸漸的沒有了溫度，直到再次抬起頭時，看見的只是被白布蒙上的臉。

    身邊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那些關心宋羽的，在乎宋羽的人都圍在了房間裡，抽抽搭搭的為永遠離開我們的這個人哭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