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盼你醒來

    剩下的日子裡，宋羽只是孤零零的躺在重症病房的床上，戴著氧氣罩，一直沒有醒過來。

    醫院也已經放棄為他治療，只保留了一些基本的器械為他維持生命，心電儀上那低於常人的心跳搏動信號，無時無刻提醒著我們這裡躺著的是一個隨時可能離去的人。

    自那次昏過去之後，宋叔叔也一直沒有醒過來，只是時不時的說著夢話，叫的都是宋羽的名字。

    那情景讓人無盡傷心，我不止一次的看到父母一邊照顧著宋叔叔，一邊偷偷的抹著眼淚。

    只是我沒有精力和勇氣去照顧宋叔叔，因為我覺得讓宋羽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是我，想必宋叔叔一定很恨我吧。

    除了必要的外出，我幾乎分秒不落的守在宋羽的身邊，我拉著他微涼的手，從跟他第一次相遇開始，絮絮叨叨的重複著那些看似細瑣但卻無法忘懷的往事。

    「宋羽，你不是說會一直守著顏顏嗎？」我聲音細微的對他說，「現在顏顏整天都在吵著要小舅舅陪，你醒醒吧。」

    宋羽只是閉著眼睛，幾天來甚至沒有一絲表情變化，連當初痛苦的表情都消失在他平靜的臉上。

    「對了，我聽說萬達那裡又開了一家非常正宗的川菜館，你醒過來，我帶你去吃好不好？」認識他這麼久，我甚至都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其他的喜好，只能試圖通過這僅知的一個來把他從睡夢中喚醒。

    「小羽，我好想你，你睜開眼啊，看看我啊。」千言萬語的呼喚都無法讓宋羽緊緊閉著的雙眼動一下，我越來越絕望，索性把他的手背貼到臉上，任由淚水打濕他的皮膚。

    房門輕響，有人走了進來，我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思去看來人，總覺得眼前一陣黑。

    「遲晚，」來人是霍擎川，他來到我身邊，「你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這樣下去身體受不了的。我帶來了一些清淡的飯菜，你多少吃點兒。「霍擎川搬了一把椅子在我身邊坐下。

    我無力的趴在宋羽的床上，手中還握著他的手，精神有些恍惚，總覺得有什麼在撕扯著我的理智。

    「遲晚！」霍擎川的聲音大了一些，他把我從床上拉起來，雙手捧著我的肩膀讓我正面朝他。

    我疲憊的睜開眼睛，頹喪又無神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遲晚，你以為你這樣宋羽就開心了嗎？」霍擎川看著我，語氣嚴厲，「你如此糟踐自己，就算宋羽能夠醒過來，也會被你再次氣過去的。」

    醒過來什麼的，醫生不是說他很有可能就這樣睡著著離開我們嗎？霍擎川，你這個激將法對我來說沒有絲毫的效用。

    我依舊垂頭喪氣的，任由身體被霍擎川輕輕的搖晃著，他的聲音穿過我的耳朵，然後飄向了似乎很遠的地方。

    「遲晚，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別人有多麼的擔心，你設身處地的為他人想一想，現在其他人擔心你，就等同於你牽掛著宋羽，難道你要讓你的父母，還有顏顏，還有我，都跟你一樣生不如死嗎？」

    父母，顏顏，霍擎川，都是我最珍愛的人，我不想讓他們受到傷害。

    但是，我也無法接受用這樣的方式跟宋羽道別。

    「我只是······」對上霍擎川的焦慮且擔心的目光，我動了動嘴唇，「我只是想要讓宋羽再多留一天，想要再跟他說說話。」

    「我理解你的心情，」霍擎川嘆了口氣，騰出一隻手擦擦我的眼淚，「我們何嘗不想讓他醒過來，起碼好好的道別，只是天命不可違，現在也只能期待奇蹟。」

    說著，霍擎川也有些痛心的回頭，看著床上那個一動不動的人。

    「遲晚，你要相信宋羽終究會醒過來，他不是那麼無情的人，一定會跟我們好好道別的。」把保溫壺打開，將裡面的粥端了出來，「難道你想用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來迎接他嗎？」

    眼淚再次流出來，掉到了霍擎川的手上，還有我的衣服上。

    「別哭了，聽到了嗎？」霍擎川再次為我抹掉了眼淚，「你這個樣子，我有多心疼你知道嗎？」

    我努力的將即將爆發而出的聲音咽回去，接過霍擎川遞過來的粥，一口一口開始喝起來。

    也許可能性很小，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生，但就是為了那一丁點兒的希望，我也要用最好的狀態迎接他。

    見我肯吃飯，霍擎川鬆了口氣。

    「宋叔叔那邊你也不用擔心，爸媽在看著呢，你就照顧好自己，也看好宋羽，家裡的事情和顏顏你都不用操心，有我呢。」

    我放下碗，定定的看著霍擎川，良久才悶悶的說了一句，「謝謝。」

    「好了，」霍擎川起身，「我先去看看其他情況，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我點點頭，目送著他離開了病房。

    也許是霍擎川的安慰真的起了作用，我的心態也有一些轉變，我不再悲痛欲絕的呼天搶地，而是採用了另一種更為殷切的方式，期待宋羽的醒來。

    我仍舊給他講以前的事，只是語氣和態度上面都樂觀了很多。

    宋羽的情況仍舊不會因為我的改變而改變，又過了兩天，他依舊沒有任何要醒過來的跡象。

    營養液根本無法維持一個正常人的需求，幾天下來，宋羽的臉色暗黃了很多，原本就有些消瘦的臉龐也有些凹陷下去。

    宋叔叔終於醒了過來，他跟我一起在病房看護宋羽。

    我還是無法釋懷心中的愧疚，跟宋叔叔說話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一日午後，其他人都出去了，病房只有我的宋叔叔。

    我用洗乾淨的手帕為宋羽擦拭著手心，動作輕柔，生怕打擾了熟睡中的人。

    「小晚啊，你真是辛苦了。」對面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傳來，我抬頭看去，是宋叔叔，他正看著我這邊。

    幾天來宋叔叔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跟我說話，我把宋羽的手放下，正襟危坐，看著這位只是幾個月便老了不下幾年的父親。

    他的頭髮幾乎已經全白，臉上的皺紋也深了很多。

    「宋叔叔······」如果這個時候老人要責怪我的話，我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宋叔叔長長的嘆了口氣，他來到我這邊，跟我促膝而坐。

    「對不起啊。」跟我想像的完全不同，宋叔叔握住我的手，跟我道起歉來。

    我睜大了眼睛，還以為這些日子熬得有些幻聽了。「宋叔叔，您，您為什麼要道歉？」

    老人露出一個乾澀的笑容，同時也帶著些虧欠的神色，「這些日子以來，小羽的事情，讓你辛苦了，腳好了嗎？」

    送宋羽來醫院的那次崴腳，後來在霍擎川的強制下去做了檢查，雖然只是扭傷，但是直到現在我還抱著厚厚的繃帶，走路都要靠著拐杖才行。

    「沒，我沒事。」我連連搖手，「我一點兒都不辛苦，再說，要不是因為我帶小羽出去，他也不會······」說到這裡，我的心又一陣抽疼。

    「這事不怪你，」宋叔叔打斷了我的話，「不過說來也慚愧，當看到宋羽他再次被送進搶救室的時候，我確實是有些怨你們的。」

    然後宋叔叔笑了笑，「因為我也害怕啊，害怕無法見到小羽最後一面，連道別都做不到。」

    「躺在床上的那幾天，我做了很多夢，不止一次的夢到過小羽，他還像以前那樣，跟我說話，他跟我說，是他自己想要再生命結束前跟要好的朋友聚一聚的，變成這個樣子完全與人無尤。我一開始還無法接受，但是隨著夢到他的次數越多，我這心裡啊，也慢慢的不那麼痛苦了。」宋叔叔說著，抹了下眼淚。

    「在夢裡，小羽也好好的跟我這個父親道了別，如果萬一他真的醒不過來，也算沒有那麼多遺憾了。」他說。

    我不知道宋叔叔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跟我提起這些，或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他可以接受宋羽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嗎？

    但是我不能接受，宋羽住院的這幾天，我完全沒有睡覺，我不敢睡覺，我害怕夢到他跟我道別。

    在夢中道別算什麼？我要他親自睜開眼睛跟我說話。

    「宋叔叔，」我也握住老人的手，「你不要這樣，小羽一定會醒過來的，他不會拋下我們就這麼離開的。」

    老人抬眼看我，眼神滿是悲愴。

    「但願吧。」他說。

    我們兩個一起看向宋羽，他仍舊安然的睡著，根本聽不到我們的談話。

    「小晚，」宋叔叔站起來，「今天晚上你回家吧，你都多少天沒有回去了，家裡該有意見了。」

    「不要緊，」我搖搖頭，「霍擎川說我可以留在這裡照顧宋羽，公公婆婆也會理解的。」

    「我知道你這個孩子好心，對小羽也好，但是你畢竟是結了婚的人，而且還是霍家的兒媳婦，總是在醫院不眠不休的照顧另一個男人，難免會被說閒話。」

    「我不在乎。」我說。

    「小晚，」宋叔叔態度有些堅決，「不要因為小羽，讓你的生活出現偏差，聽叔叔的話，回家看看，你要是實在擔心，就明天再來，這裡有我照顧著，有什麼問題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你看宋羽現在的樣子，就算你一個晚上不在這裡，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意識到宋叔叔的心意已決，我想了下，然後撥通了霍擎川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