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無力回天

    即便他這麼說，我還是非常的不放心，我示意服務員將那盤沒怎麼動過的水煮魚端下去，並且為宋羽倒了一杯溫水。

    喝過水之後，宋羽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呼吸比剛才似乎急促了些。

    剛剛擦過的額頭又溢出細細的汗珠，我下意識的伸手去為他擦乾。

    根本就不同於因為發熱而出汗的人的體溫，此刻宋羽的皮膚有些涼的驚人。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小羽，你沒事吧，身體哪裡不舒服嘛？」

    宋羽並沒有回答我，他輕輕的皺了下眉頭。

    「我們回去吧，我看小羽有些不舒服。」我著急的轉向正在聊天的霍擎川，神色慌張。

    因為我有些大的聲音，大家都看了過來。

    「回去吧，把醫生再請過來，我實在有些不放心。」我著急的說。

    這時候我放在桌子上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驚嚇之餘看過去，是宋羽睜開了眼睛，此刻正抓著我的手腕。

    「你不要太大驚小怪了，我沒什麼事。」他說。

    但是我覺得他的聲音似乎比剛才更虛弱了一些，這讓我尤其不安。

    「也不早了，我們就散了吧。」霍擎川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對在場的人說。

    考慮到宋羽的特殊情況，沒有人反對。

    「真是的，因為我讓大家不能盡興了。」宋羽在我和鄧婷婷的攙扶下起身，臉上帶著些許歉意。

    「別這麼說老弟，等你身體好了，我還打算跟你喝上一頓呢。」衛延過來拍拍宋羽的肩膀，笑呵呵的說道。

    跟他有肢體接觸我才發現，本來就有些纖細的宋羽的身體又單薄了很多，扶著他的感覺完全不像一個正年輕的男人。

    一行人走出酒店，我突然想起了什麼想要去跟霍擎川說，宋羽也似乎恢復了體力，於是把他交給鄧婷婷看著。

    我跟上前面的霍擎川，還沒有開口說什麼，就聽到身後有什麼倒地的聲音，然後伴隨著鄧婷婷的尖叫。

    猛地回頭看去，宋羽已經倒在了地上，鄧婷婷一邊努力的扶著他的上半身一邊哭喊出聲音。

    我的心臟仿佛瞬間墜入萬丈寒淵，扔下包包就撲到了宋羽那邊。

    倒在地上的人緊緊的皺著眉頭，臉色從未有過的蒼白，從他的表情就能看的出來，他現在真的很痛苦。

    「快去開車！」霍擎川對衛延喊道。

    衛延沒有遲疑的跑出大廳，而在我們這些女人的攙扶下，霍擎川把宋羽背到了背上，一路小跑朝門外奔去。

    我的眼淚已經掉了出來，一邊扶著宋羽不讓他掉下來，我掏出手機給父親撥了電話。

    一個車不能坐那麼多的人，把宋羽放到車子的后座，我迅速的打開另一邊的車門坐進去，扶著他的頭讓他枕著我的腿，而霍擎川則是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用最快的速度到醫院！」霍擎川對衛延說。

    沒有顧得上其他的人，衛延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瞬間竄了出去。

    「喂，中心醫院嗎，我們會在二十分鐘內到達醫院門口，你們準備好擔架出來，車上有病人。」霍擎川撥通了電話，用低沉嚴肅的口氣說。「把林醫生叫上，就說患者叫宋羽！」說道最後，霍擎川幾乎都吼了出來。

    但是霍擎川的情緒現在絲毫跟我沒有關係，我的心裡只有不斷的乞求著，祈求著宋羽不要有事。

    我抱著宋羽的頭，一邊用袖子為他擦汗，一邊輕輕的呼喚他，眼淚止不住的滑出來，落到了我的衣服上，也落到了他的臉上。

    「宋羽，你醒醒，你不要嚇我，你快醒醒啊。」我是真的很害怕，就算霍擎川就在前面，也無法抵擋我現在感受到的徹骨的寒冷。

    可是即便我如何呼喚，宋羽的眉頭也只是緊皺著，他的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嘴唇開始發白。

    「怎麼辦，怎麼辦，快一點兒啊！」我哭出了聲音，只能催促開車的人。

    「快點兒！」霍擎川轉身看我們的情況，也對衛延說。

    「我知道的。」衛延快速的打著方向盤，把油門踩得更足。

    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也不知道超過了多少車，我們的車子終於停在了醫院的門口。

    醫生和擔架車已經等候在了門口，車子還沒停穩，霍擎川就打開車門跳了下去，然後打開後門準備扶宋羽。

    把宋羽交給他後，我手忙腳亂的也跟著出去。

    腳剛一碰地，我就癱坐到了地上，有些痛的感覺更加刺激著我敏感的神經。

    「遲晚，你沒事吧。」衛延從駕駛座上下來，把我扶了起來。

    霍擎川跟醫生一起把宋羽放到了擔架車上，朝我這邊看了一眼之後，就隨著擔架車朝醫院奔去。

    剛才摔的一下崴到了腳，我無法跟上快速行進的擔架車，只能央求衛延扶我跟上去。

    「已經送去搶救了，你不用這麼拼命的。」我一蹦一跳的在衛延的扶持下，走進了醫院，在路上衛延勸我道。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看他。」我顧不得擦臉上的淚水，直直的盯著走廊盡頭那間再次亮起紅燈的搶救室。

    霍擎川已經去辦手續了，走廊上空無一人。

    我的心瞬間淒涼，淚水再次朦朧了雙眼。

    衛延扶我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去打電話了。

    我的指甲深深的掐進肉里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只求老天不要這麼殘忍，明明說好會有三個月的，怎麼可以才一個多月就要來帶走他。

    祈禱的時候白舒和父母他們幾乎同時到達，一群人瞬間擠占了原本空寂的走廊。

    「對不起，宋叔叔，我沒有照顧好小羽。」看到面色慘白的宋羽父親，我想要站起來謝罪，因為腳傷的原因，一下子又摔倒在了地上。

    父母過來扶起了我，「到底怎麼回事啊？！」他們也有些急躁，「出去的時候好好的，怎麼突然又進醫院了。」

    我泣不成聲，根本無法回答他們的問題。

    「伯父伯母不要怪遲晚了，」白少傾在一旁替我解釋，「要不是她發現小羽異常發現的早，說不定······」白少傾把頭扭到了一邊，再也說不下去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千萬不要讓那個孩子有事。」母親一邊祈求著上天，一邊偷偷的抹眼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機械的重複著這三個字，為什麼不老老實實的回家，為什麼要搞什麼聚會，如果宋羽這次出了事，我該怎麼跟宋叔叔交代。

    寂靜的走廊里，只有斷斷續續的抽泣，和心急如焚的走來走去的聲音。

    我心中的不安逐漸累積，精神的弦越繃越緊，感覺自己要撐不下去了。

    這種煎熬不知持續了多久，搶救室的門終於開了，裡面透出的光刺得人眼睛疼。

    一群人圍上去，「怎，怎麼樣？」宋叔叔哆哆嗦嗦的問道。

    這位一直負責宋羽的醫生沒有戴口罩，他的臉上布滿了汗珠，沒有之前那種平淡的讓人猜不出心思的表情，這次的他，滿臉的遺憾和疲累。

    「抱歉，我們真的盡力了。」他搖搖頭，說。

    緊繃的神經斷了，五雷轟頂，我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什，什麼······」宋叔叔睜大了眼睛，聲音不像是他的，「我兒子他，難道已經······」

    沒有見到兒子的最後一面，該是多麼悔恨終生的遺憾，這都是我的錯。

    這麼想著，巨大的負罪感和無助感席捲了我的身體，我腿腳一軟，差點暈過去。好在身後的霍擎川扶住了我，讓我仍舊保持著意識。

    「患者還沒有去世，」醫生說，「只是很有可能保持昏迷的狀態離開。」

    這算什麼，是哪門子好消息嗎？

    「還有幾天，」宋叔叔緊緊的抓著醫生的衣服，「我兒子，還有幾天。」

    「抱歉，」醫生也是滿臉的遺憾，「這個我們無法判斷。」

    醫院的走廊里響起了宋叔叔歇斯底里的哭喊聲，聲音中充滿了悲慟和絕望，那聲音在空間裡迴響著，震撼著每個人的靈魂。

    大喊過之後，宋叔叔跌倒了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

    幾個還能控制住自己情緒的男人過去，把宋叔叔從地上扶了起來，在醫生的指示下去了病房。

    宋叔叔剛離開，推著宋羽的擔架車就從搶救室里出來了。

    死色，是我能想出的唯一能夠形容此刻宋羽狀態的詞語。

    心如刀割都不能形容我現在的痛，我一邊跟著車子一邊想要去拉宋羽的手，但是無論我怎麼努力，都無法再觸碰到他的皮膚。

    護士們匆匆的把宋羽送去了監護室，我無力的坐在地上，白舒蹲下身想要扶我，但是我什麼力氣都使不出來，她一個人根本無法把我從地上扶起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無助的哭喊著，「我應該好好照顧他的，也不至於讓他······」

    白舒放棄了拉我起來，她蹲在我面前，緊緊的抱著我，她的身體也劇烈的顫抖著，不安清晰的傳遞了過來。

    「小晚，小晚，」她說，「不要怪你自己，你沒有任何錯。這都是天命，是小羽的天命。」白舒輕輕的拍打著我的後背，用所謂命運來安慰我。

    即便無法認同她的話，但是此刻她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也緊緊的抱著白舒，把臉埋在她胸前大聲的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