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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0:38:55 作者: 鍾僅
所以。
聊齋故事裡到底是怎麼寫的呢?
是狐狸勾引了書生。
還是狐狸落入了圈套?
顧嘉年腦袋裡暈暈乎乎的, 鼻尖全是專屬於他的氣息。
空氣里聲色犬馬地在燃燒。
圈套就圈套吧, 他總不至於讓她一敗塗地。
無暇再想,顧嘉年咬著唇走上前一步,踮起腳勾住他脖頸, 將他拉著彎下腰, 一口吻住他喉結。
可她的動作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就那樣懶洋洋站在那兒, 不動聲色地任由她親吻著, 毫無反應,甚至都沒有伸手摟住她。
黑暗裡忽有光源。
顧嘉年睜開眼往下看,見他修長手指摁開手機屏幕,飛快在上面點動著。
他居然在這種時候?
玩手機?
他是……不想?
顧嘉年血液涌到頭頂, 心裡驟然有點發澀,眼眶也跟著紅了。
她停下唇齒間一廂情願的吻,垮下肩膀後退了兩步, 忽然感覺自己真的就像一隻被冷淡書生拒絕的狐狸, 可憐兮兮的。
可下一瞬,那亮著光的手機被隨意擲進綿軟的地毯里, 發出鈍悶的聲響。
鋪天蓋地的壓迫感來臨的剎那, 想要逃離的腰肢被猛然挽過,而後身不由己地被打橫抱起來。
他的聲音帶著桀驁又沉淪的笑。
如同放出了心裡的猛獸。
「跑什麼?」
直到天旋地轉,後背貼上柔軟的床品,眉眼落下密密麻麻又灼熱的吻時, 顧嘉年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身上的人卻早已反客為主,慢條斯理又信手拈來地操縱著她所有的感官與氣息。
還不忘穩住她。
「先忍一會兒,別急。」
「剛叫了配送,加了錢呢,很快就到了。」
「……」
原來他剛剛不是在玩手機,而是在買那個。
但是讓人配送也太羞恥了吧?她可不要去拿。
不對……
誰急了?她看起來很急嗎?
可她沒有一句話能夠說出口的。
所有的思緒全被滾燙的唇齒咬碎,如柳絮般紛紛揚揚,無法成形。
……
偌大的房間裡,玻璃窗開了一半,暖色紗簾被夜風捲起。
高樓外眺望出去,街兩旁望不到盡頭的路燈連成漆黑宇宙中的燦爛星河。更有萬家燈火,交相輝映。
這城市的夜亮如白晝。
就好像,黑暗只在這間房裡,藏在交疊的唇齒內,匿於柔軟的床單被褥中,隱在糾纏相扣的十指間。
空氣里溫度驟升,是往日任何一次都難以企及的熱燙。
顧嘉年覺得自己似乎在某個界限徘徊,前一秒快要窒息,下一秒呼吸又被他掌控著與他同頻。
許久後,他漫不經心拆開拿到手的東西,而後將她手壓過頭頂,唇貼在她手腕跳動的脈搏上。
在最後一刻,所有動作卻頓住。
遲晏冰涼指尖撫上女孩顫動的眼睫,聲音蠱惑。
「嘉年,你睜開眼看看我,看看最真實、也最陰暗的我。」
他又這樣叫她。
不是小朋友,不是小孩,不是小姑娘。
他在這場平等的情.事中途停下,叫她「嘉年」。
顧嘉年忽然想起曾經,在那個她痛不欲生的夜晚,覺得自己沒有未來,自甘腐朽的十八歲。
他把煙換成一杯苦澀的咖啡,聽她說完十年裡的血與淚,也曾經這麼喊過她。
——「嘉年,經過這麼多年,你已經是個有獨立思想的大人了。」
她喜歡聽他這麼叫她。
顧嘉年順從地睜開眼,黑暗中卻看不清他朗俊容顏,只能見到那雙瀲灩深邃的瞳眸,聽到他情意瀰漫的喘息。
感受到,他最後一次克制自持的等待。
她沒說話,意亂神迷地伸手勾住他,繾綣地吻在他睫毛里那顆蠱惑人心的紅痣上。
疼痛與占有欲來襲的剎那。
他紅著眼角,在她耳邊低低地說。
「嘉年。」
「謝謝你。」
謝謝你敲開我的門。
謝謝你喜歡我。
謝謝你一千多公里之外的秋日來信。
謝謝你堅持不渝地來到我身邊。
更謝謝你,願意愛時光縫隙里,如此卑劣的我。
*
元旦過後,顧嘉年在書屋裡兼職了幾周,攢了部分下學期的生活費,便回了雲陌。
安詳的村莊裡,各家各戶的門上都貼了春聯,掛上了紅彤彤的燈籠。
年尾和年頭的交接,許多在外打工的遊子也回了家,村子裡整日喜氣洋洋,鄰里親戚們忙著互相串門,分享這一年的辛勞與碩果。
除夕的那天,顧嘉年接到了一通來自北霖的電話。
電話那頭,女人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喊了聲「停停」,便欲言又止了。
顧嘉年沒吱聲,心平氣和地把電話交給了外婆,自顧自走了出去。
其實這半年裡,她的銀行帳戶偶爾會收到來自北霖的轉帳。
她按著不動,在元旦那天一次性給退回去了。
人生那麼長,往後的事不好說,但起碼此時此刻,她還不願意虛與委蛇,她還想做她自己。
除夕的夜晚,遲晏參加完青榆獎的頒獎典禮,回來陪他們守歲。
——《林中人》在連載完成後便陸陸續續獲得了許多文學獎項,上個月出版後更是當選今年的青榆獎得主。這個獎項甚至比之前的木華獎更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