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頁

2023-09-03 20:38:55 作者: 鍾僅
    她這是,做到了吧?

    那四十九頁的論文,她寫了兩周,沈教授給了她A+。

    那是不是說明,起碼,他完完整整地看過了。

    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手上的凍瘡忽然開始發癢。顧嘉年把手機攤在腿上,抬手到嘴邊,用牙齒細細咬著解癢。

    心裡也跟著手指的感覺一起,又酸又疼,又麻又癢。

    疲憊的大腦睏倦至極,她彎著唇角,繃著最後一根弦打開郵箱,再三斟酌思索,編輯了一封郵件。

    郵件不算長,但她現在實在邏輯混亂,來回檢查之下,磕磕絆絆地寫了二十分鐘。

    點擊發送之後,顧嘉年心裡的弦總算徹底鬆開。

    她笑得輕巧,站起身想著爬上床稍微休息一會兒,晚上好有精神去赴同遲晏的約會。

    可剛剛離開椅子的支撐,眼前頓時天旋地轉,身體控制不住地往旁邊倒,雙手胡亂攀著,卻沒找到支點。

    耳朵里仿佛有千萬隻飛蟻鋪天蓋地掠過,意識如同被吸進一個黑色漩渦。

    神智徹底喪失之前,顧嘉年聽到有人在慌張地喊她的名字。

    零零亂亂,聽不清楚。

    *

    顧嘉年再次醒來的時候,意識還混沌著,只隱約覺得頭疼得厲害。

    眼眶和眉骨深處像是在演奏打擊樂,此起彼伏地跳動著。

    她伸手揉著眉心,懵懂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門病床里。

    房間門裡除她以外,空無一人。

    顧嘉年茫然地側過頭去看窗外,天色烏黑埋葬一切。

    只剩消毒水的氣味充斥鼻尖。

    幾分鐘後,意識終於慢慢回歸,想起了正事。

    對了,要看看那封郵件有沒有回覆!

    還得看看時間門,看這天色,不會已經過了十二點了吧?

    她慌忙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在床頭摸索著想找找看有沒有手機,病房的門卻在此刻被推開。

    顧嘉年下意識地偏頭看過去。

    深夜的醫院走廊沒有開燈。

    遲晏打開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他的臉一半隱在黑暗裡,辨不出神色。

    半晌之後,他耷拉著眼皮走進來。

    顧嘉年這才看清楚他。

    ——應該是剛從外面回來,外套濡濕著,頭髮也半濕。手上拎著一個保溫盒,低著眉,唇角拉直著,臉上的神情是她從沒見過的冷硬。

    遲晏與她對視了幾秒鐘,沒有說話,只是脫了外套徑直走到她床前。

    顧嘉年也沒說話,咬著唇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病房裡飲水機在嗡嗡響著。

    遲晏站在床邊,彎下腰伸手摁下按鈕,把床搖起來一些。

    顧嘉年被動地倚靠著床背坐起來,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幫她放好吃飯用的小桌板,又動作麻利地拆開保溫盒,一層一層拿出來放好。

    就是不跟她說話。

    顧嘉年猜到他在氣什麼,咳了一聲,難免有點心虛。

    她低頭去看桌板。

    三層的保溫盒,一層是清淡的雞絲粥,一層是他做的小菜,還有一層是點心。

    是一貫的精緻。

    他大晚上回家給她做飯了嗎?

    顧嘉年又咳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沖他眨了眨眼睛:「遲晏,那個……你看到我手機了嗎?」

    他木著臉給她拆好餐具,又幫她把散在胸前的長髮歸攏好放在肩後,動作輕柔,聲音卻硬邦邦的:「看什麼手機?眼睛不疼嗎?先吃飯。」

    「……哦。」

    顧嘉年偃旗息鼓,聽話地低下頭喝著雞絲粥。溫熱香濃的粥滑入食道,熨平她的眉頭。

    就連頭疼的症狀仿佛都好了些。

    她配著小菜,乖乖地喝到見底,一邊沒忍住瞟他幾眼。

    他曲著長腿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閉著眼睛沒看她。

    一張俊臉像是長了霜。

    倒是新奇,這大概是他們在一起之後,他第一次有脾氣吧?

    顧嘉年很久沒見過這樣的遲晏,在她面前冷著一張臉寡言少語的,仿佛回到了當初在爬牆虎別墅的時候。

    所以,男朋友生氣,該怎麼哄來著?

    顧嘉年在腦海中把看過的愛情故事走馬觀花般過了一遍。

    要不,賣個慘撒個嬌?

    但是他性子一向寡淡,又不是十七八的小男生,會不會不吃這套?

    反正試試又不吃虧。

    顧嘉年想到這裡,俯身湊過去點,伸手攀上遲晏的衣角左右晃了晃。

    她把那一角布料捏在手心裡,又裝模作樣去摁腦袋:「遲晏,我頭好疼啊,我還生病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

    顧嘉年盯著遲晏的臉,看到他眼球在眼皮底下掙扎著動了動,終究是無可奈何地睜開眼看她。

    臉上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可眼底的冷硬已經消了大半。

    顧嘉年努力壓下翹起來的嘴角。

    看來不管對付什麼年紀的男人,撒嬌果然最有用。

    她再接再厲。

    「你真不抱我嗎?我最近好辛苦啊,頭好疼。」

    遲晏坐著看了她一會兒,「嘖」了一聲,而後冷著臉靠過來。

    沒抱她,只是兩隻手擱到她太陽穴上,幫她按著頭。

    他靠得很近,冰涼的衣袖觸到她耳廓,依舊是好聞的松木香氣。

    修長手指在她額角不疾不徐地摁著,力道恰到好處,嘴角卻還繃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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