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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0:38:55 作者: 鍾僅
    這條路上沒有車輛,更沒有行人,只有四周茂密的竹林與青山。

    夜風呼嘯,漫山的竹葉嘩啦啦地響起來。

    夜色靜謐又詭譎,空氣冰涼到令人瑟縮。

    遲晏回過頭問她:「冷麼?」

    顧嘉年搖了搖頭,把下巴縮進寬大的外套領口裡,仰頭看去。

    這一整條路都沒有夜燈。

    可是。

    她忽然伸出手,指著頭頂的天空。

    「遲晏,今天晚上有好多星星,照得路好亮。」

    他停下腳步,隨著她的話抬頭,語氣里有散漫的笑意:「嗯,是很亮。」

    顧嘉年也跟著笑起來。

    在顧嘉年剛滿十八歲的那個夜晚。

    他們一前一後走在無人的公路上,去往光年以外。

    青山相伴,野星為燈。

    第18章 野星為燈

    盤山公路蜿蜒曲折, 像是沒有盡頭。

    一整條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走了幾分鐘,遲晏才想起什麼,忽然回過頭看顧嘉年,嘴角勾起, 揶揄道:「你就這麼跟我出門, 不怕我把你拐走賣掉?」

    顧嘉年吸了吸鼻子:「那你可要賠本了, 我從小到大都很惹人討厭,估計賺不迴路費。」

    遲晏聞言揚起眉毛盯著她, 想知道她是開玩笑還是認真。

    片刻後,他又說道:「大概要走一個小時,跑了這麼久, 又哭了一晚上, 還能走動麼。不用我背你吧?」

    說著還認認真真地打量她片刻:「你看起來倒是不重。」

    顧嘉年「撲哧」地笑出聲, 她自己都沒想到竟然能笑出來。

    只是覺得臉哭得有些僵硬, 笑容也十分艱難。

    她擺擺手,不樂意地咕噥道:「誰要你背了?」

    「再說了, 我剛剛吃了一大塊蛋糕,還喝了咖啡,精神好到可以跑兩個八百米。」

    她說著,忽然停下話頭看向他, 後知後覺意識到一件事。

    遲晏應該也沒來得及吃晚飯,更沒吃上她的生日蛋糕。

    顧嘉年突然覺得有點內疚。

    他明明是替賀季同來參加她的生日, 卻無端端惹上了這麼一個大麻煩, 聽她倒了一晚上的苦水不說, 現在還得餓著肚子帶著她跋山涉水。

    顧嘉年內心歉疚地訥訥道:「你沒吃晚飯,餓不餓?困嗎?」

    「還算你有點良心,」遲晏沒有回頭, 慢條斯理地說,「餓是有點,困倒是沒覺得,你看我像早睡的人麼?」

    顧嘉年想了一會兒,搖搖頭:「確實不像,吸血鬼一般都在夜裡活動。」

    遲晏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好笑道:「還知道貧嘴了,看來確實用不著我背。」

    他們走得很快。

    一個小時之後,小鎮的客運站近在眼前。

    顧嘉年跟著遲晏走進空曠的候車廳,看著零星幾個旅客,心裡有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

    一個多月前,她孤身一人站在北霖擁擠的高鐵站里,明明置身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卻覺得滿心孤寂望不到前路。

    現在,在這個人煙稀少的小鎮客運站,周圍空空蕩蕩,就連檢票口都沒人排隊。

    她不是一個人。

    顧嘉年就著客運站的玻璃窗照了照自己。

    臉上的傷口還有些腫,頭髮被夜風吹亂,裙子的邊角也被花枝勾破。

    她狼狽到不成樣子,可心臟卻慢慢平穩下來,在這個她以為或許度不過去的夜晚。

    遲晏去買了兩張到晝山的夜班車車票,回來的時候順帶買了幾個麵包和水。

    他把麵包遞給她。

    顧嘉年接過放在一旁:「我還不餓,留著一會兒車上吃。你先吃吧。」

    遲晏點點頭,在她身旁坐下,乾脆利落地啃著麵包,偶爾就一口水。

    幾口就吃完了麵包。

    顧嘉年在旁邊偷看他。

    從外婆之前透露的隻言片語和她在熙和中學貼吧上看到的討論來看,遲晏的家境非常富裕,應該是那種從小養尊處優的驕矜公子哥。

    但他看起來半點不嬌貴。

    他的吃相一直很好,卻從來沒有那種拖泥帶水的感覺。

    不論是吃她做的梅花酥,涼了的雜菜粥,還是現在這個並不新鮮的軟榻麵包,他都很真實地在填飽肚子。

    大巴車三點多發車,司機坐在客運站的門口抽菸。

    等到三點鐘,檢票員才開始陸陸續續檢票。

    和他們同一趟車次的還有兩三個人,都是大包小包、滿身行李。

    在這個時間段去晝山的,大多是鄉下進城的務工人員,圖夜班車票價低一些,寧肯犧牲一夜好眠。

    只有他們倆空著雙手,像是結伴出去郊遊。

    上車沒多久,車子便開始啟動。

    司機沉默著開車,沒有同乘客有任何的互動,只有車前廣播裡冰冷的女聲在播報下一站的目的地與到達時間。

    兩人挑了個後排的座位。

    大半夜的奔波之後,遲晏的臉色已經掩不住倦怠,他塞上了耳機,開始睡覺。

    顧嘉年卻完全睡不著,晚上喝的那杯濃縮咖啡開始起作用,整個人有一種異常的亢奮與清醒。

    她的視線挪向窗外。

    大巴很快開上高速公路,與從北霖來時一樣,公路兩旁有許多農田與遠山,只是夜太深,看不清細節。

    她又偏過頭去看遲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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