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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0:38:55 作者: 鍾僅
    有一瞬間,顧嘉年甚至沒有看到他胸膛的起伏。

    她的心臟驟然繃緊,站起身,放輕腳步走到他身邊,彎下腰看他。

    壁爐上方就是空調的出風口,一陣冷風從她的脖頸後側灌入,涼得她打了個哆嗦。

    可地上的人卻只穿著十分單薄的睡衣。

    顧嘉年摸了一下地板,溫度果然格外冰涼。

    她猶豫了片刻,伸出手去戳戳他的胳膊,輕聲喚他:「……遲晏?」

    他靜靜地躺著,沒有回應,連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都是靜止的。

    顧嘉年心裡不安,又小心翼翼地推了他兩下。

    許久後,遲晏的眉頭終於緩緩地皺起,似是不滿睡夢中被打擾。

    顧嘉年無端地鬆了一口氣,慢吞吞地蹲下來,湊近些看著他。

    他的模樣很糟糕。

    頭髮亂亂的,嘴唇乾澀沒有血色,臉色也異常冰冷蒼白。

    但顧嘉年不得不承認,遲晏長得比曾經高中班裡公認的班草還要好看許多。

    深目高眉,皮膚白皙有肌理感,尤其是鼻樑和下巴長得格外好,沒有一絲多餘的骨骼和皮肉,皮相骨相都是恰到好處。

    只是那眉頭淺淺地皺著,就算閉著眼也有種無邊的壓迫感。

    她就這麼看著他,直到遲晏的眼皮終於動了動。

    須臾後,他緩慢地睜開眼,眼神逐漸脫離失焦狀態,聚焦到顧嘉年的臉上。

    兩人靠得很近,起碼有半分鐘的時間,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臉上。

    顧嘉年的臉側悄無聲息地升起一陣熱意,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往後退了一小步,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遲晏總算又閉上了眼,他僵硬地曲起一條腿,伸出左手按了按太陽穴,嗓音沙啞地問道:「……幾號了?」

    顧嘉年張了張嘴。

    連日期都不知道,難道他在這裡睡了一整天?

    她欲言又止著,想問他怎麼醉成這樣,可最終只是簡短地回答:「……二十五號下午。」

    「已經下午了?」

    遲晏毫無情緒地喃喃著,用手撐著地板,站起身。

    他看了眼顧嘉年,皺著眉彎下腰把散落的幾個酒瓶扔進書桌旁的垃圾桶里。

    然後往樓梯那邊走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顧嘉年忍不住低聲說道:「地板很涼,下次你還是儘量……」

    他沒停留也沒說話,徑直走上樓,丟給她一個背影。

    顧嘉年意識到自己的關心有點超出範圍,於是將後半句話咽回去。

    她豎起耳朵,聽到他上樓,走進某個房間裡,關上了門。

    顧嘉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默默地走回沙發坐下,翻開書,心思卻完全進入不了故事。

    許久後,樓梯上再次傳來腳步聲。

    顧嘉年偏頭看過去,遲晏換了身衣服,臉上和頭髮上都有水漬。

    他沒有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像是完全忽視了家裡還有別人在。

    他徑直走到書桌後坐下,動作遲緩地把桌上的一些文稿揉皺,丟進垃圾桶里,而後打開了電腦。

    冷色調的屏幕光線打在他臉上。

    依舊沒什麼表情,可顧嘉年能敏感地察覺到,他今天心情很糟糕。

    史無前例的糟糕,雖然之前也並沒有多好。

    是出什麼事了嗎?

    顧嘉年猶豫著要不要問他幾句。

    就在這時,書桌上的手機突兀地響起信息提示音,遲晏皺著眉看了一眼,然後神情厭惡地按了關機鍵,「啪」的一聲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

    開始敲鍵盤。

    「噠,噠,噠。」

    低氣壓猶如捲風般在整個房間裡呼嘯盤旋。

    顧嘉年不由自主地將到嘴邊的話咽回去,背後縮進沙發里,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書攤在膝蓋上,反反覆覆間卻只看了幾個段落,那些往日裡十分吸引她的詞句此刻就像被打亂了語序,全是亂碼,一個字都進入不了她的大腦。

    工作不順利?

    還是……遇到了感情問題?

    怎麼會心情這麼差。

    那她是不是應該識相一點,先回去?

    遲晏一向不喜歡被人打擾,平時能夠容忍她在家裡看書已經是極限了。

    他今天顯然心情很糟糕,或許根本不想看見她,只是礙於禮貌沒有說罷了。

    顧嘉年胡亂猜測著,想要收拾書包道別,忽然感到右邊腳趾上傳來了一陣鑽心的疼痛。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腳,低頭看去——一隻青色的大螃蟹不知何時從沙發旁的竹簍里爬了出來,正伸著鉗子張牙舞爪地夾著她的腳趾。

    顧嘉年的瞳孔在剎那間放大,她驚恐地蜷起腳趾頭,左右晃動著腳面,試圖把它甩下去。

    可那螃蟹仿佛掛在了她腳上,無論怎麼用力都甩不掉。

    那對堅硬的蟹鉗或許是受到了驚嚇,不顧一切地咬緊著。

    牽扯之下,疼痛愈發劇烈,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裡往外冒。

    房間裡安靜得呼吸可聞,顧嘉年死死咬著唇,忍著劇痛和害怕沒有出聲。

    她屏住呼吸,逼著自己慢慢伸出手,然後顫抖著捏上螃蟹濕漉漉的殼,企圖把它往外扯。

    誰知那對蟹鉗卻隨著她的動作越夾越深,頑固地鉗著她,紋絲不動。

    傷口疼到快要麻木,顧嘉年眼睜睜地看著一縷縷紅色的鮮血從傷口處流出來,染濕了鞋面,沿著鞋底往下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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