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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0:38:55 作者: 鍾僅
她再次伸手放在咕嚕的背上,等它適應了,才敢輕輕地來回摩挲,從後脖頸一直順著皮毛摸到後背,兩三次後,咕嚕又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不再排斥她。
顧嘉年蹲下身來湊近它,撓撓它的額頭。
咕嚕舒服得翻過了身,把鼓鼓的肚皮露給她。
顧嘉年的心都要化了:「小咕嚕,以後我給你買好吃的。」
外婆用一隻手輕輕摸它圓鼓鼓的肚皮:「可不是小咕嚕了,它要當媽媽了。」
*
吃過雜菜粥,顧嘉年幫外婆洗了碗筷,而後又背著書包去爬牆虎別墅報導。
清晨的陽光柔和,野薔薇散發出淡淡的野性香味。顧嘉年心情輕鬆,不由自主地哼著歌,等走到門口的時候已是滿頭微汗。
門鈴按了幾下才開。
男人穿著一身深色家居服,同昨天類似的款式,只不過是換了顏色。
他頭髮凌亂,光著腳站在門後的黑暗裡。
顧嘉年看到他那雙好看的長眉擰著,下巴上的青黑色胡茬瘋長,滿眼都是睏倦,一副夢中被吵醒後煩躁的模樣。
他抬眸掃她一眼:「怎麼這麼早?你們小孩都不用睡覺的麼?」
顧嘉年看了眼手錶,已經早上九點了。
但他的態度仿佛在說,現在是凌晨五點。
顧嘉年抱歉道:「你還在睡覺?那……要不你接著睡?你一般幾點起床,我等你睡醒了再來。」
男人盯著她,沉默了片刻後,轉身向屋裡走。
「你自己看書,我去睡覺,別吵我。」
「啊,這樣麼……」
怪異感又浮上心頭。
這個人和她以往見過的大人都不一樣。
暴躁又隨意。
回個禮隨隨便便地把那麼貴的首飾錯送出去,第二次見面竟然讓她在家裡不受監督地待著,自己跑去睡覺。
萬一她是壞人怎麼辦?等他一覺醒來,會不會發現家裡全都被搬空了。
顧嘉年聯想到他醒來後一臉茫然地望著空空蕩蕩的大廳和不翼而飛的幾千本書,「撲哧」笑出了聲。
男人聽到笑聲回過頭,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你笑什麼?」
顧嘉年馬上擺手,正色道:「沒什麼。」
他沒再搭理她,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拖鞋扔過來。
顧嘉年看著地上那雙嶄新的灰色棉布露趾拖鞋,還帶著標籤。她登時感覺這次的待遇好了一大截。
「洗手間是過道右側的第一扇門,飲水機在廚房。」
停頓了一會兒,他又說:「不要碰我電腦,不要上樓,不要吵。」
聽到三個「不要」,顧嘉年馬上點頭,表示明白。
才見兩次面,顧嘉年就能猜到這個人極其不願意被人打擾。
他能允許她在家裡看書已經是奇蹟了,對她的容忍有一些,但不多。
他說著,懶懶地走上過道左側的樓梯。
看來臥室在樓上。
顧嘉年遲疑著叫住了他:「那個,還沒問你叫什麼?」
男人倚著樓梯的木扶手回頭。
屋子裡的燈光只開了最低檔,色調昏黃,木扶手的格柵將光線分割成無數等份。
扶手之上未被切割的光將他的側影放大許多,投在他身後的牆壁上——
清晰可見的睫毛、高挺流暢的鼻樑、稜角分明的下頜線。
顧嘉年的心臟忽然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幾下,在密閉的空間裡仿佛有迴響。
她立刻移開視線,看向書架,沉甸甸又神聖的書本讓她從無端的怪異感受里清醒過來。靜謐持續了幾秒,她以為他是在等她先自我介紹。
「那個……我叫顧嘉年,寓意是有好運的一年。」
「我知道。」
顧嘉年有些疑惑,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知道我叫什麼?」
「嗯,」他的聲音懶洋洋地鑽入她耳朵,向她介紹自己,「遲晏,遲日曠久,海晏河清。」
遲晏。
顧嘉年在心裡重複一遍,過了許久才再次抬頭看他,他的背影很快拐進二樓玄關轉角,消失不見。
他怎麼知道她叫什麼?
難道外婆和他說過嗎?
外婆應該認識他吧。
那麼外婆有說她是高考失利來過暑假嗎?
顧嘉年莫名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她的事。
或許就算別人知道了也覺得沒什麼,但就顧嘉年淺薄的十七年閱歷、以學習作為使命的小半人生來說,她自暴自棄、高考失利,是作為一個失敗者被放逐到此的。
思索不出。
顧嘉年坐進昨天坐的單人沙發里,回過頭想要找上次看的書,這才發現她身後的這一排書架竟然被整理過了。
第三層和第四層整齊地擺放著《人間喜劇》系列,其餘幾層則是其他通俗易讀的現實主義小說,類型與風格和她前一次提到過的書單高度重合。
她環顧四周,發現其餘的書架並沒有動過,依舊雜亂無章。
顧嘉年的心裡升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她望向二樓的方向,只能看到雪白的牆壁和玄關柜子。
她甩了甩腦袋,總算把亂七八糟的雜念拋出去。
這一看就是兩個小時,期間她給自己倒了水,去了衛生間,在沙發周圍方圓一兩米的範圍內也敢隨意地伸展胳膊和腿了——就像一隻逐漸熟悉了周遭環境的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