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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0:38:55 作者: 鍾僅
    顧嘉年猶豫了一會兒,從幾乎被草木完全遮掩的鵝卵石小路走進院子,走到石階下,撥開門口那串紅色的山茱萸,敲了敲門。

    許久後,門從裡面打開,有冰涼的、不屬於夏天的冷氣,以及寡淡的、清冽的菸草味道,向她襲來。

    房子裡沒有開燈。

    門內外的強烈明暗對比之下,視覺神經元似慢動作般緩慢調節。顧嘉年終於能夠看清漆黑一片的門裡站著的人。

    個子很高,穿著件灰色襯衫,配黑色棉質居家褲,都是簡單松垮的樣式。

    顧嘉年的視線不自覺地上移,於明暗交接處分辨出屬於成年男性的清晰分明的下顎線和青黑色胡茬。

    那咬在唇間的半截菸頭猩紅,於這黑暗之中,仿若夜色里的篝火,一圈一圈地燃燒著。

    而後,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一雙陰沉沉的眼。

    怎麼看怎麼不耐煩。

    顧嘉年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書包背帶。

    男人的視線輕飄飄地掠過她的臉。

    片刻後,他將燃了小半的菸頭取下,夾在指尖,問她:「什麼事?」

    他是……張嬸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出場啦!

    頹廢作家x迷途少女,希望大家會喜歡!

    第2章 光年以外

    或許是房間裡倒灌而出的空氣太冷冽,顧嘉年無端地打了一個哆嗦:「我……那個,我外婆讓我送點心來。」

    「你外婆?」

    「我外婆叫孟亦青,就住在那邊。」

    顧嘉年老老實實地伸手指了指外婆家的方向。

    這裡地勢較高,從山腰處往河邊眺望,外婆家那座灰褐色的兩層磚房一覽無餘。

    男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許久之後,他擰著眉重新看向她,敷衍的視線終於肯耐著性子打量她的臉。

    似乎在辨認什麼。

    大約半分鐘後,就在顧嘉年想要打退堂鼓的時候,他總算移開眼。

    男人極其散漫地將菸頭在門框上摁滅。

    然後慢動作般往旁邊挪了一步,仿佛極不情願地給她讓了個位置。

    「進來,要脫鞋。」

    他的聲音啞澀,語氣卻很有壓迫感。

    顧嘉年不自覺地照做,識相地把鞋脫在門外,光著腳走進去。

    四周窗戶都被窗簾遮擋,屋內並沒有光源,昏暗的視野與冰冷的地板雙重刺激著觸覺與視覺。消散的安全感令她感到莫名的緊張,下意識往後稍稍退了一步。

    適時身側傳來「咔噠」一聲,燈光霎那亮起,照亮了整個屋子。

    顧嘉年往裡看去。

    屋內的裝修風格和建築外表一致,令她想到曾經看過的古典歐式電影。

    只是,好亂。

    七八個淺棕色的空酒瓶橫七豎八地倒在玄關處,地板上扔著隨處可見的廢棄稿紙團,其上密密麻麻的藍黑色墨跡,似乎在叫囂著被放棄的絕望。

    門口一架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胡桃木邊柜上擺著兩盆早已枯死的盆栽,乾癟的黃葉耷拉著,呈現一派荒廢的姿態。

    玄關往裡則是挑高的、直通穹頂的大廳,巨大的水晶燈如同孤家寡人般懸吊著。

    兩側窗戶被不透光的深色窗簾覆蓋,將窗外的炎熱和陽光遮擋嚴實。

    顧嘉年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大廳的牆壁所吸引,瞳孔在觸及到那場景的瞬間,像條件反射般放大。

    好多,好多的書。

    多到難以尋找合適的形容詞。

    ——三面直通屋頂的牆壁上訂滿了厚重的實木書架,高得駭人,將整個大廳環抱,有種遮天蔽日的架勢。書架上粗暴地堆放著雜亂的書,橫豎交錯,一層一層塞得擁堵滿當,猶如鱗次櫛比的蜂窩。

    顧嘉年的目光粗粗掃過那些書脊,中文、英文,以及許多她不認識的文字,像是拉丁語系。

    書架之下是一張巨大的同色書桌,一邊堆著零散的書,另一邊放了一台筆記本電腦。

    其餘的地方,全都堆滿了被藍黑色字跡覆蓋的文稿。

    實木椅子、黑色壁爐、塞滿半空酒瓶的簡易酒架。

    以及菸灰缸里堆滿的菸頭。

    各種雜亂的元素擠進雙眼,顧嘉年屏住呼吸,心臟忽然異樣地亂跳了數下。

    她仿佛穿越進了一個廢墟里的界,荒蕪、擁擠,安靜而無人打擾。

    沒有作業,沒有考試,只有書。

    無窮無盡的書。

    直到有人出聲拉她回到現實。

    「我開個會,你先隨便找個地方坐會兒,別出聲打擾我。」

    男人說著,把摁滅的菸頭丟進菸灰缸,而後自顧自地坐到書桌後邊,皺著眉掃落桌面上的廢紙團,翻開筆記本電腦。

    卻沒說讓她在哪坐一會兒。

    顧嘉年已經難以分心去支起防備。

    她的視線牢牢地被那些書和書架吸引著。

    她光著腳安靜地走進去,猶豫了片刻後,在大廳的一角找了張單人沙發坐下。沙發是皮質的,很大,足以把她整個人毫無死角地包進去,極有安全感。

    沙發前面的地板上,放了一張白色羊毛地毯,腳心踩上去,觸感柔軟得仿佛夏日的雲層。

    而她的身後,就是一整排的書架,觸手可得。

    顧嘉年閉上眼睛,試圖從記憶里翻出點蛛絲馬跡。

    外婆說她小時候在張嬸家住過,她卻全然想不起來,甚至對「張嬸」這個稱呼也只有十分淡薄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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