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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30:08 作者: 春溪笛曉
    當初她在家鄉和人談戀愛, 對方出國了,她等了對方好幾年,卻只等來一通分手電話。

    當時她爸媽已經把她有個留學男友的事講得人盡皆知,她們家鄉也是個小地方,那時她二十八了,人人都知道她處過個對象, 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等再有人給她介紹對象時, 已經直接給她介紹二婚的了,她不堪其擾,正好這邊在招音樂老師,她就通過招聘考到這邊來。

    沒想到這是她噩夢的開端。

    即使她離開了家鄉, 父母還是經常打電話催婚。她丈夫是同校老師,長得普通,但人挺殷勤,她覺得自己不會找到更好的了,兩個人結婚也算是雙職工, 婚後平平淡淡過日子也不錯,於是就和對方相互見了家長。

    新婚當夜丈夫發現她不是處女,當初就詳細問她和前男友什麼情況,什麼時候沒的第一次。

    她也沒防備, 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她與前男友是奔著結婚去的,大學談了幾年,自然而然就有了親密關係, 沒想到最後會為了那麼個男人蹉跎這麼多年。

    她原以為這事可以就此揭過,沒想到自哪以後每次在床上丈夫都要逼問許多細節,甚至頻頻用言語羞辱她。

    等她察覺情況不對,和父母提出想離婚,父母不僅沒站在她這邊,還打電話和她丈夫說了這事。

    自那以後,丈夫更加變本加厲。

    今年過年的時候,丈夫請領導來他們家作客,她吃完飯後莫名其妙地昏迷過去。

    當時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至幾天之後丈夫拿著幾張照片給她看,她才知道他們趁著她昏迷後迷奸了她。

    丈夫還說她本來就和別人睡過,矯情什麼?等她把人伺候舒服了,他們可以一起調去更好的學校,到那時不就皆大歡喜了?

    她只能忍著。

    可有些事是不能退讓的,你越是退讓,他們就越過分。現在他們甚至要她隨傳隨到,不然就把那些不堪的照片散布出去。

    「好。」李老師摸著自己快要及腰的長髮,神色木然地跟著宋頌往蘭姨的髮廊走。

    她覺得自己太髒了,自己渾身上下都太髒了,把這長發剪掉,身上至少能少一處被弄髒的地方。

    蘭姨並不知道內情,只知道宋頌說要個人過來。

    見到李老師那一頭烏黑如瀑的長髮,蘭姨忍不住讚嘆起來:「你這頭髮養得真好,真的要剪掉嗎?」

    李老師現在聽到別人讚美自己,就會想起過去半年那些屈辱的夜晚。她「嗯」地應了一聲,說道:「我不想要了。」

    蘭姨說道:「這麼長的頭髮,賣出去可值好多錢。」

    這年頭雖然漸漸有了人造假髮,可這些真發還是很值錢的,尤其是這麼長、這麼好的長髮,齊齊整整賣出去說不準能賣個高價!

    李老師強笑了一下,笑意卻沒達到眼底,襯得她哀傷的神色越發慘澹。

    蘭姨是個精明人,從鏡子裡看見李老師的表情,立刻知道李老師有很重的心事。她沒讓學徒上手,而是親自給李老師剪起頭髮來。

    先大剪後細修。

    最開始蘭姨的每一剪刀減下去,李老師的長髮就少了一小片。

    少了長發的遮擋,蘭姨很快發現李老師衣領下藏著的秘密。

    她轉頭看了坐在一旁給學徒們講解設計理念的宋頌,不動聲色地繼續給李老師剪髮。

    蘭姨活了這麼多年,又開門做了那麼久的生意,什麼人都遇上過,什麼事都見識過。

    她開始給李老師精修頭髮,原本及腰的長髮剪到耳根處。

    蘭姨邊修發邊夸道:「你長相氣質都很好,什麼髮型都壓得住。」

    李老師聞言還是沒敢看鏡子。

    她已經不照鏡子很久了。

    蘭姨嘆著氣轉了話題:「頌頌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一天到晚都不消停,平時肯定沒少讓你們操心吧?」

    「宋同學很好。」李老師認真說道。

    她和宋頌接觸不多,但光憑宋頌為了同學來向她諮詢藝考的事,他就知道宋頌是個熱心人。

    李老師一直沒關注周圍的事,沒發現整家店由始至終只有她一個客人。等蘭姨幫她把頭髮修好,她才察覺店裡連幾個學徒都不在了。

    李老師臉上掠過一絲惶恐。

    這時候的她就像只驚弓之鳥,腦海里掠過許多可怕的念頭。

    「老師別怕。」宋頌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李老師抬起頭,看見鏡子裡憔悴的自己,也看見已經來到她身側的宋頌。

    這個少年不過十八歲,臉龐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獨有的稚氣,卻又莫名帶著種讓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奇異氣勢。

    不知道為什麼,李老師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她從小到大過得順風順水,上學讀書成績優異,雖然因為免費協議的原因,她得回老家工作五年,可她心裡從不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那裡。

    她生命中僅有的兩次挫折,一次來自戀愛,一次來自婚姻,卻讓她的人生從此變得一塌糊塗,連一死了之都做不到。

    她丈夫威脅過她,說她要是敢尋死,他不介意讓她親朋好友知道她是和人偷情後「畏罪自殺」。

    她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時候想過要是墮胎手術出什麼意外,自己就那麼死在病床上也不錯。

    可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發生,留給她的只有錐心刺骨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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