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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21:47 作者: 十萬八千鯉
肖瀾央的腳步停落在一座四合院的街門前,大門上紅漆斑駁,門面上粘著的紙屑是早就褪色破損得看不出原型的門神畫。
他看著面前的門愣神,不知道是在想什麼,隔了一會兒才重新有了動作,從背包的夾層里摸出一把串在紅繩上的鑰匙。
轉軸摩擦著窠臼發出沉悶的吱扭聲,餘音拖得老長,門也跟著輕微震顫。
就在肖瀾央正要邁過門檻時,突然,他身後那座宅院的宅門被人從院子裡打開,一個人從中探出半個身子,出聲喚住他:「央央?央央回來了啊?」
那是一名年過半百的男性,潘鬢成霜,隱隱有垂老之色,但還算得上是精神矍鑠,此時他正瞅著肖瀾央的臉眉開眼笑。
應該是要回以笑顏才對,偏偏面對這個人肖瀾央連往日裡客套的假笑也使不出,垂下眼帘掩飾眼中的愧疚與酸意。
「趙叔。」他低聲回應。
趙大叔徹底打開自家院門,一陣打量過後,眼裡的擔憂消散了點兒:「剛聽到聲響,還擔心是不是你那些親戚又跑來胡鬧。」他順手接過肖瀾央的背包,「你那院子多久沒人打掃了,先來我屋裡頭坐,我打電話讓川辭回來一起吃頓飯,都幾年沒見了。」
「最近又來了?」肖瀾央問得是趙叔口中的他那些親戚。
肖父肖母去世以後,兩家人為刮分夫婦倆遺留的財產搶紅雙眼,認為當時的肖瀾央是個小孩子而已,沒必要給他留什麼東西,也不管以後他要怎麼生活。
直到現在,即便肖瀾央已經長大成人,仍有賊心不死的人,認為那座四合院本就應該是他們的所有物。
趙老先生嘴上一刻也沒閒著:「那可不,估摸著是拆遷的是傳他們耳朵里了,跟狗聞見肉腥味兒了一樣,給你徐姨氣壞了。」
兩人走至院中央,他迫不及待地朝房子裡頭喊道:「大慶!看看誰回來了?你不昨天還念著麼?趕緊出來接人,瀾央回來啦!」
堂屋裡,徐慶被趙所生的喊話驚動,推開半敞著的房門走出來,停在屋檐下等著兩人靠近,目光鎖定在肖瀾央身上,又是驚又是喜。
「回來也不提前說一下,啥都沒準備……你先和你趙叔屋裡頭聊,我上外頭買些菜回來。」她把兩人迎進屋,轉身欲朝外走,腳步方向亂得不知到底該往哪邊指。
趙所生還沒放下左手上的黑色背包,右手又忙著拿起手機,撥完號舉至耳邊,趁著電話沒被接通的功夫對徐慶說:「多買那個河蝦啊,大個兒的,倆孩子愛吃,我給川辭去個電話讓他趕緊回來。」
肖瀾央盛情難卻,也根本沒有插話的餘地。
父母在他幼年時期溘然長逝,那時的肖瀾央剛入小學,五六歲的年齡,根本無力應對接踵而至的一系列變故,是趙老先生一家在他危難之際伸出援手,幫著守住了他僅剩的棲息之所。
出力最多的是他們的大兒子趙川留,當時正值青年,一畢業就進入了當地的司法機構,前程似錦,然而……
正房的明間被家具家電擠得滿噹噹,沒多少供人活動的空間,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堂屋正牆上掛著的遺像,黑白照片裡的年輕男人有一張英俊帥氣的面孔,遺像下方是呈著香爐的小方桌。
肖瀾央挪步走到遺像前,雙目不敢直視相框中央的人像,黑白照片裡的人,正是趙川留。
「二小子前些年還不懂事,說的渾話你別往心裡頭去。」趙所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後方,寬厚的手掌握住了肖瀾央的手腕,將他牽到一旁。
等徐慶回來,趙所生去了廚房幫忙打下手。
客堂只剩下肖瀾央一個人,他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靠近,一抬頭,前方的門正巧就被人從屋外拉開,屋子裡的人與屋外頭的人沒有預兆地對視上。
門外站著的人看上去與肖瀾央年紀相仿,眉目舒朗,整個人如同生機勃勃的暖陽,是一種截然不同於肖瀾央刻意偽裝出來的溫暖。
燈光滿溢出屋,將他的一雙眼睛照得明亮透徹,他看到坐在八仙桌旁的肖瀾央,一瞬間晃神,方想開口想要說些,肖瀾央卻若無其事地別開了視線。
下意識的逃避行為讓氛圍變得有些尷尬。
他與趙川辭幾年前因一些口角矛盾不歡而散,或許是年少氣盛,意氣用事,也或許是被對方說中了心事,讓他衍生出了不想與其正面相對的本能反應。
從那以後肖瀾央與趙川辭斷絕一切往來,連帶著再沒出現在趙家人面前過,也不是沒想過要回來,卻始終找不到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他本就是借著想要對方幫忙把關手裡這份合同的機會回來的,現在如何打破僵局變成了難題。
趙川辭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認輸妥協,徑直走到肖瀾央旁邊的位置落座:「怎麼忽然回來了?」
肖瀾央接過話茬:「有點事想找你幫忙。」他從背包里翻出合同交給趙川辭,隨口問了句,「律師所的工作很忙?」雖然沒有和趙家人聯繫過,但他從其他人口中得知過趙川辭進入律師所實習一事。
「律師所還好,挺閒適的,這不是還在忙其他事嗎?你也知道我是要進檢察院工作的。」趙川辭取出文件袋裡的紙張仔細過目,沉默了一兩秒鐘,又低聲補充了句,「肖萬財還有四年就出獄了,得趕在那之前。」
在趙所生與徐慶入座以後,他們又換到了適合閒聊的話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