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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偏偏神明只是一隻小幼崽，自然會害怕帶有危險氣息的人。

    謝雲綿嚴嚴實實躲在了草叢裡，露出半邊眼睛, 偷偷觀察起神侍。

    神侍沒有離開，反而朝謝雲綿這一邊走來, 黑色皮鞋落在雪地毫無聲息，像是大貓的爪子。

    謝雲綿不知所措起來，他躲起來只是小孩子的本能, 現在看來是一個很不禮貌的行為，可能冒犯到了對方, 對方會不會生氣?

    這個人應該不會吃小孩吧?

    沉穩磁性的聲音, 在靜謐的夜色中響起。

    「小陛下。」

    小陛下, 謝雲綿的家長們常常這樣稱呼他, 男人的聲音甚至很像家長們的聲線結合體。

    謝雲綿小心翼翼從草叢中探出腦袋, 男人隨之半蹲下來, 與小孩子平視。

    男人銀灰色的眼眸不再是冷冰冰的無價值感, 多出了萬般柔和。……就像家長們注視著謝雲綿時的眼神。

    「是我。」

    在謝雲綿得知了所有真相時, 遠在另個世界、或近在謝雲綿身邊的家長們，都不約而同恢復了他們所遺忘的記憶。

    他們在很久以前，已將自己的一縷魂魄交給了成年期的神明，組成了神侍的靈魂。

    他們每個人都可以是神侍。

    這種說法像是成年陛下造了一隻大機器人，所有家長都可以同時操作機器人，去照顧和守護神明陛下。

    這個機器人的名字叫神侍。

    可惜還是孩子的謝雲綿，只能模模糊糊理解這種說法。

    他現在覺得神侍沒有剛才這麼可怕了，而是很像他的家長們……

    謝雲綿鼓起勇氣，整個人從草叢裡鑽出來。

    神侍抬起手，順了順謝雲綿細軟的頭髮，拂掉了一片小葉子和幾片雪花：「怎麼那麼不小心把遮雪的傘弄丟了?」

    「……」謝雲綿沒有說話，低著腦袋，乖乖巧巧地認錯。

    神侍柔聲道：「小陛下，我們先回民宿休息。」

    謝雲綿抬起眸，猶猶豫豫問道：「哥哥，您從哪裡來?」

    神侍輕笑一聲，笑聲低啞短促：「小陛下，不是您將我召喚來嗎?」

    謝雲綿記得他召喚的明明是所有家長。

    他看著神侍對他分外柔和的面龐，銀灰色的眼眸倒映出他小小的身影。

    他的家長們有很多種性格，但在他面前都會變成溫溫柔柔的模樣，眼裡只有他。

    神侍和他的家長們一模一樣。

    神侍就是他的家長們。

    謝雲綿內心悄然有了答案，他勾起嘴角，踮起腳尖，牽住了男人的手：「好，我們回家。」

    他們剛邁出幾步，猝然聽見身後的山谷傳來叮叮噹噹的鈴聲，響徹寂靜的夜色。

    謝雲綿轉過頭，看見了一大群馴鹿從星空俯衝而下，停歇在了他們面前。

    馴鹿群的中間，多出了一座小座椅，剛剛好能坐下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被馴鹿拉著跑綽綽有餘。

    為首的馴鹿朝謝雲綿俯首，抖抖短短的小尾巴，覆蓋著絨毛的鹿角尖尖，蹭了蹭他的臉頰。

    謝雲綿喃喃：「你們是想讓我坐在座椅里嗎?」

    「啾啾!」馴鹿群啾啾啾地叫起來，叫聲歡喜得很。它們是神明陛下創造出來，對神明有著天生的熱愛。

    謝雲綿答應了它們，和神侍坐進了座椅。

    馴鹿群揚起蹄子，噠噠噠的鹿蹄聲絡繹不絕，與馴鹿群相連的座椅隨之被帶起，如有神助般緩緩升起。

    飛起來了。

    半開放式的車廂沒有箱頂與圍欄，流光溢彩的星空逐漸呈現在謝雲綿眼前，低頭能看見萬籟俱寂的北歐小鎮。

    謝雲綿坐過會飛的馬車，坐過仙鶴，但馴鹿拉車他還是第一次坐。

    謝雲綿緊張地攥緊了旁邊男人的衣角。

    神侍知道小孩子怕高，索性將謝雲綿抱到了他的懷裡。

    男人寬厚的懷抱帶有淺淺的草木清香，與精靈王用來安撫幼崽的信息素相差無幾。

    其他家長的魂魄在神侍的軀殼裡，他們也想讓謝雲綿感受到各自的氣息。但精靈族的氣息明顯更能安撫到小孩子，他們只能退一步，海闊天空。

    謝雲綿嗅著淡淡的草木味，看著滿目的璀璨星河，耳邊是規律沉穩的鹿蹄聲。

    神侍的手輕輕撫摸起小孩子的背脊，家長們和謝雲綿睡覺時，每個家長都很喜歡撫摸孩子的背脊以此來哄睡。

    男人長長的銀髮垂落，像薄薄的銀色小棉絮，覆在謝雲綿溫熱的脖頸間，很舒服。

    他軟綿綿地被神侍換了一個姿勢，能將神侍俊美的面龐收入眼帘。

    他看見男人俯首，在他的額間落下了一個，純粹，乾淨，只有滿心歡喜的晚安吻。

    「小朋友，聖誕節快樂。」

    馴鹿群一路飛到了星空的最高處，馴鹿角掛著的鈴鐺依次響起了聖誕樂曲，樂聲縹緲悠遠，伴隨晚風，隱隱約約吹向入夢的小鎮。

    謝雲綿後知後覺想起了今天是聖誕節。

    碎雪，夜色，星空，馴鹿，聖誕禮物。

    一切都剛剛好。

    **

    謝雲綿再次醒來，是在民宿里的大床。

    他睜開眼，坐起身，沒有看見銀髮銀眸的男人，反而看見了他的一眾家長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