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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18:16 作者: 打字機N號
村民們還沒見過這種陣仗,議論紛紛,坐在江家附近的村民好奇地向他們打聽,這江大川和范曉娟怎麼就坐到前頭去了,那些領導都是來做什麼的?
江家人心中焦慮,根本就沒有心情回答他們的問題,只能含糊的糊弄過去。
軍大衣也沒有多說廢話,直接進入主題,說明了自己的來歷,這時候村里人才知道,范曉娟那個女人不僅把家裡的東西全搬走了,還把自家男人給告了。
這種事在那個年代似乎已經是司空見慣了,可是在青山村這個比較封閉的小村莊裡,可是頭一份,在村里人看來,范曉娟那女人絕對是腦袋裡塞了牛糞啊,正常女人,怎麼做的出來這種事。
你要是嫌棄男人腿瘸了,你就不跟他過唄,別人也頂多在你背後說你幾句,還能把你怎麼著了,可是她的做法就是在把江大川往死里逼啊。
而且,江大川套了個勞改犯的名頭,江愛國兩兄弟都得被牽連,以後想當工人,想當兵都過不了政審那一關,兩個孩子的前途全都毀了。
世界上怎麼還有這麼狠心的媽啊,這下子,所有村里人看范曉娟的眼神都不對了,連村里那些同樣從小邱村嫁過來的媳婦都被人用異樣的眼光洗禮了一遍,仿佛她們會是下一個范曉娟似得。
范曉娟如芒刺背,坐立不安的向大家講述了她控告江大川的理由。也就是很多村民在那天晚上看見過的那一幕。
范曉娟說完,還指了幾個當日在場的村民,讓他們幫忙作證。
所有被范曉娟點到名字的村民心裡都是罵娘的,這種事情得罪人不說,還沒有任何好處。革委會的人都說了,要是做偽證被查出來是以同夥罪論處的,他們就是同情江大川,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啊,只能支支吾吾的把那天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很好,這麼多社員都作證了,江大川的罪行基本也能確認了。江大川,你可有什麼不服的地方想要反駁啊。」
軍大衣喝了口熱茶,面帶微笑地朝江大川問道。
范曉娟的背脊挺得直直的,渾身僵硬,不敢朝身側看去。
江大川沉默了良久:「我認罪,接受組織的懲罰。」
軍大衣對江大川的配合很滿意,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我大概清楚了,等我們回去和黨委商量一下,看怎麼處置江大川才合適,如果不意外的話,五年的勞改是沒跑了,鑑於江大川認錯態度良好,我會和組織商量,將處罰放輕點的。這段時間,江大川就留在村里養傷,等傷一好,組織的判決也就下來了。」
五年勞改,現場的村民聽到這段話,一片譁然,幾個番薯而已,居然要判這麼多年,村民一想到每次收割後自家孩子還會去稻田裡撿稻穗,去番薯田裡挖沒挖乾淨的小番薯,頓時就慌了,想著以後可千萬不能讓孩子這麼幹了。
這個時代,法律還不完善,渝川縣根本就沒有獨立的司法審判機構,很多案子都是黨委、政府和法院一起商量定罪的。這也是為什麼軍大衣說要回去和黨委商量的原因,光是革委會,還沒辦法定下江大川的罪責。
江一留很意外,江大川為什麼沒有攀扯范曉娟,難道他心裡還有那個女人?這完全不符合他那個二叔的脾性啊。
江愛國的雙目赤紅,多少次想衝上去,卻被江大海拉了回來,用手把他的嘴捂住,江愛國的牙齒就狠狠咬在江大海的手掌上,江大海也咬牙忍著。
最後還是江一留看不下去,直接在江愛國的耳邊來了一句:「你要是想讓你爸更難做,你就上去吧。」
江一留的話說完,江愛國掙扎的動作才輕下來,江大海緩緩鬆開禁錮他的雙手,看了看手掌上深深的牙齒印,嘆了口氣。
江愛國抱著頭,將臉埋在膝蓋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江愛黨雙眼迷茫,看了看遠處的爸爸,又看了看自家大哥,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
連和兩兄弟最不對付的江二妮都沒再開口嘲諷,看著兩兄弟的眼神多了一絲同情。
革委會的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臨走的時候,莫大栓給領頭的軍大衣送了兩隻肥碩的母雞,說是感謝領導蒞臨指導的謝禮。看軍大衣的臉色,應該是非常滿意的。
當天晚上,江老頭就讓老婆子從自家的院子裡拎了兩隻母雞給莫大栓送過去,他明白,莫大栓的做法,也只是為了讓那些人對江大川的處置輕點罷了。
這件事上,苗老太一點都沒有心疼,抓了兩個最肥的母雞,給莫家送了去。
范曉娟一行人走的時候十分狼狽,在經過出村的小樹林的時候,被不知道從哪扔過來的糞球砸了一身,身上乾淨體面的衣服上頓時污臭不堪。等他們跑過去的時候,人早跑了,根本就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只能互相埋怨著,逃命似的匆匆離開。
當天晚上,大家都在吃飯的時候,江愛國就獨自一人呆坐在院子裡,任憑大家怎麼叫他他都不理,連江大川的話都不管用。
苗老太沒有辦法,只能給他留了兩個饅頭用灶頭的余火悶著,讓他自己想吃的時候自己拿。經過幾天這件事,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誰也沒有心情去哄一個孩子。
冬天的黑夜來的十分早,沒過多久,外面就黑壓壓的一片。
江一留透過屋子的窗戶,看著還蜷縮在院子裡的江愛國,沉默了半響,穿上大衣去了灶房,將兩個還有餘溫的饅頭放在大衣里走了出去。
「你爸要走了,江愛黨可只剩下你一個哥哥了,你可千萬別把自己餓死了。」說完就將饅頭塞進他的手裡。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你。」江愛國抬起頭,月光下隱隱看的見他紅腫的眼睛,啞著嗓子,對著江一留說道。
「真巧,我也不喜歡你。」江一留笑了笑,一口大白牙在黑夜下閃閃發光。
江愛國離開了江一留進屋的背影,和手裡帶有餘溫的饅頭,神色莫名,將饅頭塞進嘴裡,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第41章 打獵(三)
江大川的事讓青山村的村民都低沉了不少, 都告誡自己家的孩子,對江愛國兩兄弟客氣點, 千萬不要欺負人家,這或許是淳樸的青山村人唯一能想到並做到的事了。
江大川的腿離能下地起碼還有一兩個月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內,暫時還不會給他分配勞改的農場,畢竟沒有哪個農場有閒工夫養一個傷員。這樣一來, 倒也給了大家一個心理過渡的時間。
日子總歸還是要過的, 很快, 就有一件喜事沖淡了村里壓抑的氛圍。
在革委會離開的第三天,野豬再一次下山了,村里人隔天一早去地里的時候, 又有幾畝番薯地被野豬翻得一塌糊塗, 埋在地底的番薯被野豬挖出來, 啃得七零八落的,莫大栓只能讓村里人把那兩塊地里完好的番薯挖出來, 其它被野豬啃過的番薯,被送到了牲畜棚里, 給隊上的牲畜做飼料。
當天晚上,村里人吃完飯,莫大栓就把人全叫去大隊部集合, 商量上山打野豬的事。
冬天進山,其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因為這個季節, 山裡有很多猛獸都找不到食物,處於飢餓狀態的野獸,是十分恐怖的。這也是莫大栓去縣城申請獵槍的原因,有了那三把獵槍,遇到熊瞎子之類的猛獸,也能有一拼之力。
村里人都知道其中的危險,卻都對上山一事欣喜不已。
這年頭家家戶戶的肉票都少的可憐,每家積攢的肉票大多都是用來兌換肥肉的,那些肥膘會被用來耗豬油,真正吃到嘴裡的估計就只剩下一點豬油渣了,根本就過不了癮。
所以一聽莫大栓說要上山打野豬,大家還能留下一半,村里人都興奮了,恨不得現在就去山上把豬窩給端了。
「野豬是啥味道啊。」一個黑乎乎,拖著鼻涕的小孩看大人都一臉興奮的模樣,好奇的問道。
「還能啥味,當然是肉味了。」一個年級大點的老人一臉回味的說道,他還記得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候山上的獵物都是隨便打的,誰打到就歸誰,吃不完的還能賣錢。當年他和村里人一塊抓到一頭小野豬,那肉吃的叫一個慡,敞開肚子都吃不完。
可惜就那麼一次,現在他都有多久沒嘗到肉味了,老人舔了舔嘴,一臉回味。
「野豬肉有一股腥臊味,做起來可臭了,不過要是做的好,那味道可是一流的。」苗老太看孫子孫女一臉好奇,勾著嘴角,略帶矜持地說道。
「沒錯,我們村子裡,也就苗姐做的野豬肉最好吃了,香味能飄出十里地去。」坐在一旁的大嬸笑著說道,「等打到野豬,我可得來你們家學學這手藝,省的我家那口子嫌棄我糟踐好東西」。
苗老太沒有回話,只是看她的眼神,對那人的話十分受用,連背都挺直了些。
大妮幾個都沒吃過野豬肉,只能幻想著那個味道流口水,江一留上輩子還是江來娣的時候可是吃過的,雖然只有小小一塊,可那味道足夠讓人回味一輩子,他至今想起,嘴裡都會不自覺的分泌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