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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18:16 作者: 打字機N號
「哼。」曹主任輕哼了一聲,看莫大栓一臉疑惑的表情,心裡一松。
「江大川是不是你們隊上的,昨晚他是不是因為半夜偷挖番薯,所以才被野豬襲擊,現在還在職工醫院躺著吧,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沒有上報上來。」
曹主任看著莫大栓,看他有沒有什麼想解釋的。
江大川昨天晚上才送醫院呢,這麼幾天縣委就還知道了,莫大栓腦子裡轉了好幾個彎,嘴上卻立馬表態:「主任,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還沒查明白呢,這不是想著等江大川醒了,把事情搞清楚再上報嗎。領導的時間都是寶貴的,我也不能拿還沒查清的事來浪費領導的時間啊。」
莫大栓能當這麼久的生產隊隊長,除了村里人對他的信任,他的辦事能力和腦子也是一流的。
現在他這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和有理有據的解釋頓時就把曹主任給唬住了,臉色好了很多。
「嗯,你這樣處理是對的,等那個江大川一醒,你就把事情問清楚,我們渝川縣可不能縱容這種壞份子,他要是真的偷了集體的糧食,必須要收到組織上的批鬥和處分。」
曹主任點了點頭,對於莫大栓的解釋表示滿意。他也不喜歡那些一出事就一驚一乍的下屬,莫大栓這種做法就很好,有理有據,還節省領導的時間。
他對莫大栓的辦事能力還是信任的,也就沒再抓著這件事不放。
「我給你批個條子,你到時候到公安局去領幾把獵槍,打完野豬記得把獵槍還回去。」曹主任拿筆在紙條上嘩嘩寫著:「還有,打到的野豬記得一半得上交縣裡,你可別忘了。」
都快過年了,要是能打到野豬,縣委的領導還能分些豬肉過個好年。
這也是曹主任這麼慡快就同意莫大栓上山打野豬的原因,不然,這公安局的獵槍可不是那麼好批的。
莫大栓看此行最大的目的解決了,頓時喜笑顏開,恭敬地伸手接過曹主任遞過來的條子,連連點頭:「一定一定,到時候我們一定把最肥的野豬送上來,上交國家。」
臨出門,莫大栓有些猶豫地回過頭,對著曹主任問道:「主任啊,江大川這是縣裡是怎麼知道的,我們村里好像沒人進城啊。」
江家人到是進城了,莫大栓想著,總不能是江家人自己舉報自己吧。
曹主任喝了一口熱茶,也沒隱瞞:「是江大川的媳婦,她今天一早去了管委會,跟管委會的人揭發了江大川的罪行,她要求組織允許她和壞份子離婚。」
「范同志的覺悟很高啊,管委會的主任對她高度讚揚,等江大川的事一確定,組織上就會批准范同志的請求,還會對她進行表彰。」
「范曉娟!」莫大栓驚呼了一聲,他是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范曉娟把自己男人給舉報了,這女人到底想看啥啊。
「嗯----」曹主任看他這副模樣,有些不滿。
莫大栓忙換了個臉色,收起臉上的驚訝,跟著曹主任誇了范曉娟幾句,這才轉身關門離開。
門一關上,他的臉色立馬就變了,走到樓下,看著等在驢車旁的江大海和江大珍,神情凝重。
第37章 處理
「隊長, 你說什麼, 范曉娟那個女人把大川給告了!」江大珍的嗓門有些大, 震的莫大栓耳膜疼。
他正是估計到這一點, 特地先去了公安局批了獵槍, 等到了縣城外的無人小道上才開口說出這件事,怕的就是江大海和江大珍兩兄妹一時受不了這個打擊,直接嚷嚷出來, 要是讓人聽見就不好了。
「憑什麼啊,那女人到底想幹什麼呀。」江大珍狠狠拍了拍板車旁的扶手, 雙眼瞬間就通紅了。
偷竊集體糧食,那可是重罪, 要是被發現,那是要坐牢的。
江大珍還記得那幾年最艱難的時候,隔壁村有一個社員, 他家孩子病的快死了,家裡只剩下難以入口的糠米麵, 為了讓孩子死前吃一頓飽飯, 那人偷偷潛入了生產隊保管糧食的地方, 偷了一小袋白面,接過被鄰居舉報了。整整判了五年,被送到了西北的農場勞動改造。
江大珍一想到二哥可能也會像那個社員一樣被送去別的地方勞改, 她就受不了。
「我去小丘村找那女人去,她咋就那麼狠心,她有沒有想過這麼做以後, 愛國和愛黨兩個怎麼辦。」江大海喘著粗氣,范曉娟這麼做,是想把這個家都毀了啊。
「我也去----」江大珍不甘示弱地說道,江大川就算是偷了集體的糧,那也有一半進了范曉娟的嘴裡,她想害了大川就走,門都沒有。
「去什麼去,胡鬧!」
莫大栓恨不得拿手上抽毛驢的小鞭子抽抽他們迷糊的腦袋:「曹主任都說了,范曉娟是要當典型樹立起來的,你們是嫌江大川進去了不夠,還想把自己搭進去不成。」
莫大栓昨晚又何嘗沒有見到江大川偷挖集體的糧食,可是在他看來,這是他們青山村的事,江大川有錯得罰,但是沒到坐牢的地步。他原本想著等江大川的腿好後,從他的工分里加倍扣除隊裡的損失當做懲罰。現在范曉娟那麼一鬧,計劃全打亂了。
這時候,莫大栓就分外想念自己的老旱菸,只是他媳婦知道抽旱菸不好後就將他的煙槍收起來了,現在癮頭上來了也只能忍著。
「那天晚上看到大川偷挖番薯的村民太多,上頭調查的人下來,想瞞是瞞不住了,現在,只能將罪往輕了說,能少罰就少罰些吧。」
莫大栓嘆了口氣,雖然在青山村的青年裡他最看不慣的也是江大川,可是現在他瘸了腿,總不能再把人往死里逼吧。家裡還有兩個孩子吶。
江大珍顯然也跟他想到一起去了:「大川在醫院,范曉娟又跑了,愛國和愛黨咋辦啊。」
她扭頭看了眼大哥,似乎現在也只能把人放大哥家了,只是那兩個小侄子脾氣不好,早年也跟家裡頭鬧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大妮她們幾個相處好。
江大珍有些心疼突逢巨變的愛國和愛黨,可是更心疼幾個早年一直被那兩兄弟欺負的侄女。
江大海嘆了口氣:「這些日子,就讓他們住我家去吧,反正我家現在人多,也不差兩個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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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槍不是好批的,即便有曹主任給的條子,在拿獵槍的時候,莫大栓還是受到了層層拷問,才從公安局拿到了三把獵槍。幾人因此在縣城耽擱了很長時間,等他們駕著驢車趕回村裡的時候,家家戶戶屋頂的炊煙都已經升起,上學的孩子也早該到家了。
江大海和江大珍兩人一下驢車,就匆匆忙忙往江大川家走去。
「哇----爸爸----媽媽----」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坐在院子的空地上嚎啕大哭,還有一個比他更大一點的孩子,滿臉恨色。
「別哭了,快起來。」瘦瘦高高的人影,伸手拉著地上的弟弟,可是力氣不夠,沒拉起來不說,自己還被弟弟掙扎的動作帶的一個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作孽啊,這范曉娟到底是怎麼想的。」
「誰知道呢,可憐兩個孩子。」
院子門口圍著一群人指指點點,江大海和江大珍好不容易擠開人群走進去,才看出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是小侄子江愛黨,剛剛摔倒的那個是大侄子江愛國。
這是怎麼了。
江大海和江大珍上去把人扶起來,拍乾淨他們兩人衣服上的泥巴。
江大珍細心些,看到打開的大門,還有堂屋裡幾個摔碎的瓷碗,和一些掉落在地上的苞米粉,心中已有定論,這范曉娟,是狠心到兒子都不要了。
「大海啊,今天下午村里人都上工的時候,范曉娟突然帶了幾個娘家的哥哥嫂嫂回來,把家裡的糧食都搬空了。我還不知道發生啥事了吶,想著大川還在醫院,幾個孩子也還在上學,就攔了一下,還被那女人推到在了地上。等我把村裡的男人叫回來的時候,這家裡都已經被搬完了。」
早上和江大海聊過的鄰居大娘對著江大海說道。她已經聽說江大川的事了,顯然范曉娟這個狠心的女人是不打算要這個家了,把糧食都搬光,根本就沒想過兩個兒子該怎麼辦。
那個大娘看著哭得狠了的江愛黨,有些唏噓,爸爸瘸了,媽媽又跑了,這兩個孩子該怎麼辦吶,乾瘦的老臉上閃過一絲同情。
「這個女人。」江大海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了,額頭青筋暴起,拳頭捏的緊緊的,仿佛范曉娟出現在他面前,那砂鍋大的拳頭就要揮上去一般。
被江大珍摟在懷裡的江愛國幾乎是絕望的。
江愛國今年已經十一歲了,在農村,就是一個半大小子了。他長得瘦瘦高高的,皮膚有些黑,頭髮不知道多久沒剃了,前頭的劉海幾乎遮住了眼睛。他身上穿的衣服是江大川的舊棉襖改的,早就被洗的泛白,衣服上打了好幾個補丁,剛剛那一跤還把衣服摔出了口子,露出裡頭硬邦邦,有些發黑的棉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