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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18:16 作者: 打字機N號
    「大川出了點事,大娘,你知道範曉娟去哪了嗎?」江大海沒細說,只是焦急地向那個老太太打聽。

    「我看她送走兩個孩子,就拎著個小包裹匆匆忙忙的走了,已經離開一兩個時辰了吧。」那老太太狐疑地看著江大海,心裡也思忖了起來,這江大川一家是怎麼了,難道兩夫妻吵架,范曉娟被氣回娘家去了?

    「大海啊,到底出什麼事了?你給大娘說說唄。」這范曉娟為人潑辣,和鄰里之間的關係也不好,她那兩個孩子也是個愛闖禍的,沒少欺負附近人家的孩子,只是小孩子吵架,大人也沒法摻和,只能心裡記了一筆,這老太太就等著看江大川一家的笑話吶。

    而且村子裡的女人喜歡聊這些東家長西家短的,老太太端著盆子湊近江家的小院,一副好奇的樣子看著江大海,等著他的回答。

    「沒什麼,大媽,我先回去了,要是你見著我弟媳婦,來我家告訴我一聲啊。」江大海對著老太太打了聲招呼,轉身離開。

    老太太沒打聽出來消息,有些悻悻,端著盆子走回了屋裡。

    江大海在回去的路上納悶地想著,這范曉娟拿著東西,應該是去縣城裡了吧?

    第33章 謀算

    江大海心裡應該去了醫院的范曉娟此時在哪呢?

    可不是在機械廠職工醫院, 而是在打聽完醫藥費後跑回了自己娘家,也就是顧冬梅娘家大前村隔壁的小丘村。

    「媽, 你說這事可咋辦吶, 大川他成瘸子了, 這醫藥費得七十九塊, 我把家底掏空了也拿不出這麼多錢來,那護士還說大川這傷得好好修養, 兩三個月下不了地,還得好吃好喝供著他,這接下去的日子,我們一家子可怎麼過啊。」

    范曉娟盤腿坐在火炕上, 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個身材瘦小, 有些佝僂的老太太坐在她身旁, 小聲地安慰她。

    范曉娟的媽苗桂芬, 和她的婆婆苗三鳳, 真要算起關係來, 還是隔了好幾層的親戚,她們的上一輩是隔了一層的姨表兄妹,其實到了他們這一輩,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只是都姓苗,差不多年紀,小時候又住在一塊, 因此常常被放在一起比較。

    苗桂芬長得矮小,吊角眼,顴骨高凸,樣貌上完全比不上苗三鳳,苗三鳳年輕時候可是村裡的金鳳凰,臉盤正,條兒順,幹活賣力,求親的人把她家門欄都踏平了。

    這讓和苗三鳳家面對面的苗桂芬打心眼裡記恨,一心想要壓過她。當然,這一切苗三鳳可不知道,不然也不會給兒子相看了苗桂芬的女兒。

    「這事辦的。」

    苗桂芬看了眼哭哭啼啼的女兒,心裡有些心疼,可是自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苗桂芬還有兩個兒子,都已經娶妻生子,一大家子現在還住在一塊,就是因為沒錢建新房子。

    這人一多,摩擦自然也大。原先苗桂芬還想著從這個女兒手裡扣點錢出來,誰知道這江家老二和那老兩口鬧翻了,這下子是一點油水也沒了,別說大兒媳婦二兒媳婦了,連她這個當媽的看到范曉娟回娘家,有時候都會有些不滿。

    「小妹啊,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你看你大哥和你二哥,都是當爸的人了,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家裡可沒有多餘的錢支援你們一家。」

    說話的是范曉娟的大嫂盧慧,自從范曉娟回娘家要回糧食後,她這個大嫂盧慧看小姑子就不怎麼滿意了。

    「不是我說你,江大川都出這種事了,他們家那兩個老的都不表示些?那麼多錢難不成都留著給大的?這也太不公平了。」盧慧掀開布簾進來,眉毛一挑,看著范曉娟不滿地說道。

    在她看來自家小姑子實在是太蠢,這麼一個香餑餑不去抱,還把人得罪了,憑白便宜了別人。她要是范曉娟,死皮賴臉也要纏上去,愛國和愛黨還是江家的孫子呢,那兩個老的難不成真能看著孫子餓死。

    盧慧眼神閃爍,在她看來,江大川受傷,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

    「那兩個老不死的最偏心了,現在他們寶貝大兒子給他們生了孫子,哪裡還看的到我們一家,你看看這幾年,他們有給愛國愛黨送過一口吃的嗎,全餵了那個小雜種,他們根本就沒有心。」

    范曉娟早就忘了兩家是怎麼鬧翻的了,一點都不記得自己的錯,在她心裡,就是江家二老偏心,全是他們的錯。

    范曉娟拍了拍火炕,氣狠狠地說道:「而且大川那腿,誰知道是不是真沒事啊,他要是不能下地幹活了,那我跟孩子該怎麼辦啊----」

    范曉娟越想越覺得自己命苦,扯著嗓子哭嚎,恨不得把屋頂都震塌了。

    盧慧捂了捂耳朵,看著她那副涕淚橫流的模樣,心裡滿是不耐煩。

    「大夫咋說的,他那腿不能下地幹活了?」盧慧就是中途回來喝杯水,隔著布簾聽到了小姑子的聲音,就聽了半截,江大川到底是怎麼受傷,傷的怎麼樣,她還沒聽明白。

    「對,讓你大嫂幫你拿個主意。」苗桂芬被這個大兒媳婦可是哄得服服帖帖的,看盧慧似乎有辦法的樣子,忙對著女兒勸說道。

    盧慧見此順勢脫鞋一塊坐到炕上。

    范曉娟對這個嫂嫂也比較信服,即便之前因為糧食的事情鬧了點不愉快,可是在她看來,娘家就是娘家,只有他們才不會害自己。聽她媽這麼一說,老老實實的把昨晚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你說大川在送醫院去之前,你們村下放的那個臭老九給他治過了?」

    盧慧眼前一亮:「這絕對是那個姓白的問題啊,這世界上有用鹽治病的嗎,他以為是醃鹹肉吶,還用鹽,瞎扯淡。」盧慧嗤笑一聲,點了點范曉娟的腦袋:「你也是蠢,任由那老頭子亂搞。」

    「我有什麼辦法啊,莫大栓都站他那一頭,江家那兩個老不死的也不吭聲,還讓江大海壓著大川不讓他動。我就一個人,我能打的過這麼些人嗎?」

    范曉娟也委屈啊,她也不信那個信白的,在她看來,這山上隨便采些糙藥就能治人了,這不是瞎扯淡嗎?

    范曉娟這個想法,其實和這個時代的背景有關。

    近百年來,中醫有五次存廢之爭,最近的一次,就是一九五零年,全國衛生工作會議中提出的「團結中西醫。」這是我國衛生工作的三大方針之一。

    遺憾的是,這個政令在執行初期,被人錯誤理解,將中西合併,理解為將中醫改造為西醫。幾乎所有中醫進修學院,學習的都是現代醫學,中醫的傳承幾乎斷絕。等上頭察覺到問題時,那十年歲月來臨了。

    因為中醫的特殊性,這裡頭許多的理論都被歸結在四舊中,在當時的人的眼中,中醫是不可取的,中醫的理論,是需要破除的。

    在那個年月里,全國上下許多老中醫被迫害,許多中醫的典籍被焚燒。

    中醫危矣。

    范曉娟當然不太懂得這些,她都是聽青山村的知青說的,那些知青就十分不屑青山村裡的人把白昉丘當成寶,范曉娟做夢都想成為城裡人,對那些知青的話自然也是深信不疑,早就在心裡對白昉丘存有偏見了。

    「反正現在大川的腳已經這樣了,你乾脆就將責任都推到那姓白的身上,將來大川有什麼問題,都讓那姓白的負責。」

    盧慧的眼神閃爍,聽說那姓白的以前是都城大醫院的院長,應該有不少錢吧,到時候自家或許也能占些便宜。

    「拉倒吧----」范曉娟聽完盧慧的主意撇了撇嘴:「那個姓白的就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來我們村子裡的時候,就帶了一身換洗衣服,還是打著補丁的,現在每天就靠著隊上預支的那些糧過日子,賴上他,我們一家都喝西北風去!」

    范曉娟早就和江大川觀察過住在江家的那三個人,穿的都是最普通的布料,都已經洗的發白了,上面還打著幾個補丁。

    而且他們剛來的時候,一人就拎了一個小包裹,平日裡也就跟著江家人吃了苞米麵,地瓜粥,也沒見有什麼特殊。

    「這不能吧,他不是以前當院長嗎,就一點錢都沒攢下?」盧慧有些懷疑的問道。

    范曉娟翻了個白眼:「我早打聽了,說是全被家裡的幾個親戚拿走了,他們三個,兩個是鰥夫,一個是光棍,因為思想有問題,他們的親人主動站出來跟他們斷絕了關係,家裡的好東西也都被搶走了,現在都是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盧慧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聽她這麼一說,那滿肚子的小九九頓時就消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通,江大川要是真有什麼問題,這小姑子一家,不就是個大麻煩了嗎。盧慧想,怎麼也不能留下這一家子的糟心親戚,還是得想點辦法。

    盧慧的眼神在范曉娟身上上下打量。范曉娟長得不像苗桂芬,也不像她爸范老頭,她長得更像她奶奶,雖然算不上大美人,但也算是清秀,不然,當初苗三鳳也不會給兒子相看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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