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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18:16 作者: 打字機N號
她怎麼也忘不了早上起床,大女兒跟她說兒子不見的那個心情,還有聽見阮阮說兒子半夜似乎起過跟著他們一塊出去後,心底的驚慌就更壓不住了。
村里好人多,知道小寶半夜跑出去再也沒回來後,還幫著她一塊找,可也有些和她們家關係不好的,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著野豬下山,野豬咬人之類讓人心慌的話,讓顧冬梅本就高高提起的心更加驚慌了。
「你個死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覺,就知道亂跑。」顧冬梅氣紅了眼,從院子裡曬著的一堆樹枝條了,隨手拿了一根,揚起手就向兒子身上打去。
村里人打孩子是常事,不是說不打不成材嗎,即便是聽話如大妮,小時候也被爸媽打過,跟別說脾氣不好的二妮了,小時候隔三差五就得被抽一頓。
唯獨江一留,這輩子就沒有被碰過一根手指頭,除了因為江家二老的縱容外,還有就是顧冬梅這個做媽的,不敢打這孩子。
「我讓你不聽話,我讓你半夜偷跑。」顧冬梅一手拉扯住兒子,一手拿著枝條一下下地揮在他屁股上。
江一留疼得直咧嘴,卻不敢叫出聲來,也不敢反抗,因為這件事,的確是他的錯。
「媽----」大妮想要去攔著,卻被二妮給攔了下來。
二妮眼眶紅腫,衣服也有些凌亂,她也是一早就知道弟弟不見跟家裡人一塊去找的,現在看弟弟挨打,即便心裡也不好受,卻還是攔住了大姐,想要給弟弟一個教訓。
這次是因為跟爸爸他們走了,下次吶,萬一真遇到野豬或是別的野獸,那該怎麼辦吶。
其他人從來都沒見顧冬梅這麼生氣過,以往她在大家的印象中,只是個柔順甚至有些怯弱的形象。現在看她這麼一爆發,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阮阮和四妮抱在一塊,看著挨打的江一留,閉著眼,嘴巴嘟的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好了好了,小寶才多大啊,有你這樣下狠手的媽嗎。」江大海忙上去攔著。卻被顧冬梅一手甩開。
「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也不知道回家說一聲,你知道我有多急嗎,你知道嗎?啊?」
顧冬梅也不打孩子了,直接蹲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走了走了,都要上工了,大家也別圍著看了。」阮援疆對著院子外圍觀的村民說到。
大夥看了看天色,的確不早了,熱鬧什麼時候都能看,這工分少掙一點,那就是少了一天的口糧,紛紛拿著傢伙離開。
阮援疆和霍武畢竟也是外人,跟著晚到的白昉丘一塊朝大隊部走去。
「冬梅。」江大海推了推顧冬梅的肩,顧冬梅一手將他甩開,江大海也沒轍了,手足無措地看著身旁的幾個孩子。
「小弟,你快跟媽道歉啊。」江大妮對著一旁的江一留提醒道。她媽不就是氣弟弟沒知會一聲就出門嗎,弟弟一道歉,媽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江一留屁股上的傷口還火辣辣的疼著,顧冬梅這次下手可沒手軟。他看著眼前嚎啕大哭的女人,她今年三十多了,常年的勞作看上去跟四十幾的人也沒什麼區別,雙手捂在臉上,滿是紅腫皸裂的凍瘡,十根手指頭腫的像紅蘿蔔一樣。
重生這五年,他在意幾個姐姐,在意掌控著他們命運的爺爺奶奶,甚至在意有可能對他們造成威脅的江家二房,唯獨很少在意眼前這個女人。
父母對每個孩子來說都是最特殊的存在,江一留對他們的恨如此之深,還不如說是上輩子的江來娣曾經對他們的愛又有如此之深。
每當他在因為父母愚孝,偏心二叔家的兩個堂哥時,她未嘗不想父母能夠把眼光轉移到她們幾姐妹身上來,嘴上說著恨,心裡未嘗不帶著盼。
父母子女,這本就是一個打不開的死結。
「別叫我媽。」顧冬梅直衝沖地說到。
都說當媽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顧冬梅也不例外,從江一留出生起,一直都是聽話懂事的孩子,即便還是嬰兒時期,他也像別的孩子一樣哭鬧,頂多在餓了和要拉肚子的時候哭幾聲,可以說是顧冬梅帶過的最好帶的孩子,更別說這個兒子的出生,讓她和閨女的日子都好過了許多,對於江一留這個兒子,她一直都是最看重的。
可是這個孩子,天生就和她隔了一層,有時候對著她笑吧,她都覺得那笑是虛的。顧冬梅搞不明白了,她對那孩子不夠好嗎,怎麼他對幾個姐姐都能那麼貼心,對她這個十月懷胎把他生下來的媽就這麼冷淡吶。
顧冬梅捂著臉,難受的不行。
「媽,對不起,我錯了。」江一留沒想好怎麼平衡前世和今世的落差,但是今天的事的確是他的錯,他也的確得和顧冬梅承認這個錯。
「好了,孩子都道歉了,而且這件事主要錯在我,小寶才五歲,他懂什麼,都怪我,我昨天晚上就應該把小寶送回家,再不濟也得回來說一身。」江大海看兒子都認錯了,也急忙對著媳婦勸說道。
顧冬梅這火,只是壓抑久了的爆發,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發這麼大的火,而且她心裡明白,等江家二老回來,知道小寶挨打後,她肯定也逃不了一頓罵,可就是心裡過不去那個坎。
那是她兒子,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
「媽----」江大妮在一旁小心地喊了一聲。
顧冬梅沉默了一會兒,站了起來:「算了,你們上學都快來不及了,快準備準備,早飯還沒燒吶,你們就拿幾個饃饃隨便吃點吧。」
顧冬梅說完就去了灶房,幾個大的可以用饅頭解決,幾個小的還得吃熱的吶。
事情看上去就這麼告一段落了,所有人的臉上都帶上了一絲放鬆的笑意,只有江一留的心沉甸甸的,他知道,在他媽心裡,這件事還沒過。
「小寶,我帶你進屋去擦點藥,屁股疼吧,以後別頑皮,讓家裡人為你擔心。」江大妮牽著弟弟的手進屋,嘴裡不斷念叨著。
江一留心中苦笑,自己昨天還在為大姐擔心吶,沒想到反倒是自己做的蠢事讓全家為自己先擔心了一把,果然重生以後,自己過於自負了嗎。擱上輩子,他有事出門都會先和美玲說一聲,怎麼一重生,反倒忘了呢。
「嘶----」
藥油塗在屁股上,火辣辣地疼,江一留忍不住輕呼出聲。
此時他白嫩的屁股上橫七豎八的布著好幾條淤紅的傷痕,沒有破皮,可是紅腫的可怕。
「該----」二妮和大姐一塊給弟弟抹藥,一掌重重地拍在江一留手上的屁股上,疼的他差點彈了起來。
「知道痛了以後就不會幹這傻事了,二叔一家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還大半夜的跑出去看熱鬧,有爺奶和爸媽在,用的著你個小毛頭嗎。」二妮氣用力地幫弟弟揉著屁股上的傷口,「忍著點啊,幫你把淤血揉開了,到時候能少受些罪。」
「四妮看著點,中午我和大姐沒在,你記得幫弟弟再上一次藥啊。」二妮對著一旁的四妹叮囑道。
四妮和阮阮兩個緊緊地看著她們的動作,小眼一眨不眨的,用力地點了點頭。
「吃顆糖,吃糖就不疼了。」三妮看弟弟漲紅著臉,以為是太疼了,往他嘴裡塞了一顆糖,這是江一留昨晚給她的,她原本想著今天帶去學校吃的。
江一留含著嘴裡的糖果,將被拉到膝蓋的褲子又往上提了些,好歹把大腿遮住了。心裡稍微放鬆了些。
這輩子他可是個男孩,被除了姐姐之外的女孩子這麼看著,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大妮幾個還得去上學,幫他上好藥,拿上點乾糧就匆匆忙忙離開了。顧冬梅在灶房熬了點粥,也急急忙忙地上工去了。
江大海倒是請了半天的假,他還得去江大川家裡看看,把他媳婦叫醫院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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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曉娟----范曉娟----」
江大川家的院子大開,只是屋裡的大門上了一把鎖。江大海拍了拍門,沒人響應,又往裡頭大喊了幾聲,還是一點動靜沒有。
江大海在院子裡繞了一圈,探著身從窗戶外往裡瞧了幾眼。屋子裡打掃的很乾淨,炕上的被子也疊的整整齊齊的,整個屋子裡一個人影也沒有。
「大海啊,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江家大房二房不是早就鬧翻了嗎,江大海怎麼突然就在這出現了?江大川鄰居家一個老太太出來倒水看見了院子裡的江大海,對著他招呼道。
「大娘,你見著范曉娟和愛國愛黨了嗎。」江大海朝那老太太問道。
「愛國愛黨一大早就去上學了,我一早還看見小娟給他們做早飯吶,只是沒見著大川,他去哪兒了啊。」
那個老太太顯然還不知道江大川被野豬咬的事,不過,過不了今天,恐怕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了,畢竟昨天見到這一幕的人不在少數,村子攏共就那麼點大,這麼大的事用不了多久就能傳遍整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