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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12:40 作者: 翡冷萃
    盛夏傍晚的風颳過鼻尖,帶來綠葉的清香。

    他虛虛做了個踢腿的動作,眼睛看著越仲山,表情和語氣都認真到似乎真還心有餘悸:「我記得有一次,你都把那個人踢飛出去好遠,最起碼三米。」

    跆拳道拳腳並用,但以腿法為主,練久一點的小學生腰腿上的力道都要大得多,越仲山那一腳,只看看胸口都疼。

    相比之下,江明月比劃的那一下,就是花拳繡腿。

    越仲山總不會記得自己曾經做過的每一個動作,更多注意力放在江明月的認真上。

    「那是比賽。」他說。

    好像真的需要對措辭幼稚的高中生江明月解釋他在日常生活中並不是無緣無故就會抬腳把誰踢出三米遠這種暴力的性格。

    江明月回想那件過了好幾年的事,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幾乎是在他回答越仲山「明天見」三個字的同時。

    兩人中間隔了半米遠,風吹著江明月的頭髮,也吹過越仲山的風衣下擺。

    又互相講了晚安,才各自分開。

    進了門,徐盈玉在等。

    江明月在門口脫下外套,彎腰換鞋,看時間已經將近兩點鐘,衝著客廳說:「媽,怎麼還沒睡?」

    徐盈玉端坐在沙發上,抬眼看過來,也不說話。

    去迎江明月的下人跟著進門,到廚房盛了碗湯給他,放在客廳的紅木矮几上。

    江明月挨著徐盈玉坐下,看她臉色,像是心事重重,捧起湯碗喝一口,又叫一聲:「媽。」

    徐盈玉道:「明月。」

    江明月答應一聲,問:「怎麼了?」

    徐盈玉又在愣怔,半晌起身,道:「上去說。」

    江明月乖乖跟她上樓,進了自己臥室。

    他朝床上一撲,埋在被單里蹭臉,嘆口氣說:「真累。」

    徐盈玉道:「說了叫你早點回家。」

    江明月道:「算早啦。」

    他拉住坐在床邊的徐盈玉的手,撒嬌般晃晃:「您想說什麼?」

    徐盈玉打量他,幾番欲言又止,吊得江明月一顆心也忽上忽下,盤腿坐了起來,認真等著。

    可等到話真說出口,魂飛魄散的人也是他自己。

    徐盈玉已經把頭低下,這大概算母子之間最難討論的事情。

    江明月連問兩遍「什麼」,她也沒再重複。

    因為江明月確實已經聽得很明白,三年前他酒後失控的那一晚,對象不是陌生女性,是越仲山。

    「……我們整整找了一夜,第二天你哥把你帶回來的時候,你都還不清醒,根本不像只是喝了酒……明楷什麼都不肯說,只叫醫生來看,要不是他自己找來家裡,我連是誰都不知道。」

    徐盈玉邊說邊掉眼淚,為那一夜心驚,也為當前眼看沒有退路的局面。

    江明月要為了江明楷跟越仲山結婚,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原本沒那麼痛快能說出阻止的話,直到今天,幾個小時之後,就算徹底開弓沒有回頭箭,她才打心底里後悔了。

    「越家的事,很複雜,他的叔叔們是怎麼退下來,還有那些堂兄弟、堂姊妹,又是怎麼變得個個老實,這些事我們從來都不講給你聽,你也不知道,可媽知道,他動作很不乾淨,心又狠,從小養在外面,回來以後沒人把他當人看,這種人是沒有人情味的。」

    「這些日子我的煎熬,不想你明白萬分之一,如果有可能,媽願意你一輩子都沒見過那些事,也沒聽過那些話,可誰知道我們家走上背字,非得推你出來……」徐盈玉緊了緊抓著江明月的手,情緒激烈,抖得厲害,「怎麼都行,但要你跟他結婚,媽怎麼都過不了這道坎兒。」

    「媽想過了,你大哥的事,早晚會有辦法,他們不可能一直拖著時間不放人,退一萬步,再怎麼樣,你大哥也絕不會肯答應你為了他去他們家。」

    「明天,我去說,這事兒是咱家沒理,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可這婚,咱們不結了。」

    江明月被握得手上生疼,腦子裡亂得厲害,嘴上喃喃叫了聲:「媽……」

    徐盈玉近日來端著的冷臉全沒了,聲淚俱下,身邊的江明月卻只是呆呆愣著。

    他仍無法、或是不願去理解徐盈玉最初說的那幾個字詞拼成的語句的意義。

    那一晚極其模糊的碎片記憶,和事後自己身體不會騙人的感覺,一直以來都讓他理所當然地把對方當成女生。

    他根本從來都沒往另一個方向想過。

    包括訂婚之前,跟羅曼琳坦白時,也是這樣說。

    可如果徐盈玉說的是真的,那那天晚上沒脫衣服,只摟著給他口了好多次的人,竟是越仲山。

    第10章

    一早醒來,是霧霾天。

    江明月從床上坐起,一手捂臉,眼睛還閉著,一手摸索到床頭柜上的手機,關了鬧鈴。

    時間是五點半,只夠他沖個澡,化妝師馬上就到。

    江明月的皮膚白,之前試妝的時候,就讓熟手化妝師都重新調了好幾遍色號。

    這會兒坐在衣帽間的鏡子前,化妝師還跟他助理叮囑:「最底下那盒,別拿錯,塗錯了在他臉上就跟抹鍋灰一個效果。」

    「昨晚沒睡好?」化妝師接著又回頭跟江明月聊,「眼下有點青,不怕,遮一遮。」

    過會兒他又嗚嗚:「您這白的,那麼點兒青怎麼就這麼顯,越遮越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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