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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04:55 作者: 初可
報告廳內徹底只剩艾青映一人,艾青映回頭看去,景弦的身影落荒而逃,廳內卻仿佛還迴蕩著景弦的聲音。
自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待艾青映。
父母關係雖說一言難盡,他卻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也是兩方家庭里唯一的孩子,雖說長輩們幾乎很少陪伴他,卻是對他有求必應。
他向來是個極有魅力又有領導欲的人,同學與朋友們,都很佩服,也樂得被他領導。
他從來也是那個中心,他該生氣才是。
可他發現,他竟然一點兒也不生氣。
因為剛剛景弦吼那一句時,透過景弦微紅的雙眼,透過憤怒,他看到的更多的是景弦的無力、膽怯與彷徨。
景弦的那句「對不起」,太令他難過了。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啊,不就是吼了他一兩句麼,是他不該突然出現在這裡啊,算是他打擾景弦的工作。
再說了,如果吼他兩句就能好過一些,那就留下來多吼幾句啊,跑什麼呢。
景弦的初次出現,很多次出現,都曾敲打過他的心房。
卻沒有哪次似這次這般,那根輕鬆而又愉悅的鼓槌,霎時變作利針,精準地刺進他的心臟。
很疼。
他多麼希望景弦能夠快樂一些,哪怕是流淚,也該是在黑英山鄉,山脈之間,河谷之畔,古老刻石旁,那樣愉悅而又驚喜,令他著迷的眼淚。
不該是傷心與迷惘的眼淚。
第25章 狠心的景弦哥哥
景弦抱著自己的電腦,衝進安全通道。
他用力推開門, 回身靠在門的背後, 仰頭看著天花板。
他知道自己失態了, 也覺得對不住Cyan, 一句「對不起」並沒有任何用。是他自己有病, 逃脫不了那日的陰影,一點即燃,不論Cyan到底是誰,又與他有過什麼牽扯,這次的Cyan又不是故意來找他的,人家不過是來聽講座,遇到不辭而別的他,自然要問清楚。
更何況他們還有那樣奇怪的關係。
他不該遷怒於Cyan。
可若是Cyan不出現, 也就不會出現這些事,他尚能夠自欺欺人。
景弦用力呼吸, 努力去抑制身上輕微的顫抖, 他從來不是個服輸的人。他都自殺過一次了,他不想再輸給自己,不想輸給那個怯懦的自己,不想再懦弱地選擇自殺。
他沒事的, 沒事的, 一定沒事,他反覆對自己說。
他能平安無事,繼續理性而又理智地, 做所有人眼中那個最驕傲的景弦。
景弦對自己說了無數遍的「沒事的」,面色好歹是恢復過來,他再深吸一口氣,抱著電腦這才回到辦公室。
卻還有些神經質,生怕那位同事跟別人提及報告廳里的事,害怕同事們誤解他。
明知道同事不是嘴碎的人,因病而起的小惡魔卻在反覆獰笑。
坐立不安到下班,沒有任何異樣,他才抬著沉重的腳步回家。
開車時,景弦也有些心不在焉,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看心理醫生了。
人是很奇怪的,例如景弦心裡是清晰知道自己有病的,偏偏每次去看醫生時,都非常的害怕,生怕醫生告訴他,病情又加重了。上次去,醫生說他不用吃藥,說他的病情還算輕微,要他放開心胸。
是不是這次去,就要吃藥了?他病更重了吧?
醫生總希望他能說出心情不好的真正緣由,想要與他好好聊聊,他明明是知道的,這樣也利於治療,他卻沒有膽子把這件事告訴醫生,只說自己不知道,醫生也有些無奈。
他過不了自己那關。
景弦越想,心中越煩亂,也越不敢去見醫生。
本就是個不愛吃飯的人,到家,景弦什麼也不想吃,書不想看,論文不想寫,焦躁地在家中轉來轉去,直到微信響起提示音。
他趕緊去打開微信,不論是誰,有人找就好。
是那位小朋友。
景弦莫名鬆了口氣,小朋友問他:景弦老師,您今天的講座順利嗎?
自初次請教至今,斷斷續續也已有半個多月,小朋友性格很不錯,又是隔著網絡,景弦已不知不覺漸漸將這位小朋友當做網上的朋友,他想了想,回道:還算順利。
小朋友問:什麼叫還算呢?
景弦再想想,緩慢打字:遇到不太想遇到的人。
對方仿佛凝滯片刻,一向回復很快的小朋友,過了會兒才又開始輸入,發來消息:不想遇到的人,做了什麼令您不開心的事嗎?
再往下說,就有些深了,沒有必要與他人說太多。
景弦便岔開話題:說了很多次,別叫我老師。
小朋友道:那怎麼稱呼老師?直接叫老師的名字不太有禮貌。
他還發了個害羞的笑容,景弦終於扯了扯嘴角,覺得小朋友很可愛,他直接回道:你是遠遠的朋友,也叫我哥哥吧。
艾青映的呼吸頓了頓,是很奇妙的感覺。
好似兩人之間的距離忽然間便近了太多,橫跨在兩人之間的那條天橋仿佛再也不難登,甚至逐漸變成可愛的彩虹,輕輕鬆鬆就能渡過。
這次,小朋友沉默了很久。
景弦以為對方是有事要忙,與小朋友不過說了幾句話,他的心情卻好了挺多,他打算繼續寫他的論文,便道:小朋友,我得工作了,回見。
艾青映看著「小朋友」三個字,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好的,景弦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