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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04:27 作者: 心平則靜
褚逕道:「回父皇,正如許侍郎所言。」
皇帝看向宗祿,兩道深溝的眉頭緊蹙,眸帶冷銳,竟是冷笑了一聲,「宗掌印,明妃既然在崖底,那和景王墜崖的女子又是誰?她的衣著打扮為何與明妃一樣?」
帷帳里的氣氛頃刻間沉厲下來,在場的人都心思各異。
他們都想聽一聽,宗掌印如何說。
只聽皇帝續道:「還是說,明妃不願和親嫁入北涼,是以,與宗掌印私下商量了此計,借景王刺殺的時機,假死離開北涼?你們再反過頭來,將朕一軍?!」
說到最後一句,皇帝的聲音驟然沉了下去,就連屏風內的席醫官也嚇了一跳,手中的動作不免重了一下,只聽一道吃痛的輕哼響徹帷帳內,緊跟著席醫官慌亂的聲音傳了出來,「臣無意之舉,請明妃娘娘恕罪。」
宗祿面具下的臉色幾不可微的沉了幾分,轉頭看向駿馬馳騁圖的四扇屏風,淺薄的唇不由得抿緊了些。
方才帷帳里很靜,明妃那一聲極低極輕的哼聲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褚逕低著頭,鼻尖處的血腥味濃郁的散不去,就連骨頭縫裡都外溢著陰森森的煩躁。
從獵場趕回來的路上,他好幾次都想將明妃扔下去,活活摔死她。
有那麼一刻,他真後悔找到這個女人,給自己添了這麼一個麻煩!
皇帝沉聲道:「明妃怎麼了?!」
席醫官有些惶恐道:「回陛下,是臣方才不小心下手重了些,傷著娘娘了。」
皇帝又問:「明妃醒了?」
這次不是席醫官的聲音,而是明妃的聲音,「回陛下,臣妾醒了。」
那聲音虛弱無比,入了人耳朵里,聽著軟軟糯糯,氣若遊絲的游離之感,只叫人覺得下一瞬便會消香玉損。
皇帝起身走進駿馬馳騁圖的四扇屏風內,明黃色龍袍邊角從屏風後閃過時,宗祿眸底閃過一抹凜冽的殺意,垂在身側的雙手也忍不住蜷緊了幾分。
方才凝滯的空氣如一把拉滿的彎弓,手指一松,弓弦一觸即發的緊繃時刻,卻是被明妃的一道輕哼聲打斷了。
沈默躺在榻上,衣襟半敞著,露出猙獰的傷口,席醫官已將傷口周圍的鮮血清理乾淨,可那傷勢瞧著仍觸目驚心。
她臉色蒼白,眼尾細微處都泛著密密麻麻的疼痛,手臂無力的搭在榻邊,手指正常的彎曲著,每一根纖細的手指上都染著鮮紅的血液。
皇帝眉頭緊皺,此刻的明妃就如易碎的上等瓷器,稍稍一碰,便會支離破碎。
席醫官與下手看見皇帝進來時,驚得退到一側,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皇帝走到榻前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明妃清麗芙蓉的精緻五官,眼眸在她蒼白的唇畔上落下,又徐徐往上,挺立的鼻尖,如扇羽輕顫的瀲灩水眸里是難以掩飾的痛楚,青黛細眉因為疼而微微蹙起。
皇帝忽然間彎下身,眉目冷沉的看著她,「既然明妃醒了,那便告訴朕,你為何會在崖底?與景王一同墜崖的女子又是誰?」
屏風外,褚逕低著頭,淺薄的唇角斂著譏諷的弧度。
他倒要聽聽,這女人如何向父皇解釋。
許玄幟站在原地,微抬著頭,晴朗的眉眼不著痕跡的看了眼立在帳簾不遠處的宗祿,瞧見他一直看著屏風的方向,他臉上帶著半張面具,看不到臉上的神情,唯有垂在身側的手掌蜷緊了幾分。
他搭下眼帘,眸光微閃了幾下後,眉心卻是輕蹙了一下。
似乎有點麻煩。
不過——
就看明妃能否應付了。
屏風內異常的寂靜,皇帝始終微彎著脊樑,一雙常年侵染在朝堂里的威嚴龍目盯著沈默,似是想要從她的眼裡看出什麼。
沈默迎著皇帝毫不遮掩的探究目光,臉上一片坦然,眉心漸漸浮上了哀傷,說話的音兒竟是帶了些哽咽,「是裳兒死了,她為了救臣妾,和景王同歸於盡了。」
說話間,她止不住的哭出聲,眼淚順著眼尾滑落到鬢角,落下一道道淚痕。
皇帝眉峰舒展了一絲,甚是疑惑的道:「哦?裳兒,朕記得你身邊就一個貼身宮女,好像叫——」
他一時間忘了那宮女的名字。
廖公公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陛下,那宮女叫幼容。」
「對,幼容。」
皇帝笑著,可眼底卻是冷然一片,「朕怎從未見過明妃口中的裳兒?」
沈默的眼神毫不避諱,就這麼坦蕩蕩的迎視著皇帝懷疑的目光,帶著虛弱的細絲哭腔續道:「裳兒是母后為臣妾培養的死士,常年待在黑暗中從不露面,臣妾在西涼時,雖然不常出宮,可卻喜好騎射,時常與幾位弟弟同一些世家子弟去圍場狩獵,母后擔心臣妾,是以,便養了裳兒,只要臣妾去騎射,裳兒的著裝打扮便會與臣妾一樣,為的便是在危險時刻,能替代臣妾抵擋一切危險,還能利用與臣妾一樣的裝扮去迷惑敵人,她為了救臣妾,與景王雙雙墜崖」
她的眼裡蘊含著幾滴淚,如同晨曦的朝露落在碧綠的葉角上,眼睫輕顫間,淚珠便滑向鬢邊,染濕了鬢邊的一縷發梢。
「裳兒的存在除了母妃以外,誰也不知,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西涼問上一問。」
皇帝道:「朕有說不信嗎?」
他伸手輕輕擦拭沈默眼尾的淚水,溫熱的眼淚沾染在指腹上,像是一汪溫泉潑進他的心裡,就連眸底的那一抹威嚴的冷厲也淡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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