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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04:27 作者: 心平則靜
    他身邊有聞叔與聞終,還有長孫史陪著,雖在北涼的皇權中步履艱難,卻有人與他風雨同行。

    可謝勛不同。

    他孤苦一人,靠著自己一步步爬到這個位置,所受的苦,所受的痛無一人能訴說。

    這次一見,他能看的出來,謝勛變了。

    十五年前那個心思單純,愛笑愛哭的孩子已蛻變成眼前這位,殺伐果決,手段狠戾的司禮監掌印。

    宗祿又看向上方的帷幔,面具下的瞳眸陰寒森冷,「只要能為大人報仇,再苦再累,我也能熬過來。」

    褚桓握著茶盞的手驀然一緊,他一直想問宗祿有關十五年前大人的事情,但他受傷昏迷,便一直藏在心底。

    他甚至在抱著那僅存的一點奢望,等待著陳禹從西涼回信,回一個是他最期待的消息。

    可聽宗祿這般一說,在他心底僅存的那一絲奢望如雲霧般,被寒冬的風侵襲,頃刻間散去。

    褚桓問出積壓在心底十五年的問題,嗓音低沉,竟略有些沙啞,「大人怎麼死的?」

    宗祿猛地閉上雙眸,似是再次陷入了那晚的屠門之殺中,呼吸漸漸緊繃,兩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他緩緩吐了口氣,睜開雙眸看著頂方的帷幔,將當年的事如數告知褚桓。

    「當年,大人將我們全部送出將軍府,我半路偷偷跳下馬車跑回來,大人將我藏在前廳的小方幾下面,我親眼看著酆笠梌帶著兩千名都衛軍與禁衛軍圍剿將軍府。」

    「是他親手用箭射死了大人,兩支利箭,從大人的心臟刺穿,晉拓洵趕來救大人也未能得手,可就算大人死了,酆笠梌仍不罷休,他吩咐遲卞,讓他們將大人的屍體吊在京都城的城樓外。」

    「碰——」

    清脆的脆裂聲乍然響起,郝然是褚桓手中的茶盞被他捏碎,碎裂的茶盞割裂了肌膚,鮮血滴在桌面上,染紅了青花瓷的茶盞碎片。

    他低斂著瞳眸,聲音沙啞,「繼續說。」

    宗祿閉上雙眸,眼尾的濕潤划過鬢角,消匿與耳際。

    「我去城樓外帶走了大人的屍體,尋了一處梅華林,將她葬在那裡。」

    他冷笑了一下,似有些感慨,「說起來,遲卞倒是救過我兩次,一次是在將軍府,暗中放了我一馬,一次是在城樓外,我帶走大人的屍體時,他又故意放走我一次。」

    上次在洛城,他特意支走遲衛,救了他一命,也算是報了遲卞的一次救命之恩。

    宗祿睜開雙眸,偏頭看向褚桓,「當年大人做了一個局,大人知道酆笠梌一直想偷走虎符,便做了一個假虎符放在暗格里,在上面塗了最致命的毒藥,死於那場毒的,有老皇帝,陸太師,還有陸國公的嫡長子。」

    他冷笑了一聲,「就連酆笠梌也因為毒藥的侵染,落了個殘破的身子,陸鳶也再無生育的能力,可是——」

    他捏緊了雙手,冷冷的看向雕花窗的方向,聲音森寒冷厲,「這些遠遠不夠,我要他們酆氏皇族從三國徹底消失,要陸家遭受比沈家更慘重的代價,要他們全都下地獄為大人贖罪!」

    褚桓取下扎進掌心的茶盞碎片,他像是察覺不到疼,任由傷口的血往下滴落,「我聽魏肅說過,你在西涼有位義父?他是何人?」

    宗祿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中。

    那年他埋葬大人後,便暈倒在冰天雪地里,他以為自己會死,會在黃泉路上與大人攜手同行。

    卻沒想到,在那種偏僻之地,還有人經過。

    他笑了下,「你應該認識他,十五年前的西涼國鎮守邊關的林將軍林斘之,他奉先帝之命,回京都接聖旨,路經梅花林時,救下了我,回到京都城後,林將軍才得知,先帝薨世,酆笠梌上位的消息。」

    「他得知沈家的遭遇,為大人感到惋惜,便收留了我,將我過繼到他戰死沙場的宗副將宗祥的名下,改名宗祿,以宗祥之子的身份活著,私底下,林將軍讓我將他認作義父,是他暗中助我,一步步踏進皇宮,走到如今這個位子上。」

    宗祿譏諷的笑出聲,「酆笠梌一直以為我與義父水火不容,實則,他只是被玩弄的那個罷了。」

    褚桓將掌心的脆片盡數取下來,凝著血肉模糊的掌心,他的眸也愈發的寒涼。

    林斘之,他自是記得。

    十八年前,正是他將自己與東塢國那群死囚關押在一個囚車裡,押送到京都城。

    囚車從邊關的沙楊林里出發時,他遠遠看到了身著北涼兵服的士兵候在沙楊林深處,在囚車繞過高凸的斜坡,他看到,林斘之與北涼的一位將軍在暗中交談。

    當初,就是那個人將他送給了林斘之,由林斘之將他綁上囚車,押往京都城。

    如果沒有大人,他便會同那伙奴隸一樣,悄無聲息的死在京獄司里。

    在西涼邊關的那幾日,他與那伙奴隸一同被關在鐵籠子裡,曾親眼見過林斘之的真面目,此人極有野心,並不是甘於在邊關鎮守的人。

    西涼朝中的事他也了解許多,如今三方勢力互相牽制,一是文臣陸家,二是武將林家,三則是司禮監宗祿。

    當年沈家歿後,西涼僅剩唯一較為強大的將軍,便是林斘之。

    這十五年他征戰沙場,走了沈家的路,成為西涼的一代權臣。

    褚桓握緊受傷的右手,轉頭看向望著帷幔上方的宗祿,到了嘴邊的話終是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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